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某一个民族的村寨地名而言,映现水环境的村寨地名也颇耐人寻味。在西南地区,彝族是一个具有广阔分布面的山居或半山居民族,他们敬水、惜水,很多村寨选址都与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石林地区,有一个颇受民族学家关注的彝族村寨——糯黑村,撒尼语中“糯”指猴子,“黑”指水塘,“糯黑”即意为“猿猴吃水嬉戏的水塘”。相传糯黑村民的祖先就是跟随猴子找到这个水源的。月湖村之所以称为“月湖”,是因为村庄东北面一个形状像月亮的湖泊。“黑”在彝语中是“水塘”的意思,撒尼人村寨多以“黑”命名,例如西街口乡的“寨黑”、“威黑老寨”、“土瓜黑”,圭山乡的“敢布黑”、“尾乍黑”等。还有一些村寨虽然不是以“黑”命名,但也与水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又如西街口乡的“雨布宜”,“雨布”即背水,“宜”即水,意为背水而居之地。还有维则乡的“所各邑”、“宜邑”、“舍色”等,圭山乡的“额冲衣”、“海宜”,亩竹箐乡的“矣维哨”等村寨都含有水的意思。[29]又彝族其他地区的村寨名称中,弥勒县可邑村,彝语意思是“有水流的地方”。文山州丘北县普者黑景区内(“普者黑”,彝语,意思是盛产鱼虾的地方)的仙人洞村,村前是碧波荡漾的仙人湖,村以湖而得名。云南省宜良县草甸镇土官村,依山临甸,土沃水美,是个水资源丰沛的村寨。该村原名“八龙村”,村南有堰塘叫“八龙塘”,相传塘内出泉八穴,现在依然是该村主要的饮用水源。 贵州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兴义市巴结村,是一个滨临南盘江的布依族聚居自然村。在布依话里,“巴结”就是“街口”之意。该村寨形成于明末清初。200多年来,巴结就是贵州南下广西的重要渡口。据《兴义县志》记载,古镇巴结在县城南37公里,坐落在南盘江北岸的江堤上,海拔650米,地处低热河谷地区,与广西隆林县的革布、祥播隔江相望。清雍正五年(1727)置巴结、者安二亭于此,隶属册亨州。巴结古有船渡、码头,历为黔桂边商旅要津。这是一个与渡口兴衰相关联的村落,所以也是一个渡口村。在昆明市富民县东南部,有一个昆明市最大的苗寨——小水井村,该村寨坐落在2380米的山顶,共有160户人家,村之四周绿树成荫。目前在村口的水潭边立着一块记载小水井村概况和来历的石碑,因其地形酷似水井的形状,故而得名“小水井”。[30] 如上这些与水相关的村寨名称,表面上看来可能是直白和简单的,其实对于缺乏文字记载的大多数村落社会而言,它实际上是以地名这种特有的形式,“记录”了村落与水相关的历史,蕴含着一些地方性水知识。 上面,我们从几个方面对西南民族乡土传统中的水文生态知识进行了简单的讨论,虽然基本上没有涉及与水相关的社会生态,其实对于传统的乡土社会而言,无水不成农,水、水利及水利管理实际上是关涉到社会管理体系的大问题。在生态文明建设的大背景下,对于乡土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我们在区域性的经济规划、经济布局的过程中,水的问题可能是应该上升到生态决策、生态布局的高度来重点关注的问题。而且这种关注,一个最不应该忽视的环节是,面对着民族经济社会的急剧转型与变迁,各民族社会传承有序的水文生态知识,是仅仅当作民族文化遗产停留在传承、保护等学理认识层面呢?还是把一切有利于环境保护的水文生态知识,有机地吸纳到地方具体的生态建设实践中,可以说是一个值得重点思考的环节。因为,大量的民族学调查资料告诉我们,任何一个民族有关居住地周围小环境的认知,是长久经由该民族群体累积而成且有效的一种集体经验,具有潜在的生态认识价值。当然,我们还应该指出的是,在某一个地方颇具价值的生态经验,大多只在本土的文化环境中发挥作用,一旦移植到其他地区,失去了其存在的文化环境,可能发挥不了真正的作用,切忌想当然的搬用。 参考文献: [1]何丕坤,何俊,吴训锋,主编.乡土知识的实践与发掘[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4:3—8. [2]吴正彪.乡土知识中的“自然中心主义”——岜沙苗族的生念伦理观[C]//孙振玉,主编.人类生存与生态环境——人类学高级论坛2004卷.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5. [3]尹仑.藏族传统知识与生态环境的变迁——德钦佳碧村案例研究[C]//(日)秋道智弥,尹绍亭,主编.生态与历史——人类学的视角.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7:133—137. [4]巴且日火.毕摩宗教与生态互动[C]//孙振玉,主编.人类生存与生态环境——人类学高级论坛2004卷.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5:148. [5]征鹏,主编.西双版纳传说故事集(第一集)[M].北京:中国民族摄影艺术出版社,2005:1—5、40. [6]岩温扁,译.傣族创世史诗:巴塔麻嘎捧尚罗[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9:90—91. [7]刘尧汉.中国文明源头新探[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37. [8]何星亮.中国图腾文化[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53. [9]余敏先.中国洪水再生型神话的生态学意义[J].淮南师范学院学报,2011(5):76—80. [10]杨杰红.纳西族传统文化中的水文化意蕴[C]//熊晶,郑晓云,主编.水文化与水环境保护研究文集.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8:87;白庚胜.东巴神话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125、141. [11]张泽忠.蛮荒美与栖居地的诗意选择——侗族古歌神灵思维模式的现代性追问[J].苗侗文谭,2006(4):67—71. [12]郭家骥.西双版纳傣族的水文化:传统与变迁——景洪市勐罕镇曼远村案例研究[J].民族研究,2006(2):57—61. [13]高立士.西双版纳傣族传统灌溉与环保研究[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9. [14]江波,刘锦祺,等,搜集选编.广西民间谚语选[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8:13、15、17. [15]中央民族学院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第五研究室,编.壮侗语族谚语[M].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7. [16]何斯强.少数民族村寨社区管理资源的利用与整合——以云南红河哈尼族村寨社区管理中二元结构形式为例[J].思想战线,2006(6):82—88. [17]西双版纳州民委,编.西双版纳民族谚语集成[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456. [18]高立士,编译.傣族谚语[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0:232. [19]德江县民族志编纂办公室,编.德江县民族志[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1:88、107—108. [20]刘珊,等.传统知识在民族地区森林资源保护中的作用——以贵州省从江县小黄村为例[J].资源科学,2011(6):1046—1052. [21]贺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贺州市志(上卷)[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01:973. [22]黔东南州民族研究所,编.苗族谚语格言选[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89:87. [23]鄂嫩吉雅泰,陈铁红,编.中国少数民族谚语选辑[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81:308—309. [24]张晓琼.变迁与发展——云南布朗山布朗族社会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33. [25]贵州省编辑组.黔西北苗族彝族社会历史综合调查[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86:141. [26]中国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广西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组.广西壮族自治区贺县新华、狮狭乡瑶族社会历史调查(油印本)[Z].1964:53. [27]刘祥学.自然地理作用下的广西地名[J].广西文史,2008(3):19—23. [28]朱圣钟,吴宏岐.明清鄂西南民族地区聚落的发展演变及其影响因素[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9(4):173—192. [29]王友富,王清清.民族地区的地方性水知识与水资源可持续发展研究——以云南石林彝族自治县撒尼人为例[J].青海民族研究,2011(2):63—66. (原载于:《贵州社会科学》,2014年第11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