每个人的家乡都在沦陷 熊培云是江西人,写了一本有关故乡的书,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的故乡的诸多变化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一些古树被人连根挖走。 “村边晒场的那棵老树,有几十米高,不仅在我孩提时代给了我昂扬挺拔的斗志,同样见证了这个村庄的几百年历史,而当我有朝一日离开故土,远足他乡,它又是那样温情满满,成为游子望乡之时的归所。”他说。 没有了树,土地会失去灵魂。熊培云说:“上世纪80年代,我曾经在这棵大树旁,边收割水稻,边听崔健的《一无所有》,与父母在田间地头忙着‘双抢’。而现在,虽然表面上我在城市里过得意气风发,弹去了泥土,却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心底的家园。” 2008年春天他回故乡,少年时的一位好朋友开车将他送回故乡小堡村,他只在村子里待了十几分钟,就为了去看看大树被挖走后的那个土坑。有一句流行的说法,每个人的家乡都在沦陷。熊培云很认可。在一些地方,比如苏南,乡村和县城都在招商引资中变得工厂林立,当地居民也颇为富裕,年轻人可以在家门口的工厂上班,他们不需要背井离乡。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留住故乡。接受采访时,很多人感叹,就算故乡始终在身边,也早已变得不一样——城市大拆大建,新农村建设如火如荼,在一系列的政策命令下,无论乡村还是城镇,都急急忙忙地改头换面,新楼房新街道新超市新的河堤新的桥梁,原本熟悉的地方,反而有些陌生。一位接受采访的人说:不夸张地说,现在回家,都要带地图了。 一位曾到苏南昆山采访的记者描述说,当地政府在“提前实现全面小康”的口号下,打算让村民都能住楼房,于是一个个村落被规划整合成整齐划一的新式小区,然而那些突然被迫搬进楼房的村民,住进新房的第一件事却是拆掉煤气灶,在贴着瓷砖铺着地板的厨房里砌一座老式锅灶,然后在墙壁上掏出个洞,伸出一截铁皮制成的烟囱,他们依旧习惯炉火从炉膛舔出来的感觉,那才有生活的意思。他们也会将在高高的楼房的窗户外,照旧例挂上一张竹匾,或者一面镜子。 故乡说起来很抽象,其实不过是一个个具体的细节,比如葬礼。 梁鸿提到一个例子,在那些建设一新的村镇,村民们还会照旧例在做白事时候搞一场仪式,但原来在乡野进行的这种仪式,如今只能在车水马龙的街市里进行,每每看到这种情况,她就不免有种无来由的荒诞感。 ★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陈明、张军为化名) 本刊记者/刘炎迅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