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难忘的对话 汶川地震过去一年了。这一年中,我们经历了太多的悲伤和感动。随着时光的流逝,“日常”慢慢把人们拉回原来的生活轨道。有关地震的报道慢慢消失。地震的记忆也一天天淡去。 可是,对于笔者来说,有一段对话却无法忘怀。 2009年1月中旬,为了调查羌族山寨的受害状况,笔者到了号称“云朵上的村庄”的汶川县映秀镇萝卜寨。这次地震摧毁了这个羌族村寨全村的房屋,有数十位村民遇难。笔者在调查时,问到一个小学生地震时的反应,他说:“地震时我正在操场上玩耍,因为突然刮了大风,而且有轰隆隆的响声,像打雷一样。撒腿就往教室里跑。后来老师叫住了我。” 听到这个孩子的回答,我当时惊呆了。地震时,他本来在安全的地方,却往最危险的地方去。是什么导致他采取这种近似于自杀的行动? 谈话在继续。“你爸爸、妈妈、老人和你说过地震的事情吗?”“没有。”“在学校、老师和你们说过吗?”“没有。”“下次如果发生地震,你知道该怎么办吗?”“……(沉默半响)听老师的。” 听老师的,可是万一遇到个像范跑跑那样的,该怎么办? 家里人没说过,老师也没说过,孩子没有防震的知识。刮大风、打雷倒都是常常遇见的。难怪孩子会往屋里跑。 是这里没有发生过地震吗? 位于日本神户市中心的阪神淡路大地震纪念碑。碑文翻译 如下:1995年1月17日5时46分的阪神淡路大地震/震灾夺去了生命、工作、团聚、街景、回忆/人类是多么渺小,我们甚至无法预知一秒钟之后将要发生 的一切/震灾留给了我们温情、关爱、互助、友人/这个灯火,连接着被夺去生命的每一位逝者和我们的追思 图/王晓葵 有记录,但是没有记忆 翻开方志和历史资料,可知茂县汶川一带发生的地震,在20世纪就有9次之多,特别是 1933年的叠溪大地震和1976年的松潘平武大地震,震级都达到7级以上。叠溪地震震后还引起洪水,造成二次灾害。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八军军长邓锡侯给南京国民政府主席的呈文中写道:“前次川西屯区茂县属叠溪地方,因地震剧烈,山崩镇陷,岩石横江,积水深涵成大闸者一处,深约一百余丈,地名沙湾,成深潭者四处,深不等,其地名大桥、小桥、松平沟、鱼儿寨。沿江居民,生命财产损失不可计数。毁损屯属公路值洋七八万以上。”人迹稀少的松潘、平武等地区,地震也造成了死亡41人,重伤156人,房屋倒塌500余间,耕地被毁达15000多亩的损失。” 记录是有的,但是乡村学校的小学生,去翻看县志的几率能有多大呢?一个简单的结论是,有记录,但是没有记忆。 如何记忆和记忆什么 一个社会该如何记录和记忆灾害,并不只是历史学家应该关心的问题。它和我们每个人都密切相关。因为灾害随时可能发生在任何地方。从这个意义来说,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说是“未来的受灾者”。记取过去的经验和教训,可以帮助我们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灾害。而且,就像通过震裂的房屋,我们可以看到建筑物的内部结构一样,透过灾害的记录和记忆,我们可以看到平时看不到的社会的内部构造。 说到地震记录,我们不妨从唐山地震谈起。在那个时代,灾害记录是和政治紧密相连的事情。在唐山地震发生的第二天,《人民日报》发表的消息标题为:《河北省唐山、丰南一带发生强烈地震/灾区人民在毛主席革命路线指引下发扬人定胜天的革命精神抗震救灾》。这则消息没有介绍这场灾难造成的破坏程度、伤亡人数、影响范围,只有概括性的陈述:“唐山、丰南一带发生强烈地震,并波及到天津市、北京市,使人民的生命财产遭受很大损失,尤其是唐山市遭到的破坏和损失极其严重。”报道的重点放在人与灾难作斗争上。受灾的状况,直到3年之后的中国地震学会成立大会上才首次披露。会议闭幕第二天(1979年11月23日)的《人民日报》,才刊登了来自此次会议的新闻《唐山地震死亡24万多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