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富兰克弗特与古代近东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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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富兰克弗特（Henri Frankfort）（1897—1954）是国际著名的埃及学家和古代近东文化史专家，一生献身于古代近东考古和文化研究事业，他的著作和研究方法对我国埃及史和两河流域史的大部分研究者都产生了深刻影响。
在考古、教学和科研领域成就卓著
亨利·富兰克弗特于1897年2月24日生于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青年时期，在阿姆斯特丹大学学习考古学。一战期间，他在荷兰军队里服役，直到战争结束。之后，他在伦敦大学继续深造，师从著名考古学家弗林德斯·皮特里爵士（1853—1942）。1922年，他作为皮特里考古队的一员第一次赴近东考察，开始了其考古生涯。1924年获得伦敦大学硕士学位，并留校工作。在28岁那年（1925），他受命担任了埃及考古队主任。他在埃及的戴尔·阿玛尔纳挖掘出著名的埃赫那吞法老人工制品，在阿尔曼特挖掘出圣牛雕像。与此同时，他还因成绩优异而获得荷兰莱顿大学考古学博士学位。他在这些考古和求学活动中取得的成绩，引起了美国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詹姆斯·布列斯特德（1865—1935）的注意。布列斯特德于1929年邀请他领导芝加哥大学东方研究所的伊拉克考古队。1929—1937年，富兰克弗特领导的考古发掘是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最重要的考古活动，其考古成果使人们对美索不达米亚文明有了深入理解。富兰克弗特是一名天才的考古组织者，成功组织这些考古发掘活动使他获得了很多考古经验，接触到了反映古代近东文化的一手史料，这为他的近东文化研究事业奠定了基础。
1932年，他被授予芝加哥大学东方考古学研究教授，但直到1937年他都没有住在美国，因为这期间他还是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的特聘教授。1937年以后，他开始领导芝加哥东方考古学研究所的工作，为了比较现代艺术与古代艺术的不同，他还在芝加哥艺术研究所学习艺术。1944年，他因居住期满和学术成就卓著而获得美国公民权。1949年，他返回伦敦，领导沃尔伯格研究所，并获得伦敦大学前古典古代史教授的称号。1952年，他最后一次去东方旅行，同一年离婚，并与西班牙艺术史家哈里斯结婚。1954年完成“鹈鹕艺术系列丛书”之一的《古代东方的艺术与建筑》之后，在伦敦的家中辞世。可以说，富兰克弗特在一生当中从事了三种密切相关的工作：考古、教学和科研。他在这三个方面都作出了突出贡献。
首先，就教育贡献而言，他在领导考古工作、教学和科研过程中，培养了一批复合型人才，著名的埃及学家约翰·威尔逊和楔形文字学家T.雅赫博森既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同事，这两位都在各自的领域取得了卓越成就。其次，自20世纪20年代后期到50年代早期，富兰克弗特对古代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史前及王朝文化的考察总是处于考古学学术的前沿。他发表了很多考古报告，写作了一些考古学著作，例如1924年发表的《近东早期陶器研究》和1939年发表的《滚筒印章》便是很具代表性的，是相关研究必须参考的著作。再者，他凭借自己的考古和教学经验以及对古代近东文化的理解，先后写成了几部很有影响的著作，包括《古代埃及宗教》、《近东文明的起源》、《王权与神祇：作为自然与社会结合体的古代近东宗教研究》、《古代东方的艺术与建筑》和《古代人类思想发展史》等。这些著作体现了他在三个学术研究领域作出的贡献：古代近东的思想文化史，美索不达米亚、埃及和爱琴海文化之间的关系以及这些文化对后世文明的影响。富兰克弗特去世以后，他的夫人哈里斯与沃尔伯格研究所共同设立了一项研究基金，专门资助从事这三个领域研究的学者。
富兰克弗特的古代近东文化研究
实际上，富兰克弗特的考古工作、教学和学术研究都是围绕着古代近东文化这个中心主题进行的。在他看来，古代近东主要是指古代埃及和古代两河流域（古代美索不达米亚），而且古代近东内部地区之间、古代近东与古代希腊都有密切的关系，尤其在文化交流方面。富兰克弗特的这种认识较为集中地体现在几部研究古代近东文化的著作当中。
富兰克弗特首先关注古代埃及和古代两河流域文化的高级形式：宗教、建筑和艺术。在《古代埃及宗教》中，他论述了古代埃及人的神、国家、生活方式、对死亡的看法和对来世的希望、文学与艺术中的变与恒。古代埃及宗教是一个扑朔迷离、内容深奥、很难把握的专题。英语世界有关古代埃及宗教的著作并不少见，但真正能够做到宏观把握、具体分析的却少有。富兰克弗特教授选择能够反映古代埃及人宗教思想的五个方面进行论述，较全面地展示了埃及人宗教生活的全貌。
之后，富兰克弗特又对古代埃及和古代两河流域的宗教进行比较研究。在《王权与神祇》中，他分上下两卷进行比较研究，第一卷主要论述古代埃及的王权观念，第二卷主要阐述古代两河流域的王权观念。富兰克弗特的观点与许多学者的观点相左，因此，他把自己所有的知识和学问都集中在详细、逐步地论证两个文明之间在王权观念这个最关键问题上的相异性方面。通过比较，他得出了自己的主要观点：“尽管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文明表面上看很相似，却存在着根本而深刻的相异性；被古代人视作是所有文明生活之基础的王权制度，却在两块土地上受到了完全不同的感悟。在埃及，所有人当中只有国王是神的后裔，他的加冕典礼是一次神的显灵。然而，在美索不达米亚，国王是凡人，是一个‘伟大的人’……国王的加冕典礼有时被看做是神化活动，即一次圣化仪式，但是，这并未使他成为神的化身。”
此外，富兰克弗特还关切古代人类思想的发展史。须知，“前哲学时代是以一种抽象的、批评的和系统的思想形式出现于人们面前的，当人类注意到他们自身以及自然界中那些永恒不变的难题时，人类思辨的思想便以神话的形式表现出来。这些神话在为我们讲述了一个个故事的同时，也掩饰了某种抽象的真理。事实上，它们向我们展示了具体思想的某种特殊形式，在我们尝试理解古代人类的思想、道德标准和宗教观之前，我们应该对这种形式加以系统的分析。”为此，富兰克弗特的《古代人类思想发展史》便应运而生。为了深入了解古代埃及人和古代两河流域居民对生与死、国家功能以及自然界本质的基本看法，《古代人类思想发展史》对神话故事作了系统阐述。为了着重探讨希腊人的思维方式和埃及人以及两河流域居民的思维方式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作者还讨论了有关希腊哲学产生的几个问题。这样，富兰克弗特不仅对《古代埃及宗教》和《王权与神祇》中的思想有所升华，更进一步从思想史的角度考量两大古老文化的差异与相互影响。
正是基于对上述几方面的深入认识，富兰克弗特凭借自己的考古实物和考古经验，对近东文明的起源做了独到透视。《近东文明的起源》是富兰克弗特教授学术成熟时期的主要著作，是其代表作之一。在这部作品里，他首先对斯宾格勒和汤因比的文化形态史观进行评述，指出这种文化形态模式对于古代近东文明起源问题的研究并不适用，从而更重视历史现象的考察和两大文明的横向比较研究。然后，作者对古代近东的史前史、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城市（苏美尔城邦）和古代埃及两王国进行研究，在很短的篇幅内阐明了两大古文明的起源问题。他指出，古代埃及文明在格尔塞文化后期得以形成，是人们充分利用埃及富有环境的结果，人们被松散地组织在城市和农村；而古代两河流域文明则是在苏美尔文明时期形成的，主要是一系列独立的城邦（城市）。文明形成以后，古代埃及和古代两河流域的文明经历了不同发展道路，美索不达米亚是在极度混乱的环境中获得文明发展的，而埃及则是以法老为中心建立起来的文明，埃及文明是在安全、有序的环境下获得发展的。但是，公元前4000年之前，美索不达米亚对埃及文明的形成产生了很大影响。富兰克弗特还在一些单篇论文里更深入地探讨了文明产生之前和发展初期，美索不达米亚对埃及的影响和相互往来，这些论文包含于《近东文明的起源》的附录里。
总之，富兰克弗特以其自身的考古实践为基础，结合对古文献的解读，深入透彻地研究了古代埃及和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文化，涉及了古代近东文化的多个方面，论证了古代近东文明的起源，用几部作品和十几篇论文描绘了古代世界两大古老文明地区的基本文化面貌。随着埃及学、亚述学以及赫梯学的发展，随着考古发掘的不断进行和新考古成果的陆续发布，这些论著中的某些史料会稍显陈旧，但其主要观点仍在古代近东文化研究中占有一席之地。富兰克弗特的作品有益于我们加深对20世纪50年代之前西方学术界研究古代近东文化几个主要方面的学术史的认识，也有助于我们了解20世纪后半期和21世纪初相关研究的进展状况。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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