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永君]牛年再说牛
| ·春节笔谈· |
王宙 / 摄
牛可承载艺术。由于牛与我们关系密切，形象美好，所以自古便成为艺术家笔下的模特，文人骚客吟咏的对象。唐代著名画家韩滉所作《五牛图》，为其中最为著名者。现代画家李可染，也以画牛而著称，其杰作《九牛图》、《水牛赞》等，均已成为画坛瑰宝。诗人咏牛之作也不胜枚举，尤以宋人李纲所作《病牛》最为知名。其诗曰：“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 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将牛的艰辛与高尚描写得淋漓尽致，读罢令人伤感。
牛不仅在我国受尊崇，在世界许多国家也备受尊敬。在西方，牛是财富与力量的象征，早在古埃及时期，便已形成。据《圣经·出埃及记》载，以色列人从埃及出奔不久，就利用黄金打造了金牛犊，当作耶和华上帝的形象来膜拜，尽管最终招致上帝的惩罚，但表明他们尚未摆脱从埃及耳濡目染的习俗。在印度教中，牛是不可侵犯的圣物，因为牛是印度教中三大主神之一的湿婆神的座骑，所以印度教信众不可食牛肉。牛甚至被人们敬为“神牛”，不准鞭打、伤害和役用，更不能宰杀吃肉。逢年过节，要举行敬牛仪式，在公路上或闹市区遇到“神牛”，不论行人还是车辆，都要绕道回避；牛兄弟悠哉游哉，怡然自得，更无性命之虞，故而印度堪称牛之天堂也。
令人遗憾的是，尽管牛为我们辛勤付出，任劳任怨，但因过于憨厚，忍耐力超强，反而更容易被人们侵害。在中华传统文化体系中，牛得到的待遇与其贡献大不相符。在十二生肖排列时，一身劣迹的老鼠，竟排在牛之前而位居首位，便是对牛不公的现实例证。
关于将老鼠排在牛前的理由，大致有两说。一说是根据动物每日活动时间确定。我国自汉代始，即采用十二地支记一日之12个时辰，而每个时辰相当于当今两小时。夜晚11时至凌晨1时为子时，此时鼠类最为活跃，故排在最前；凌晨1时至3时为丑时，牛类反刍正酣。3时至5时为寅时，猛虎正四处游荡觅食；5时至7时为卯时，朝阳尚未升起，月亮仍在天边，此时玉兔正忙捣药；上午7时至9时为辰时，正是神龙腾雾播雨之时；9时至11时为巳时，蛇类始活跃；11时至13时为午时，阳气正盛，为天马行空之际遇；13时至15时为未时，羊在食草；15时至17时为申时，此刻猴辈最为活跃；17时至19时为酉时，夜幕降临，鸡始归巢；19时至21时为戌时，犬开始守夜。21时至23时为亥时，猪类正鼾睡。另一说，先人在安排十二生肖顺序时，考虑到这十二种动物的足趾有奇、偶之别，便依其足趾之奇、偶予以参差排列。其他十一种动物，不管四足还是二足，其足趾数前后或左右皆一致。比如，牛四趾（偶）、虎五趾（奇）、兔四趾（偶）、龙五趾（奇）、蛇无趾（同偶）、马一趾（奇）、羊四趾（偶）、猴五趾（奇）、鸡四趾（偶）、狗五趾（奇）、猪四趾（偶）。唯独鼠是前足四趾、后足五趾，奇偶同体，不好安排，只能将其列于首席。但无论有何种理由，将老鼠排在牛前，都有对牛不公正之嫌。而俗语所云之“耕牛无宿草，仓鼠有余粮”，便是长期以来牛自身处境的真实写照。
又逢牛年，使我们更加关注牛的话题。一方面，我们喜欢牛，赞赏牛，而另一方面，因牛对人的忠诚已达到愚忠的境地，我们反而常轻视甚至贬斥它。比如，人们形容愚笨者为“蠢牛”；别人不能理解自己的语意时，便认为是在“对牛弹琴”；形容貌丑或宵小为“牛鬼蛇神”等等。牛有四个胃囊，食后需反刍，因草营养含量低，所以只能靠食量大来弥补。因而民间总讥笑能吃者为“牛腹”，称豪饮者为“牛饮”。另外，形容脾气大者为“牛脾气”，形容行动迟缓者“牛步迟迟”。尽管牛从不夸口，但不知何故，我们习惯于称夸耀不实者为“吹牛”、“牛皮”、“牛哄哄”等。更有甚者，称倒卖火车票、投机取巧的不法分子为“黄牛党”。对牛而言，真是千古奇冤。
过去的遗憾无法改变，但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努力创造未来。在鼠牛两年之交，我们最应做的，就是要惩治恶鼠，扶持憨牛，不能再让“耕牛无宿草，仓鼠有余粮”的悲剧无限期重演下去，不使忠厚老实之辈蒙冤吃亏，让世界更美好，让社会更公平。
| | 文章出处：中国社会科学院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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