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忠,“吴川人,元末授指挥,弱冠临戎,兵不血刃,盗皆鼠窜,适江淮千里飞蝗遍野,将军挥剑追逐,须臾蝗飞境外。后因鼎革,自沉于河,有司奏请授猛将军之号”(注:参见嘉庆《莒州志》卷四,类似记载并见文登、郯城、武城、无棣、沾化、邹县、博兴、荣城、胶州、高密、临朐等相关县志。)。刘猛将军刘承忠说出现最晚,而在山东方志的记载中却最有势力,“山左之祀刘猛将军久也”,“自明以来庙貌皆少年,《通礼》不误也”[12]。塑像为少年,大概与其“弱冠临戎”相一致的,因此有的方志以此为证驳斥刘宰、刘锜说[13]。由方志记载来看,山东所祀刘猛将军以刘承忠者为最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原因与刘承忠载入清代祀典不无关系。从刘承忠的相关事迹来看,他弱冠临戎,江淮缉盗,安定社会秩序,获得猛将军封号无可置疑;挥剑驱蝗,卫护农业生产,又与驱蝗联系起来;鼎革自沉于河,实践了儒家伦理。刘宰不过是一个颇负文名,曾毁淫祠的儒士,刘锜不过一介武夫,本传并未载驱蝗事迹,而且刘锜的光环背后是抗金名将,这正是清统治者所忌讳的。相比而言,刘承忠作为驱蝗神最为完美的了。刘承忠说晚出,其形象经历了刻意再塑造的过程使其更符合儒家正统文化的传统。民间信仰并非以唯美主义是从,而更看重其保护农业生产的实效。民间信仰对于国家正祀之神往往有所接受,亦有所不接受,而在民间又有自己独立发展的形态。刘承忠说到底在多大程度上被政权力量推向民间社会,需要我们进一步发掘资料(注:江南地区祈报赛刘猛将军的活动,俨然与刘承忠说有很大的差异,可参见前引车锡伦、周正良文。此外,刘猛将军还有刘祫、刘锐说、放牛少年说,在山东却看不到相关记载,大概仅传播于江淮地区,并未被山东民众所接受。)。 上述诸说中,除刘承忠说之外,皆起源于江南,由宋理宗景定年间敕可以看出,刘猛将军最早发源于南方,亦见民间对于抗金的记忆。北方的刘猛将军信仰,文献记载不早于明,如前引姚福钧书及道光《胶州志》所载,自明始,山东已有刘猛将军信仰,这种信仰并未在山东地区流传开来。 刘猛将军信仰由民间到列入国家祀典之前,已存在于江南、华北民间社会中,如没有以下条件,也许刘猛将军信仰仍是区域性的、且不为官方所认可的“淫祀”,而历史的机遇来了,康熙乙亥年(1695),沧州、静海、青县等处飞蝗蔽天,当时身为直隶守道的李维钧一面加紧捕治,一面诚心向刘猛将军祈祷,蝗遂未成灾。李维钧祈祷于被视为淫祀的刘猛将军,难道他不怕授于其政敌以把柄吗?最终他成为刘猛将军信仰的有力推动者[14]。正是由于李维钧的活动,才使得刘猛将军信仰最终突破民间崇信走上官方祀典。 李维钧(?-1727),浙江嘉兴人,康熙三十五年(1696)由贡生选授江西都昌知县后历任莒州知州、刑部员外郎、直隶守道,雍正元年(1723),擢升为直隶巡抚,特命为总督,加兵部尚书衔。他与年羹尧交游往来,并助其隐匿财产,他的政治生命也因此而终[15]。无论李维钧怎样成为雍正时期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但正是因李维钧之奏才使刘猛将军由区域性信仰而推向全国。 雍正二年(1724),雍正帝敕谕江南、山东、河南、山西各建立刘猛将军庙,并于畅春园择地建庙[3]。此敕谕影响深远,就山东而言,方志中所记载的刘猛将军庙多是该敕谕发布后所建,无论此前有庙与否,此时多于府州县城建立专祠。刘猛将军列入祀典时,官方只是把其作为备蝗之一端,而对盲目宣扬刘猛将军威力的,则加以限制。雍正三年,两江总督查弼纳奏:“江南地方有为刘猛将军立庙之处,则无蝗蝻之害;其未曾立庙,则不能无蝗。”雍正帝阅后斥其为“偏狭之见”[3]。清代中期以后,由于人口增加,人口与经济结构平衡性程度复杂化,对生态环境的压力愈来愈大,环境愈加恶化,自然灾害频繁发生,民众生存受到极大威胁,官方也一再虔诚祈祷,妄图诚能格天,把水旱蝗灾减到最低限度,刘猛将军于是也不断得到加封。咸丰五年(1857),加“保康”,同治元年(1862),加“普佑”,七年加“显应”,光绪四年(1878)加“灵惠”,五年,加“襄济”,七年,加“翊化”,十二年,加“灵孚”[16]。然而在刘猛将军信仰被列入祀典后,在山东的状况颇引人思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