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年先生编年事辑》自2013年7月由中华书局出版面世以来,热议迭起。笔者读到《上海书评》2014年5月11日刊出张旭东先生的《黄永年的脾气》后,认为写的不错,但也有若干误解,容易给读者造成混淆,作为《编年事辑》的撰者,特撰文作以下几点说明。 丁文江、赵丰田编撰《梁任公先生年谱长编初稿》一书,叙述文字采用白话,仿英人赫胥黎传,多录梁任公往来书信以收“画我像我”之功;这是我撰写《黄永年先生编年事辑》时注意效法的。至于客观效果如何?余虽不敏,然余诚矣! 余英时先生在回忆业师钱穆先生的文章《犹记风吹水上鳞》中引钱先生“承认三十年代的中国学术界已酝酿出一种客观标准,可惜为战争所毁,至今未能恢复”。童书业先生、黄永年先生以此客观标准绳后来的学术界,难免有些令后学“瞠目结舌”之处。因此,谱主正常的学术评论,包括“赞赏”与“批评”两个层面,也是这本《编年事辑》所注意客观保留的。值得强调的是,黄先生评论学术对事不对人。徐苹芳先生曾审阅黄先生点校《类编长安志》,并有不同的学术看法。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的学者友谊,有徐先生来信为证。《编年事辑》出版后,新发现的1993年8月11日徐苹芳就北宋“圣宋通宝”钱鉴定事答复黄先生云:“永年先生大鉴:赐函并王化国同志函及拓片,早已拜收,迟覆为歉!……弟九月间将访问台湾一个月,受中研院史语所之邀。届时当往中央图书馆看有关之善本。弟对宋碛沙藏及明南藏将作一研究,陕西图书馆藏碛沙藏甚多,欲往一观。”新发现的1994年8月29日美国夏威夷大学马幼垣教授致函黄先生有云:“拙著疏忽之处,承指正,希望书有再版机会,可以更正。章培恒素无来往(舍弟亦然),惟觉得黄霖青出于蓝,黄我亦不识,舍弟则与之善。”马先生是海内外《水浒》研究权威,信中所谓“拙著疏忽之处,承指正,希望书有再版机会,可以更正”是指马先生寄赠台湾联经版论文集《〈水浒〉论衡》后,黄先生有所匡正。 黄先生有令人艳羡的师承,但他实际上又学无常师,他的文史之学具有浓厚的自学、兴趣、颇具活力等诸特征。这一点,黄先生与他的常州乡先贤孟森先生有着惊人的相似。笔者注意到孟森先生致赵凤昌一函中道及其在北京大学之治学实况:“日以考订掌故消遣,弥久有眷。弟骤入掌故海中,秘籍繁多,前所未见,终日奔走读书,其他登临游览一切俱废。不知老至,乐此不疲,亦结习使然也。”笔者以为,黄先生在中古政治史研究中,除受到陈寅恪先生的影响及启迪外,不仅在治学轨迹上的经历与孟森先生相似,就是在方法论上受到孟森先生的启发也较受顾先生及《古史辨》为多。至于黄先生与龙榆生先生的师生情谊,则有未刊书信尚待发表。 黄先生如张文所述亦有北大情结。他与北大邓广铭先生曾谈到,自己本来也是向往北大的,兵荒马乱,只因国民党打内战,弄得不敢北上,将就进了复旦。黄先生推重“五四”以来新学术的发展及影响,史语所中的研究人员主要是北大中文系、历史系培养的,史语所集刊也是黄先生极为重视的刊物。黄先生晚年的谈话中也曾说,北大最好的系就是中文系和历史系了。“文革”以后,邓广铭先生倡导设立中古史中心,就被有人批判为要复辟史语所。至于所谓“北大一条狗跑出来也比我们强” ,恕笔者孤陋寡闻,则是前所未闻之语。 此外想说的是,编年事辑其实就是年谱,其间并没有区别。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提出年谱的价值由谱主的历史地位决定,并将年谱分为三类,自撰价值最高,门生故吏撰者次之,后代人所撰又次之。蒋天枢先生平生做过三部年谱(《全谢山年谱》《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惜梦室主人自订年谱》),只有陈谱称编年事辑,这显然是蒋先生的谦逊之辞。本书命名编年事辑,亦效仿前贤而已,篇幅亦经书局删削。还需要交待的是,中华书局鼎力支持学术,本书出版并无出钱资助之事,只是原拟出版平装大开本,已看过三校;后又决定出精装小开本,注释版面超过正文,书局有上移注释入正文之举;用意虽好,但未经笔者核定,也造成若干眉目不清、个别句子讹误的现象,只好等修订再版时再一一订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