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拉祜族的文化再生产与民族身份的想象 作为边疆少数民族,在将民族文化作为旅游开发的产品时,文化必须与大多数群体的文化构成差异才具有吸引力。在这个文化再生产过程中,拉祜族的文化必须是“奇异的”、“少数的”、“原始的”、“古朴的”,如此才能满足来自都市和大多数群体的游客对于异文化,对于边疆少数民族的文化想象。在这样的文化再生产过程中,作为具有权力话语的地方政府在以经济发展为主要方向的指导下,主导着民族文化资源的开发和利用,希望对民族文化资源进行挖掘、包装和塑造,使其具有可表演性和展示性。而地方知识精英作为行动者,他们熟悉民族文化,也了解哪些民族文化可以成为展示的舞台化文化产品,因而他们在政府的主导下,对民族文化进行包装和塑造,成为旅游文化产品的设计者。当然作为民族文化的主体——当地人在这样的行动实践当中也并不是毫无作为,他们作为行动者之一,也参与到这样的文化再生产过程中,与地方精英“合谋”推动着文化的再生产。同时当地人将这些重新生产出来的文化展示出来,使再生产出来的文化成为一种文化消费品,展现在游客面前。游客在这个过程中并非是被动的接受者,他们对于少数民族文化有一种想象,比如少数民族都是能歌善舞活泼外向的,因而拉祜族族的形象就从“害羞”和“内敛”被塑造成“快乐”。从这个角度来说,在这个过程中游客所扮演的是另一行动主体,游客也与当地人和地方精英一起,成为行动者,共同合谋来推动文化的再生产。在这个过程中拉祜族作为少数群体与旅游者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族群关系,就是看的主体与被看的对象,即看与被看这样一种二元对立的群体关系。14 在这样的文化展演过程中,游客与拉祜文化展示者双方在不断强化着各自属于不同群体的意识,拉祜族是与游客的群体,或者说与大多数群体不同的异邦的群体。而这些再生产出来的拉祜族的文化特征,也就成为拉祜族与游客群体相区别的重要标志,因而成为拉祜族的共同文化认同。在这样的文化展演过程中,由于“我”与“他”的不同时刻在提醒人们看与被看双方的不同,不断刺激人们的身份意识,从而使民族身份不断得到强化。 同时在澜沧本地,当澜沧政府以拉祜族文化开发旅游业的时候,必然突出拉祜族与其他民族的相异之处,那么拉祜族的一些文化元素就在这样的文化再生产当中被刻意放大和凸显出来。原本在多民族聚居地区,文化之间相互交融的成分很多,但是这时,文化有了清晰的边界,原本民族之间模糊的地带在逐渐消失,民族之间的边界在逐步清晰。比如拉祜族的“扩塔节”,其实和汉族等民族的春节是同一个节日,节日期间的风俗尽管有所不同,但相同的地方更多。为了凸显拉祜族的“扩塔节”不同于其他民族的春节,于是祭祀天神厄莎,相互拜年等风俗就被加以创造和改进,以显示与其他民族的差异性。然而这又是一个双向的过程。尽管由于过分强调多民族聚居地区各自文化的独特性,使多民族聚居地区各民族之间的边界在逐渐清晰。但同时,无论是“扩塔节”还是“葫芦节”虽然是拉祜族节日,但是节日期间,并不是只有拉祜族才进行节日的文化表演和展示,而是澜沧所有的民族都参与到这样的活动当中。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游客对拉祜族的文化消费并不仅仅局限于拉祜族,而是针对整个澜沧的各民族,因而游客对于澜沧拉祜族的文化消费也成为一种地方性认同。 当澜沧拉祜族自治县着力打造“世界拉祜文化中心”的时候,所考虑的并不只是澜沧拉祜族自治县的拉祜族,而是世界整个的拉祜族。对澜沧拉祜族的文化再生产,期望塑造一个“典范的拉祜族文化特征”,这样的文化再生产,构建起全世界的拉祜族共同的血缘和文化联系,塑造全世界拉祜族的共同文化特征和身份特征,从而成为地方文化走向世界的契机。 自从新中国成立以来,拉祜族作为云南边疆的一个少数民族在国家的民族政策之下,确立起来,成为与其他55 个民族一样的中国的民族之一。拉祜族和其他民族一样,族群边界在国家的民族话语体系下固定下来。同时,作为民族身份的重要要素之一——文化特征也在不断的生产和再生产过程中形成“典范的拉祜族文化”,尽管这种文化的生产和再生产并非单一只是在旅游业发展的背景下进行的,而更多的是在国家民族政策的话语体系下的政治和社会因素的缘故。但是不可否认,进入到21 世纪之后,由于经济发展的需要,文化作为消费产品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社会发展过程中。由于资本的介入,以及政治和社会的缘故,不同的文化在文化的再生产和文化消费过程中,不断彰显和塑造自己的典范文化,从而进一步强化民族边界和自我的身份认同。 注释: 1.翁乃群: 《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再生产: 以纳西文化与旅游业发展之间关系为例》,王铭铭主编: 《人文世界》第一卷,北京: 华夏出版社,2001 年版,第12 ~ 24 页; 宗晓莲: 《布迪厄文化再生产理论对文化变迁研究: 以旅游开发背景下的民族文化变迁研究为例》,《广西民族学院学报》2002 年第2 期。 2.麻国庆: 《全球化: 文化的生产与文化认同———族群、地方社会与跨国文化圈》,《北京大学学报》2000 年第4 期。 3.Max Werber: “What is Ethnic Group”,in Montserrat Guibernau,John Rex ( ed. ) ,The Ethnicity Reader: Nationalism,Multiculturalismand Migration,Cambridge: Polity Press,1997,pp15 - 26. 4 Charles Keyes: “The Dialectics of Ethnic Change”,in Charles Keyes ( ed. ) ,Ethnic Change,Seattle: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1981,p5. 5.(英) E·霍布斯鲍姆,T·兰格: 《传统的发明》,顾杭,庞冠群译,南京: 译林出版社,2004 年版,第2 页。 6.( 英) E·霍布斯鲍姆,T·兰格: 《传统的发明》,顾杭,庞冠群译,南京: 译林出版社,2004 年版,第6 页。 7.( 英) E·霍布斯鲍姆,T·兰格: 《传统的发明》,顾杭,庞冠群译,南京: 译林出版社,2004 年版,第11 页。 8.( 英) E·霍布斯鲍姆,T·兰格: 《传统的发明》,顾杭,庞冠群译,南京: 译林出版社,2004 年版,第16 ~ 17 页。 9.《新澜沧县旅游总体规划文本说明书》,第61 页。 10.王磊裔: 《拉祜族口传文化的族群认知功能及其流变: 以葫芦故事为例》,《民族论坛》2014 年第2 期。 11.( 英) E·霍布斯鲍姆,T·兰格: 《传统的发明》,顾杭,庞冠群译,南京: 译林出版社,2004 年第1 版,第7 页。 12.翁乃群: 《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再生产: 以纳西文化与旅游业发展之间关系为例》,王铭铭主编: 《人文世界》第一卷,北京: 华夏出版社,2001 年版,第12 页~ 24 页。 13.《新澜沧拉祜族自治县旅游总体规划文本说明书》,第61 页。 14.麻国庆: 《全球化: 文化的生产与文化认同———族群- 地方社会与跨国文化圈》,《北京大学学报》2000 年第4 期。 (文章原载于《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 年第3 期第42 - 47 页。引用请参照原文)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