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传文学的本源意义徜徉在生活化的民间表述方式与道德人本主义的审美自觉、写意之境。“如果说作为民间之子的莫言在对民间乡土社会的感情依托中发现了民间乡土社会中所蕴含的现代生命精神,那么民间文化想象则使这种生命形象与民间文化的长河中,具有了鲜明的本土色彩和民族特点。在这一民间文化想象的艺术世界里,既有种族记忆中集体无意识的心理原型,也容纳了人类学的丰富内容。”⑤ 莫言的写作为当下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一种新的经验方式,对当下文人创作的影响和重塑有着很大的影响作用,将口传文学广博的文化思想资源注入当代文学创作,以真诚作为道德范畴的概念,追寻思无邪的清净性。 口传文学的本源性的意义不纯粹只是寻根,更在于发掘平民哲学、伦理生态的多重意味,对其研究要与它产生于其中的社会联系起来。口传文学的审美品质是丰富的,较之于书面文学,口传文学呈现的是一种自然的流变,追求思想、形式与语言的自在自由,激活与生活密切相关的想象,与生活产生亲切的互动。 口传文学的文学性来源于一个又一个鲜活生命的生活经历,对人生历史思考的积淀,生命与文本再度经历一代又一代的生活。尽管没有文字作为载体,作为心灵和精神修养的口传文学,其人文精神基于诚实持久的心灵表现。长久以来,人们只看到口传文学的民间性,带来对口传文学自然感觉的不敏感,似乎忽视了口传文学超越语言界限之外的“意味”。民间社会内生的生活方式形成了关于文学原初经验的思考,口传文学中的精神性,是人类精神生命丰富体验的结晶、自由的思想源泉,体现出人与文学之间的持续性与相互依赖性,这是书面文学中,作者与作品之间的不同关系。口传文学包含着个体对群体体验的感知过程,与自然、社会、历史发生着互动和变异,独特的个人体验与文本之间的交互关系。最大限度融合了人类主体文化精神和文化追求,构建语言世界的存在情怀,语言具有了超越现实身份和文化惯性的力量,流传在历史的民间大众空间。口传文学的精神生活基础,透露出宽泛的审美思想中的生态信息,口传文学蕴涵了比自身形态规约、体式传承等更丰富的“意味”。口传文学的精神追求——率性、真诚、自由和个性化风格,是一种精神生态的平衡。 口传文学的集体传承以生活本然的魅力为牵引,表达价值标准、思想倾向和自我生活立场。正如陈思和先生所指出的,在精神上抵御意识形态的控制,立足民间,才是知识分子的最后归宿。同时,知识分子的民间价值立场并不是与“民间自在文化”的完全契合,而是在民间状态获得独立、自由,不受外在规范制约的个性精神。民间道德的内涵是复杂多样的,内在的规约与口传文学精神的本源性相互依存,相互制约。在对口传文学的现代认知中,无疑要清除口传文学在浩瀚的累积中某些淤积的褊狭,口传文学与书面文学共同构成精神的文化互动,这才是保存口传文学的本质属性,向着文学本质的回归。 民间性的土壤是公众文化群体,口传文学既不是田园牧歌也不是田园挽歌,口传文学不只是文学,也是一种精神现象,口传文本生命的流动与生命精神的流动形成口传文学的本源性。然而,口传文学的精神源头,也存在着现代意义的忧虑,口传文学要走出危机,必须找到重建与民间秩序亲密关系的有效途径,人文精神的倡导有利于滋养一个艺术化的群体。 口传文学传承与民间秩序 口传文学是记忆的传承,它的产生和传承受着诸多因素的影响,在穿越时空的口耳相传过程中,具有强烈的开放性,由此形成文本的变化和不稳定是口传文学与书面文学一个明显的区别。口传文学既是群体性的精神创造,也是包含传承人强烈的个人生命体验的创作,传承人的讲述是从容的调动并发挥意趣和灵感,是细腻的感受与真诚的表现,促使气韵的流转的过程。口传文学不是一个封闭的统一体,是集体性传统与个人创造力的不断互动,是群体的审美风格与自觉的个人风格的交融过程。既要重视口传文学以集体性为基础的潜在结构,又要重视传承人在传承过程中形成思想产品的生命体验和实践活动。 在过去封闭的社会形态下,口传文学被不断地抹上一层又一层神秘的色彩,口传文学的传承与习得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带有人力无法企及的神遇。在早期社会里,口传文学的传承人不仅仅是文学家,更是传统智慧和族群记忆的保存者和传播者。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口传文学的传承人通常被置于神秘和精神的领域,他们被看成是具有某种魔力和超自然的天赋,被视为神与人之间的中介。口传文学的传承包含着传承人对口传文学的融通,传承人的文化修养、文化人格、性情趣味、口才、记忆力之间的和谐内蕴着无限的丰富信息,才能确保口传文学广泛流传。 口传文学的传承人是具有再生能力的文化象征资本,作为一种经验的艺术,口传文学传承人的消失,意味着一种口传文学的消失,一种精神信仰的消失,一种独特话语风格的消失。不同的传承人对于同一口传文学会发展出丰盈众多的视角,视角源自于不同独立存在的个体背景,传承人借助于自己的想象来扩展和补充一个故事,由此,口传文学传承人需要有广博的知识积累、丰富的人生阅历。傣族民间的“赞哈”(歌手)传唱自古流传下来的民间口传文学,在傣族人的心目中被誉为“赞哈,就像吃饭的盐巴”。 口传文学的传承主要有讲述、歌唱和诵唱三种形式。尽管口传文学的传承人有着非凡的记忆力,但是每一次的展演,又是一次新的阐释和创作。即便是同一个人,在其不同时期、不同地点的讲述中,文本的具体细节都会有所变化。“口传文学作品几乎找不到它的原始版本,一直处于不断‘修改’的过程中,从来没有定型作品;口传文学的创作是指讲唱者在即兴讲唱时既高度依赖于传统的表达方法(套式),又有一定创新自由度,介于创造与编排之间的一种状态;讲唱者的创作主要体现在对传统套式恰如其分的运用。”⑥ 口传文学的文本与本族群社会情境的关系十分密切,口传文学从来就没有一个完整的恒常不变的定本所在,同一个神话或者史诗在不同人的传承过程中,也会因为传承人的知识背景、身份地位以及传诵情境的变化而发生改变。传承人在传承过程中加入自己的认知与想法,是自然的而且无可避免的,生命的感悟与此地的人生境遇丝丝相扣,更增加了原始文本的丰富性与现实性,由此形成口传文学生命力的活跃、弥满。口传文学的开放性和包容性是它古老而又富于生气的奥秘所在。 尽管口传文学在每一次的展演过程中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变化和创新,但是这些变动并非是随心所欲的。口传文学并非只是遵循自我情感释放与满足自我的讲述欲望的原则,在民间社会里,以宗教、仪式、习俗、惯例、节庆、听众等为载体构成了口传文学生成、传承、发展、传播、接受、评价的隐性制度系统。口传文学制度是一个自为、自足并赋予内在张力的系统,对口传文学产生制约和引导作用。如,在表演者与听众的互动过程中,听众不仅仅是参与者,还是制约口传文学随意变动的重要因素,规范着口传文学的精神与观念的生存空间,具有弹性的监督和约束作用。“口传的艺术与其说是记忆的复现,不如说是艺人在同参与的听众一起进行表演的一个过程。”因此,尽管口传文学的版本纷纭,但同一故事的基本情节和脉络是相对稳定的。在当代社会里,口传文学承载着现代人对于传统文化的想象,这种文化想象也是一种精神资源,传承人的讲述是具有主体性的,渗透着讲述人的人身感悟和价值观念,这种变化又必须保持在一定的限度内。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