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国年节通过仪式的文化特性 中国年节通过仪式是中国人时间观念与生命意识的集中体现,人们对岁末年初这段时间有着空前的关注程度。在整个年节通过仪式中,有着明显的三段结构,如果将过年看作是一个阈限仪式((liminaires)阶段,那么在阈限前有分隔仪式((rites de séparation),标志性的分隔仪式是驱傩、扫尘等,将它与旧年分开;在阈限后有聚合仪式(rites d’agrégation),人们以鞭炮声响、装饰的门户与新的容颜迎接新的时间。在新旧交替的阈限阶段,中国人将这段时间又分成腊月二十三到除夕之前的“乱岁”阶段与除夕到新年阶段。在腊月二十三至除夕阶段,人们以神灵归天,鬼邪驱走,时空净化为保证,人们自由处理日常不能随便进行的事情,比如嫁娶等。人们以此“百无禁忌”自由时间来补救日常时间生活禁忌的不足,充分体现了中国人的时间意识与时间策略。除夕与新年交接阶段是阈限中的阈限,[23]从关门团年到开门爆竹迎年,其时间过渡性质更为急促与典型,“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人们家庭团聚,灯火通明,彻夜守岁。五更鸡鸣,新旧时间的转换就在子夜一瞬间完成。在阈限的关节点上,人们以家族共同体为聚合单位,在同一物理空间中共同度过。中国人年节通过仪式,归纳起来有以下三个特性: (一) 人与自然共同经历通过仪式 中国岁时文化的核心观念是人与自然时序的对应,不逆天时,顺时而动,是中国人基本的时间态度。四季时间是一个生命机体,有生、长、衰、亡四种不同性质,当然四季时间会循环转化。在季冬时节,时间进入衰亡阶段,自然万物也处在衰老时期,人的生命也经历考验。时间能否走上正常循环阶段,人与自然能否平安经历冬春的过渡,具体到旧岁与新春的过渡,不能把握。因此人们发明了种种“击鼓呼噪”,驱邪逐疫的活动,以“发阴阳之气”,人的精神经历此番振动,自然会进入新的健康状态。自然万物也经历通过仪式,人们在过年时不仅将身边的生活设施封闭,如水井、磨盘、门户等,迎接新神的开启,同时也用系列的跳、鼓、呼等大动作闹醒冬眠的大地万物,所谓“腊鼓鸣,春草生”[6](P116)。在年节过渡仪式之后,人与万物同时获得新的性质。 (二)家族集体经历通过仪式 岁末年初的时间过渡与转折阶段,在传统社会人们的时间意识中,是一个旧死新生的危机阶段,人们要想平安度过,就必须在采取特别的方式。在以家族为基本组织的中国社会,家族是人们最可依靠的共同体,依靠家族力量应对过渡时间不确定性的担忧,是人们首选的方式。在年节期间,全家人无论远近一律回家团聚,“一年不赶,赶年三十晚”;“有钱无钱,回家过年”。只有回家同祖先与亲人一起过年,人们才可能获得精神依靠。在关门团年时家庭老幼互相关爱,晚辈“称觞上寿”,给长辈祈福;长辈给晚辈压岁钱。压岁钱,古称压祟钱,就是要压制邪祟,帮助晚辈安全度岁。在这样的过渡性的特殊时刻,家人的团聚使家庭伦理情感得以升华。度过阈限之后,首先祭神,然后就是家族内部的拜年庆贺,过渡仪式中生成的家庭内聚精神力量,足以维系这一家族延续与发展。 (三)世俗与神圣交融的仪式情境 在中国人的观念中世俗与神圣没有截然分界,二者经常被有意无意地混淆。中国年节通过仪式,神圣与世俗关系密切。人们常常以人来模拟神灵,以人间的世俗思想来想象神灵世界,以人间世界的交际方式与神灵发生交通。我们看分隔仪式中的驱傩行为,所有的神鬼,都有人来扮演,面具角色与面具背后的人常常处在若即若离状态,非神非人的二重性,决定了世俗与神圣交融的关系。当传统驱傩仪式在后代演变成傩戏的时候,其神圣性意义明显减弱。但其早先的驱邪意义并没有丧失,人们将他们看作是年节必须有的驱邪求吉的民俗。扫尘,同样是一个包含民俗理性的年终卫生节目,但人们扫尘不仅是为了卫生清洁,人们同样有求吉驱邪的动机。身体的沐浴,从传统心理看,它主要具有个体的年节洗礼的意义,民间俗语“洗疚疾”或“洗旧疾”都有祝福意味。在年节阈限中,人们送走天神及其他神灵,驱走鬼邪,接回祖先,同亡故的祖先一道过年,在既非日常,又非神圣的特殊时间中,人们生活在世俗与神圣交融的情境之中。新年降临,人们以迎神的方式重新回到日常秩序状态。 从年节过渡仪式看,愈是早期社会,其仪式象征意义愈强,愈到后代,仪式意义愈弱。但过渡的阶段永远存在,过渡时期的不确定性也不会消失,只是我们应充分注意一些民俗象征符号的替代意义,比如一些食品、饰物及语言、行为、禁忌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