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书的写作可能出于微不足道的原因,但它所产生的影响却往往巨大而深远,甚至在时间的披沥中还会成为经典:第欧根尼·拉尔修的《名哲言行录》(全称为“著名哲学家的生平、学 我们对拉尔修的生平行迹和学术立场几乎一无所知,但这丝毫无损于归在他名下的那部“巨著”的文献价值。从该书的文风笔调和内容取舍来看,拉尔修不是一位哲人,而是编辑家。拉尔修没有受过哲学上的专门训练,这决定了他只能使用间接材料或中间材料,但这恰恰保证了他在摘录和汇编时能够相对持中公允,为后世留下较为可信的“依据”。尤为重要的是,《名哲言行录》按照内在的逻辑发展和师承关系,把哲人划分为几个流派,注重前后相续的“传灯”脉络,让古希腊哲学图景变得清晰而有条理。这是古典学术史上第一次系统而全面把握古希腊哲学的努力。 拉尔修这部书虽然是通向古希腊思想世界的“独木桥”,其重要性自不待言,却也存在着诸多明显的缺点。由于作者缺乏理论素养,对材料的选取显得较为随意和不连贯,更有甚者,其间不乏道听途说和“小说家言”,很难说是足以采信的“正史”,在我国传统的著作分类中,与其说它是“子书”,不如说应属于“集部”:拉尔修的这部“图书集成”或“哲苑英华”,既有忠实的传抄,也有大量的“文学虚构”。我们在参考的时候,不可不明察。当然,与其存亡继绝之功相比,书中这样那样的不足,不仅瑕不掩瑜,而且也别有一种风味:或许正如希罗多德或司马迁所记述的那些趣闻轶事一样,大有深意在焉。 对于如此重要的哲学史料,各国学界都曾给予了应有的重视,我国也在半个多世纪前就开始寸积铢累地译介,直到2003年才由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中文全译本,但由于译者不懂希腊文,对古希腊哲学也不够熟悉,该译本难以满足学术研究的需要。有鉴于此,徐开来和溥林两位学者应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之邀,重新从希腊语翻译该书,后得国家社科基金慨然相助,终于让这部古希腊哲学的集成之作以它最应该有的面貌问世。 中译本直接从希腊文翻译,而且选取了权威的希腊文本,即“希腊语文文献大全”所收的牛津古典本,该版本比洛布古典丛书的希腊文考校得要精细而准确得多。洛布丛书采用双语(希英或拉英)对照,使用起来很方便,但其古典原文公认远不如牛津版。这对于纠正学界在古典研究的初级阶段过分依赖洛布丛书的现象来说,无疑开了一个好头。译本文风质朴,符合原文的风格,字斟句酌之间,必有“旬日踌躇”的苦心。同时,“忠实原著,清通可读”的译文,亦显示出译者良好的古典语文功底以及深厚的古典素养。除了“信而达”外,其间不少格言警句和诗词歌赋亦翻译得相当“雅”致。而注释的选取,也必以深入的研究和独到的眼光为基础。凡此种种,足见两位译者严谨精审的治学态度。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该译本采用希汉对照的形式,这在国际学术界已成惯例,而在我国哲学界则尚属首创,该译本的出版标志着我国的古希腊哲学研究走出了“与国际接轨”的第一步,至少在形式上开始走向严肃和成熟。国内越来越多的学者意识到古希腊语这门学术语言的重要性,该对照本的出版,无论对于哲学研究还是古典语文的学习来说,都大有裨益。但稍有遗憾的是,由于排版技术上的原因,希腊文与汉语译文不能在对开的页码上一一对应,读者在使用时当以标准码为准。 在西方,希腊语和汉语是公认的两种最难的语言,让深邃的哲学思想在古老的语言中遇合,其意义与其难度都同样巨大。仅仅就语文学方面的困难来说,翻译希腊文献对脑力和体力都是一场巨大的考验,甚至称得上是为了嘉惠学界而投身于“炼狱”之中,实为古典学界之“无量功德”。该书的出版,无疑是我国西学研究史上的一件大事,它让我们更加直接地思考颇为急迫的问题:“古典”对于“现代”的意义,以及“古人”在“我们”中间的位置。(作者单位:西南政法大学政治学院古典学研究中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