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自然周期的生态民俗 人类生活在生态环境中,必然地要受到自然周期的严格制约。也可以说任何人生活的地方,都不可避免地受到气象和季候等条件的限制。因此,就形成了有关自然周期的生态民俗链。还是以中国北方为例,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的冷暖旱涝无时不在制约着这里的农事活动。人们总是遵循着几千年来太阴历周期的传统,处理自己和大自然的关系。各地都流传有古老的二十四节气口歌,都有丰富的四季、十二个月中有关阴晴、风雨、旱涝等情的气象谚语,供人们选用。农民们在严峻的自然周期中积累了大量经验性的生态民俗,在春旱、夏涝、秋吊、冬寒和狂风、暴雨、冰雹、霜冻造成灾害时,有关生态民俗链便给人们加上了循环不已的民俗压力,风不调雨不顺的自然现象,使“靠天吃饭”、“听天由命”等小农观念难以改变,一连串的与生态环境密切相关的信仰民俗链根深蒂固。 翻阅中国历代史书和地方志卷,就很容易发现其中有关某年某地大旱,颗粒不收,饥民遍野,易子而食的记录;也不难找到暴雨成灾毁人毁地的的记载。在生态民俗中,大旱祭龙王祈雨,大涝行巫术祈晴都是重要的民俗链。据东北各县地方志载:每逢天旱如三日不雨时,乡人民众奔走相告,齐集龙王庙前,均以柳条编圈为帽,面朝庙殿行“跪香”之礼,祈求龙王降雨。或抬龙王塑像、神牌出行,乡人赤足执旗,鸣鼓随行。每当经过庙宇或井泉时,焚香跪拜。有的人家门前以桶盛水,泼洒人群。求雨当日禁宰杀、禁烟酒、禁撑伞。城镇祈雨,寺庙鸣钟诵经。如求雨期间降雨,则宰牲谢神,唱大戏或演皮影,名为“谢降”等等。如果久旱不雨,有的地区乡民将铁钩或铡刀穿透肩臂肌骨,以淌血献祭龙王,俗称“恶求雨”,以显示祈雨的忠诚;这些求雨的民俗链环节各地大同小异,十分普遍。据统计,平均每个县就有龙王庙三十多座,可见当时求雨习俗的普及程度了。于此同时,在岁时中还把农历五月十三日,即所谓的“关老爷磨刀”日定为“雨节”。俗语说“大旱不过五月十三”,渴望当日普降甘霖。还有的地方把农历七月初七的“七夕”,即所传的“牛郎织女相会日”定为“雨节”,传说可以借牛郎织女相会于天河相对哭泣落泪时落下雨水。干旱大灾使生态民俗链随时随处可见。 夏秋之交,粮谷抽穗急待阳光晴晒时,却常逢天雨连阴,田间积涝成灾又是北方农家一大劫难。这时,民间又利用巫术形式“祈晴”,剪女人形纸人一个,纸人身上斜粘扫帚枝一小节,用线绳悬挂在屋檐下或庭院树枝上,借风力摇摆旋转做扫除状,名为“扫晴娘”或“扫天晴”,祈求扫尽雨云放晴出太阳。 祈雨和祈晴是自然周期生态民俗链中的重要环节,表现出人想胜天而又不可能的那种依赖超自然力的无奈心理。特别是在北方许多十年九旱的乡村中,上述自然周期的生态民俗链就更加复杂多样了。 五、人类在食物链中居统治地位的生态民俗 人类在生态环境的食物链中,早已经居于统治地位了。这是现代生态学明确的论断。在这个前提下形成的生态民俗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人类对自身的种群分布是否进行合理结构的问题。也可以说,人类为了在自然生态环境中占据统治地位,就不得不发展自己的种群,并把自己的种群分布在丰饶的生态环境中,以满足本种群充分的消费需求,从而形成食物链之间的比例均衡。人类调整这种比例关系也是有悠久历史经验的。比如,把原始种群的队群组成部落社会;构成氏族并发展大家族;结成民族;占据领土,拥有资源和财富;创立国家,甚至组建军队,发动战争,殖民掠夺,然后不断瓜分世界的势力范围等等。又比如,不停顿地创造发明,用科学技术向大自然不断索取,以求得自身消费的极大满足。这些都是人类在生态环镜中曾经做过的自以为是十分合理的事。于是,人类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自身在食物链中的统治地位,使食物链之间的比例越来越失去均衡。人类正在与自然生态成为极端对立的关系,原有的生态民俗链在人类统治生态环境的现状下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人类已经并正在超大规模地消耗生态资源,对于动物和植物也已经不再如原生态民俗链那样虔敬崇拜了。许多动植物种群已经灭绝或正在灭绝。 对于传统的农耕社会而言,小农的社会族群也对自身的分布不停地进行了自以为适应自身生产与消费能力的“合理结构”。也就是说,他们在发展农耕作业的同时,也不停顿地进行自身的种的繁衍。并且在增殖人口扩大族群的同时,企图以增多劳动力的方法去适应不断加大了的消费能力。这是人类在生态环境中居统治地位的一种自以为“合理结构”的具体表现。于是,求生育、求多子多孙的盲目繁育习俗就成为生态民俗链的中心环节。 中国农耕文化中的生殖崇拜和求子习俗有着久远的传统。拜送子观音,奶奶庙会烧香、拴娃娃,婚俗中的生育求子主题,以种种形态构成繁育人口的生态民俗链。在盲目生育和父系血缘族群无限扩张下,形成了自身消费能力和食物链之间比例长期失调的历史循环状态,越是多生子女就越使饥饿贫困不堪的不合理结构加大。于是,人们不得不依靠控制生育的办法强行改变这种民俗链,期望并力争使自身消费能力和食物链之间的比例趋向平衡。 从以上几个方面的生态民俗链的探讨中不难发现,当我们拨开遮盖在民间习俗上的种种迷雾时,就会从无限广阔深厚的自然生态背景中审视各种民俗现象的本质及其产生根源了。正如费尔巴哈在论述人的信仰时说的那样:“自然界的变化,尤其是那些激起人的依赖感的现象中的变化,乃是使人觉得自然是一个有人性的、有意志的实体而虔诚地加以崇拜的主要原因。”“如果大地上老是结着果实,还有什么理由来举行播种节和收获节的宗教典礼呢?大地上的果实之所以显得好像是出于天意的、理当感谢的恩赐,只是因为大地时而把它的宝库打开,时而又把它关闭。惟有自然界的变易,才使人变得不安定,变得谦卑,变得虔敬。”[②]生态民俗链中的民间习俗正是这样。 注释: [①]蜡、读音zha,去声,是古代年末农事完毕的大祭礼。“八蜡”又称“蜡八”,是远古祭祀的八位农神:农具神、稷神、农事神、田埂神、牲畜神、水渠神、堤防神、虫神。共祭八神的庙称八蜡庙。 [②]引自《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第459—460页(1962年三联书店出版) (原载《江苏社会科学》2001.5,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社会学》2002年第1期全文转载,2002年《高等学校文科学报文摘)第19卷第4期文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