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考取北大历史学系研究生并步入清代翰林研究领域以来,二十载光阴竟忽焉而过,虽碧水长流,青山不老,然人间俗界已跨越世纪,更始千年。曩日情景恍然如昨,历历在目,而当年少壮却年过半百,一脸沧桑。万语千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生于1957年,我们这一代人的学龄,皆在“十年动乱中”度过。堪称文化沙漠中的濒死幼苗,先天不足,后天失调,风摧日曝,奄奄一息。但幸运的是,在我二十岁时,春江水暖,高考恢复,使我们这些想读书的人终于有机会走上求学之路。进入大学后,我们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原来被尘封的各种书籍,几乎可用饥不择食来形容。就我个人而言,虽最早的专业是石油机械,但对文史似乎更感兴趣,也更具灵感,所以读了许多与专业无关的闲书,却又难免失之于杂,不成系统,且一目十行,不求甚解,一直未养成精读的习惯。但似乎为我日后改行学史埋下了伏笔,也打下了初基。 经过了十几年寻觅摸索,1991年,我居然考取北京大学历史系硕士生,专攻清史。因备考时我是把《辞海》几个与历史相关分册的辞条逐一突击背诵,对知识点的掌握应属准确,所以考分很高。但入学后才发现,知识点背后的相关史料,我却几乎均未阅读,更不知出处。根据导师袁良义先生开具的必读书目清单,我开始逐一恶补,狼奔豕突,踉踉跄跄,如期拿到了硕士学位。为了读博,我未联系任何工作单位,背水一战,又将《大百科全书·历史卷》辞条逐一抢背,对王钟翰先生所著《三考》也尽量精研细读,终于侥幸考取博士研究生。平心而论,我应属于最能适应当今考试制度的那类人中的一份子,要是像过去研究生需要提交考生所撰论文和著述,我原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入得此门。我是进门时仍一窍不通,进门后才仓促应对,边干边学、照猫画虎,歪打歪着的典型。 投到先生门下时,尽管我已是三十七岁的年龄,却尚未正式发表过一篇学术论文,未精读过一种古籍经典。但幸运之处在于,尽管是误打误撞,却撞进了大家之门,得到了名师指点,所以每思及此,总有幸运万分之感。 第一次上课,先生就问我,你读过几种经典?比如《四书五经》,哪一经熟悉些?我说大致都浏览过,但没有一经熟悉。先生正色谈道:要认真读,逐字逐句读。对于治中国古代史的学者而言,没有几部经典垫底,学问则摇摇欲坠,飘然无根,所以要下大功夫。《四书》中,要着重读《论语》和《孟子》,《中庸》和《大学》篇幅短,掌握要容易些。《五经》也很重要。在中国古代,文史哲浑然一体,不可分割,但就经典而言,也各有侧重。文学的源头在《诗经》,史学的源头在《尚书》和《春秋》,哲学的源头在《易经》,都要好好读。自此,一个伴随着“批林批孔批周公”运动中成长起来的一身“反骨”的粗鄙之人,开始硬着头皮硬啃这些古籍,并从如坠五里云中到逐渐有所感悟。现在回想起来,尽管当时已有史学硕士和博士生的虚衔,且自我感觉良好,但竟然一部经典皆未认真读过,真是羞愧汗颜。后来我经常想,当下,连史学博士居然都不用读经典,那经典到底丢给谁来读?在那些飘然无根的学问大行其道的当今时日,先生的教诲简直就是空谷足音、大雅不作。 就行事特点与写作风格而论,我们这一代人自幼耳濡目染,颇不乏红卫兵思维,造反派遗风,惟我独革,偏执狭隘;行文更是难脱文革语体,信口开河,豪情万丈,气冲霄汉,声嘶力竭。而最缺乏的无疑是自知之明、人文精神、学术滋养和谦逊美德。所以出产的“科研成果”和“高论”、“雄文”大都内容干瘪,空洞乏味,令人不忍卒读,却敝帚自珍,怡然自乐。记得1993年,我以研究生会主席的身份,曾参与策划并主持过“北大五四历史学术节”,自我感觉场面隆重,气氛热烈,自鸣得意,沾沾自喜。但会刚散场,周一良先生就半开玩笑地大声评价说,我怎么觉得有几分文革中群众大会的味道?搞得系主任何芳川先生、副系主任宋成有先生和我等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读博后,钟翰先生多次评价过我的习作,大有文革大字报和两报一刊社论之遗痕。的确,想想自己的写作基础,基本来自黑板报、决心书、批判稿等文革范式,尽管有几年的恶补,但童年的记忆最为清晰,熏陶最为浓烈。拼凑起来的知识积淀,纠其大宗无非是“红宝书”、《老三篇》和样板戏唱词,再有就是革命歌曲和重大社论授予我们的豪言壮语。经长期而强烈的反复刺激,皆存贮于腹,积淀于骨,烂熟于心,萦绕于怀,已达到倒背如流,至死难忘之境地。而其他种种,均属后来叠加,因基础薄弱,凹凸不平,所以整个知识结构显得杂乱无章,欲理还乱。自捧读经典之后,直返本原,重夯基础,方知何为真知,何为文化,越发因自己以往的浅薄与无知而羞愧不已。在此过程中,我的学术修养大有进步,写作水平也逐步提高,并开始陆续发表论文,出版著述,近几年,已不时能体味到“优游其中,物我两忘”的意境。同时,也对经典更加偏爱,越来越真切感悟到中华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 史学研究要进入状态,需要良好的记忆力和丰富的知识储备,有所谓“三五”标准一说,即应背诵(至少是熟知)五十篇古文,五百首古诗,五千个古人名及其主要事迹。前两个要求我基本已经达到,后一个要求实在太高,仅我倾力研究的清代翰林群体就有6000余人,如何记得过来?只因起步太晚,过了记忆的黄金年龄,再想记牢,恐也难遂夙愿。而以我个人浅见,欲思文章高妙,成语之运用必不可少。将成语词典熟览甚至精读,掌握其中大要,且用得恰到好处,乃提升行文水准的捷径。 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力的确在衰退,而另一方面,理解力却在缓慢增长。近几年来,我对原本感觉甚难,几度却步的《易经》开始大感兴趣,且渐有所悟。 孔子云:五十而学《易》,可以无大过。的确,我在踏入五十岁门槛后,着实感受到读《易》带来的快乐。首先,古人与今人取向大异,或不求显赫于当世,但求将书稿“藏之名山,传之后世”;或崇尚“微言大义”,断不会为赚取稿费而东拼西凑,胡言乱语。如两千年来学界《易经》作者之争,便是因古人无以著述而留名之欲,而成后人饶舌之资。但其哲理之深邃与价值之巨大,则堪称无量,令我辈叹为观止。 仅以《乾卦》之《卦辞》与《彖辞》为例,《卦辞》只有元亨利贞四字。但寓意深邃,浩阔无垠。四字即已表达出阳气(乾)在春夏秋冬四季周而复始的变化过程。元者,春天阳气之始生初萌;亨者,夏日阳气之通达盛畅;利者,金秋阳气之尽竭利物;贞者,严冬阳气之含藏守正。而彖者,断也;《彖辞》乃进一步解释卦辞之寓义。其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除文字优美,文笔流畅,给读者有行云流水般审美享受外,区区五十七字所发散承载的文化含量之大,实难用文字来形容。试举几例。其中“大哉乾元”与“大明终始”,成为我国“大元”(1260-1368)、“大明”(1368-1644)两个朝代之名;大明、乾道、保合、太和、利贞、咸宁曾分别被用作年号。其中大明一次,乾道两次,保合一次,太和五次,利贞一次,咸宁两次。而就其含义而论,则更是立意高远,寓义精深。首句“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代表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始生之象;“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则表示夏季云雨润物之德、品物生长繁茂之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则象征金秋万物有成之获;“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代表隆冬万物守持正固,休整以待来年之势。“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则表示阳气周流不息,又将统领万物重新萌生,天地四方皆顺昌和美。实令人遐想无限,回味多多。 《易·文言》“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之句,亦对我启发甚大,感触颇深。所谓大人者,有德有位之人也,即所谓当今所云之成功人士。天之大德在覆育万物,地之大德在承载众生,与天地合德,即爱护、包容、宽厚与利他;日月之德在光被四表,直驱阴暗,与日月合明即光明磊落、正直无曲;与四时合序,即遵循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之规律,做事要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与鬼神合吉凶,即在面对各种机遇与变故时,准确判断,沉着冷静,从容应对,因势利导。前三句已给每个人之行为设定了框架,划出了底线,在不犯界的前提下,方可在具体机遇面前当机立断,有所作为。否则尽管用尽心机、其结局必凶也。就当今社会而言,“位”之蕴涵已非仅局限于爵位与官位,亦可有职位、岗位之指。任何一个有修养、有岗位者,读此训诫皆当有所启发,有所忌惮。否则尽管可有眼前之小得小吉,未来必有大失大凶之报也。 当然,做学问只读经典断不敷用,基础史料之阅读必不可少。其实阅读的过程,首先是涵养心性、渐入佳境之过程。《大学》有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的确,心如止水,而后入静而有定,方可安而虑,方可有所得。一切学术活动之必要前提与基本素质,在乎此也。由于文革将正常教学秩序打乱,致使我们这一代人中不甘沉沦者多有自学之习惯。钟翰先生也强调欲有大得,必赖自我鞭策,冥思苦想,方有感悟。我服膺孙诒让先生之名言:“师今人不若师古人,以四部古籍具在,善学者自能得师。”经过多年磨练,我已能端坐案前而静虑,沉思终日而少语,且习惯于阅读一手史料,尤对稿本、抄本和影印本存有偏爱,黄卷青灯,神交古人,大美实难与外人道也。 作为学者,本业乃著书立说,而行文风格与水准,直接影响到著述的质量。钟翰先生秉承其导师邓之城先生家法,毕生不逾。邓先生曾祖乃二甲翰林、曾师从桐城派三祖姚鼐的清两广总督邓廷桢。因而承家学渊源且天资聪颖、功力深厚,对文字工夫要求甚严。钟翰先生得先师真传,对行文水准要求甚高,绝不满足于文从句顺,而是要行云流水。他对当今流行的行文风格表现出较强烈的不满与忧虑,多次提到要借鉴清代桐城派散文的行文风格。先生强调,邓师行文风格便是以桐城派为基础,经过自身摸索而形成。先生总结归纳为“采文言句式而慎用之、乎、者、也;史料力求准确可靠,立论力求精当公允,行文力求洗练流畅,结构力求紧凑合理,不用乖僻之字,不引艰深之典,不坠无谓之谈,不惜篇幅小短”。他强调,学者要自立于学林,就一定要逐步形成自己的行文风格与特色。谈及白话文体,先生在肯定其为当今潮流的同时,曾批评道:满纸“的”、“了”,实令人不忍卒读。先生要求,写文章要有炼句意识,逐字敲打,平仄亦当考虑,读之琅琅上口的奥妙在乎此也。关于节奏的掌握,先生认为以四字为一句最佳,因成语一般以四字为多,若用的恰当,可收事半功倍、画龙点睛之效。但也不能没有变化,不然则显得生硬刻板;要兼用三字、五字者,六七字一句偶尔也可用之,但过长则不美,有让读者喘不过气之嫌。先生援引桐城三祖姚鼐所提倡的“义理、考据、词章”等三方面为标准,并以当今学术话语予以阐释。认为“义理为思想性,即构筑理论之框架,属于哲学层面之精神关怀;考据即学术性,乃取舍史料之方法,属于史学层面之学术功力;词章即可读性,即结句行文之风格,属于文学层面之造诣水平。故而就现代史学而言,其根基不仅在史料之考据,哲学层面之义理当居首位,而文学层面之词章亦必不可少”。如此具体而明晰的指导,使我很快便茅塞顿开,行文水平大见长进。经过十几年摸索,我已撰就并发表各类文章200余篇,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行文风格。饮水思源,皆先生指点迷津之功。 学术之价值在开创,我一直倾心于前人未曾涉足之领域,而不愿步人后尘。硕士导师袁良义先生在确定论文选题前曾点拨我道:“选题要有进一步扩展的余地,这样可与你今后的研究进行连接,不断累积叠加,以自成体系,开拓并占据一个领域。”我谨遵师命,近二十年来一直在翰林领域探究展拓,先从制度入手,复关注群体、再研究个案。且欲深入精准,不仅应对研究对象投入精力、更应投入感情,直至与研究对象融为一体,难解难分。翰林是传统社会中层次最高的士人群体,身兼官员、学者、文人与雅士等多重身份。在研究过程中,我倾力效仿翰林前辈“官员之为国分忧、学者之著书立说、文人之赋诗填词、雅士之琴棋书画”的高远追求,不自觉中已产生出“翰林情结”,并以其传人与后身自命。就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后,我一向以展示并光大翰林前辈之潜德幽光于当世为己任,已出版《清代翰林院制度》、《清代满蒙翰林群体研究》等两部专著,分获“郭沫若中国历史学奖”提名奖和“黑龙江省优秀图书奖”二等奖,且先后发表有关翰林研究的相关学术论文和文章四十余篇,并从中精选三十余篇结集为《百年沧桑话翰林》新近出版,至此具三足而立鼎,已牢牢占据本领域而无失守之忧。 我原本最喜古诗词,亦好写散文随笔。而当今之学术评价体系,除论文外皆不算成果,致使不少学人无暇亦无意顾及学术论文之外的领域。我对此不以为然,一直在研究之余不失所好,为多种报刊杂志投稿。文章价值,在于史论结合。有史无论,仅为史料;有论无史,空疏妄议也。而兼具文采、发挥有致、论从史出、提炼升华,乃为建树,世人钦之。我向往司马迁老前辈《史记》笔法,尤其文后之“太史公曰”,往往言简意赅,收点睛之效。钟翰先生也认为文章之价值不在长短,而在于有所发明,以启迪读者,播惠后人。我念念不忘,勤而行之,而渐有所获。在《汉语“中国”一词由来考》中,我提出“‘中国’既有地域之定位,又有文化之传承,同时兼有正统之含义”之观点;在《文史哲相互关系之浅析》中,我做出“哲学最为关注生与死,史学最当记述哀与荣,文学最宜抒发爱与恨”之归纳;在《儒释道相互关系之思考》中,我有“通观儒释道三教,似可得出如下判断:就个性而论,强者尊儒,智者信道,慧者崇佛。而一般情况下,对于人之一生而言,儒释道又可代表三种境界。血气方刚时,欲建功立业,一般都会以儒家信条为圭臬,发奋进取,自强不息;而遭遇挫折之后,气焰收敛,甚至心灰意懒,开始理解道家学说之可贵,逐渐重视修身养性,享受生命,以弥补失意的痛苦;而屡遭打击、万念俱灰之后,则往往避入空门,焚香吃斋,参禅打坐,体味万事皆空的境界,借以安慰自己创伤累累的心灵”之断语;在《“民族”一词见于〈南齐书〉》中,我发现并运用中华正史《南齐书·顾欢传》“今诸华士女,民族弗革,而露首偏踞,滥用夷礼,云于翦落之徒,全是胡人,国有旧风,法不可变”之史料,得出“民族”一词非舶来,为中华固有名词之结论。我受翰林前辈在中国专制社会举世无匹的黑暗中懂得困而修德、涵养心性之启发,对作为传统精华载体的“琴棋书画、梅兰竹菊、松荷酒茶、剑玉扇镜”等数十个文化点予以归纳展示,其中不乏自鸣得意之句。2008年,我展示的上述文化点中的二十篇被中华书局结集推出,名《品物记:重温古人的优雅生活》。封面上我所作七言诗中有“东篱菊前一觚酒,西窗竹下几盏茶;夏日荷塘邀弈客,冬日梅林伴书家”之句,尽管大有推敲润正之余地,却被网上读者广泛引用,亦一小得。 《尚书·大禹谟》云:“满招损,谦受益。”诚金玉之言也。虚心而戒焦躁,是学者应具之美德。但所谓“满”断不可与自信自强混为一谈,而“谦”亦绝非柔声细语,唯唯诺诺,若某学者营营一生而无所创获,仅靠“谦谦君子”之低调而徒领资俸、空耗光阴,则绝非虚心,而是心虚。我一向自信,并由衷庆幸选定中国古史专业,而有幸遨游于因无数先哲前贤口传心授、呕心沥血才得以绵延不断的精神长河;我真心热爱着祖先为我们留下的博大精深的文化体系;我由衷感激诸位良师益友传授给我的治学之道和做人之本,这笔精神财富足以使我安身立命而有所恃也。佛家讲求自度亦度他,利己且利人。金代诗人元好问有诗云:“晕碧裁红点缀匀,一回拈出一回新;鸳鸯绣了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意思是写成好诗,可任人欣赏,而创作奥秘,则不可传于他人。对于资源共享、思维开放的当今时代而言,此种理念已明显老旧,不合时宜。学者之成败在于成果价值,文人之快乐在于社会认可。对于人的一生而言,二十年几占三分之一,可谓不短。为千虑一得而沾沾自喜,也在情理之中。但扪心自问,经常顾影自怜。我经常为无知而震撼,亦为愚钝而懊恼。我们这一代学人,只能起过渡作用,真正的学术大家,应在下一代后生中涌现。我真诚且热切地希望后来者居上,尽快超越我们,而读经典、悟三昧,打实基础、不自满假;善于思考,选好领域;勤于动笔,字斟句酌,即为学术研究的数枚金针,度与同人,有益无害。记得读博时,曾填得《沁园春》一首,今录于兹,以作为本文之结束: 丝絮轻飏,杜宇浅唱,日上东厢。看垂杨俯首,风拂秀髪;娇花欲语,露浸罗裳。坦荡通衢,俨然楼宇,一水潺潺绕曲墙。徜徉久,对良辰美景,无限思量。 书山学海风光,令无数先哲若痴狂。想匡衡车胤,囊萤凿壁;苏秦孙敬,刺股悬梁。警枕君实,划粥小范,右军墨池万古香。今安在,作疏星朗月,映我寒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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