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10日下午三点钟到五点钟,在南开大学范孙楼二楼历史学院多功能厅,举行了对刚刚去世的王玉哲先生的追思会。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师生以及天津市有关院校和单位的100多人参加了追思会。 追思会会场中央,悬挂着王玉哲先生的大幅彩色照片,照片上方悬挂着黑布横幅,上面贴着八个白色的大字:王玉哲先生追思会。照片两边,悬挂着三副由范曾先生和王先生弟子们撰写的挽联,依次是:学如鼎鼐品如鼎鼐从来史界称巨擘,教似泉流诲似泉流天下门徒哭先生;德被后昆千秋君子,学究天人一代宗师;学界悼巨擘,弟子哭良师。照片上王先生慈祥的微笑着,这笑容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好像先生并没有去世,仿佛他正在给大家作学术报告一样。 李治院院长首先讲话,向王先生的逝世表示哀悼,对范曾先生的慷慨解囊(捐款十万元,五万送给家属,五万用于办理后事和编辑纪念集等)表示感谢。 之后,魏宏运、刘泽华、孙香兰、王连生、范曾、王敦书、洪国起、南炳文、刘文军、傅玫、赵伯雄等人先后讲话,分别谈了与王先生交往的感人故事,以及对先生的感激之情。最后王先生的女儿王兰珍女士、女婿姚瑞先生讲话,向前来参加追思会的师生表示衷心的感谢。 下面是几位先生发言的大要: 魏宏运先生: 和王先生交往半个世纪,都是1948年来到南开,后来又住在北村同一个楼洞里,一同工作,一同生活。那时王先生给全校讲通史课,在东校去上课,每年得到北京实习(参观北京猿人),都是王先生带队。因为是北大毕业的,所以和北大老师如郑天挺先生的关系非常之好。王先生为人非常忠厚, 凡有人所托,总是认真地去完成。他毅力很强,五十年代的了肺病,但他以顽强的精神和病魔作斗争。包括晚年腿部骨折,应该躺在床上修养的,但他还是坚持做起来,每次去看他时,他总是伏案读书或写作。他的《中华远古史》正是在这样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完成的。 王先生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我总是有问题去问他,他总是认真地帮我查阅,对我帮助很大。他也很谦虚。那时雷海宗先生在家里讲先秦史和两汉史,那是包括郑老和王先生和杨志玖先生都参加。我们历史学科被全国承认,都是这些老先生的功劳。去年以来,我系的老先生先后去世,使我们的学科遭到了很大的损失。 我们要追思王先生,要学习他身上那些良好的东西,学习他的著作和他的精神。应该把他的没有形成的文字整理出来,发扬光大。 刘泽华先生: 我受先生指教至今已有四十七个年头了。我的第一堂课就是先生给讲的。这些天我陆陆续续接到我那个年级的同学打来的电话,请我在此追思会上表达对先生的敬仰之情。先生的授课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1966年以来,我当作先生的助教。后来我又作巩维英先生的助教。我的学术之开始就是先生领进门的。 我第一次去先生家去,先生问我要准备三本书:《书目答问》、《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和《贩书偶记》。给我讲读书要顺着读,按先秦史的顺序读起,《尚书》、《卜辞通纂》、《两周金文辞大系》。这些书当时图书馆没有,许多书都是我从先生家借来读的。先生告诉我读书要读较好的版本,如《尚书》一定要读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左传》一定要读刘文淇《春秋左氏传旧注疏证》(父子三代艰苦成书,将近一百年的时间),同时细读顾栋高的《春秋大事表》。这些书都使我受益匪浅,我后来的读书都是按照先生的这种指示读下去的。 后来我的研究方向和王先生每有分歧,但王先生总是热情的支持和鼓励。后来王先生生病住院,由我和孙香兰先生代课。我很紧张,到医院看先生,先生鼓励我讲下去,并幽默地说,我给你作助教。于是就发生了这样具有戏剧性的一场,我在上面讲课,王先生在下面听讲,和我一起辅导学生。这使我非常感动。 王先生和系里的领导都是关心我的,在我的职称方面作了帮助,但他只字不提此事。后来我们共编《先秦卷》,先生主编,由我副主编,但到后来王先生硬是写成了我们两个并列共同作主编。 八十年代,先生的一篇关商代的文章受到吉林大学的赵先生的很不客气地批评。但到了编《先秦卷》时,他毅然请赵先生作副主编一起编写,其大度精神得到了赵的心服口服。 对学生的关心和爱护也是出了名的。有一个硕士生,洋洋洒洒写了十万字,文笔很好。但史学功底较差,先生不是放弃,而是决定帮助。后来这个学生成了著名的作家,写了许多很有功力的历史题材的著作。 对待康殷的甲骨文研究也是这样一个例子。说明先生的宽容,先生的大度,先生的严打的目光。 我和王先生的关系很复杂,既是先生的学生,又是先生的入党介绍人,一些涉及到先生政治上的遭遇也与我有关系。有工作,有政治,有人情,有亲情,有是非,感慨良多。 先生的让步政策,遭到了批评。批林批孔也遭到了批评。他虽然不乐意做的一些事情,但在那个年代他没有办法,也做了一些违心的事情。 我和先生的关系很好,两家之间的关系也非常融洽。我的孩子从国外回来,别的家里不去,但一定要去王爷爷家去一趟。 先生的精神永远能够激励我们。 孙香兰老师: 我是王先生最老的一个学生,我是1953年入学。我心目中的王先生是个慈父般的师长,不管是在学习上、工作上,都对我帮助很大。(哽咽)由于情绪的关系,我不多讲了,我在悼念的文章中写了,大家会看到的。 王先生曾对一个自学成材的人大力支持,帮助景以恩的著作(《上古华夏族》)写序。那年我和先生一起去山东开孙子兵法会时结识了景以恩。先生在序中的一些话,肯定了景以恩的刻苦用功、自学成材、独树一帜。景以恩见到信后,非常感动。仅是一面之交,却肯在自己重病期间,花这么大的精力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写这篇序,这种行为非常值得学习。 我在1957年作王先生的助教,他当时教研室主任,我是教研室秘书。 王连生老师: 用一句话讲,王先生是个好人。申泮文先生(联大同学)去参加送葬,说他是个好人。 由于工作关系,我和王先生接触较多。王先生给我讲,做历史学问就要学先秦史,只有把先秦史学好了,源头学好了,什么学问都可以做了。 王先生一门心思做学问,不会做饭,不会照顾自己。有一次在山东编大辞典,出现便秘,不知道怎么办,我就出面找个车,送到医院治好了。 王先生做学问,很严谨,所以他的文章论文很公允,最能站得住脚,我讲课时就总是要把先生的论文成果介绍给学生。 范曾先生: 1995年,历史系几个老先生请我做历史学院教授,王玉哲先生等老教授在座。九年过去了,历历在目。去年以来,几位老先生先后过世,令人悲怆。 南开大学历史学科有很好的威望,与这些老先生的学问人品分不开。 学如鼎鼐品如鼎鼐从来史界称巨擘,教似泉流诲似泉流天下门徒哭先生。 王先生一生中,没有一点瑕疵遭人诟病,这一点可以说我们做不到。 我送给先生的书法、绘画,他都很喜欢。我也保留了一些先生的东西,一个是我当年考的中国通史的卷子上,有先生的题字,给了我五分。另一个是通过刘泽华先生转给我的罗振玉《殷墟卜辞文字集联》,上面有先生的题字。 从内到外,先生都追求着一种美,古道照颜色,这是我们后辈每个人都要学习的。 王敦书先生: 我是1947年考研究生来到南开大学的,那年听了王先生的讲座。平时在系里跟王先生接触较多,在《历史教学》做编委也接触较多。先生的道德文章,是非常令人尊敬的。 王先生的治学是扎扎实实的,成名的著作是《猃狁考》、《鬼方考》。既有丰富的材料,又有独到的分析,复有理论的概括。再比如西周封建说,虽然范文澜、吕振羽也有封建说,但王先生的封建说是在自己的研究基础之上提出来的。 晚上的王先生对学问的追求也是执著的,八十多岁还在写三卷本的《中华远古史》,这是我们历史学院得人都应该学习的。 先生的作人也是非常谦虚、宽厚的。他的为人团结了大家,为历史学科的提升作出了贡献。他对长者如郑先生、雷先生等的尊敬,执弟子之礼。如去雷先生家里请教、听课等。对同辈学者也非常尊敬,加强团结,如杨志玖、杨升茂、杨翼骧、吴廷璆等先生。再就是对晚辈的提携、奖掖和鼓励,生活的照顾。包括对我的一些帮助,非常令我感动。 王先生高寿的原因,我认为是出身劳动家庭,劳作不止;另一方面是谦和的心态,保持平和的情绪;再就是和谐,与自然和谐、与人和谐、与学术和谐。 洪国起先生: 王先生是个慈父般的师长,他去世了,我没在家,8日下午才知道,没有能够去送送先生,非常难受,不能原谅自己。 几件事情说说:我开始是做古代史的教学和研究的,王先生是我的启蒙师长。中国史学习的方法问题,王先生的教诲对我的影响很大。1962年11月,王先生在全系将历史分期,先对几家学说作了介绍,怎么理解社会形态问题、生产关系和生产力关系问题,听了非常受启发,开阔了视野。我参加工作时是大学二年级学生提前当老师,王先生是我的第一个指导教师。当是有个民主德国的马振东,学习范文澜的中国史,系里让我辅导他。我不大喜欢做这个工作,心里也没底,王先生鼓励我,并给我开了书目,具体指导我读书。这个事为我后来的发展起来很大作用。后来我做世界史,跟王先生接触不多了,但还能经常见面。每次见王先生,总是希望他注意休息、注意身体,但每次先生都讲他的学术规划,令人感动。 南炳文教授: 我的第一篇文章是王先生指导的,发表的第一篇论文也是王先生指导的。为学、为人方面,对我影响很大,先生的去世,我的心里非常沉痛。 我是1960年入校,那时先生因病不讲中国通史了,由刘、孙两先生接替。没有听到王先生讲课,但从其《中国上古史纲》开始接触先生。后来上研究生课,听先生的专题,我作为课代表,从此跟先生有了更多的交往。在这个课上,我写了第一篇学术论文,交给王先生指导。先生为指导我的这个论文下了很大功夫,作了一些准备。从内容到写作方法,都作了认真的指导。后来又写了一篇关于商鞅变法的论文,先生指导我从《史记》和《资治通鉴》中的记载之不同作一比较,写成后,先生非常高兴,后来发表了。后来比读的方法,我经常使用,发现很多问题,写成的著作也得到学界承认。我从先生那里受益良多。 先生的为人,也是我们永远学习的。先生在课堂上经常讲,为人要学会退让,退一步海阔天空。先生在北村住时,和邻居通用厕所,那家人不打扫厕所,王先生自己打扫。后来日子久了,那家人也受到了感动。 像我这样受到先生教诲和帮助的人很多很多,先生去世了,但他活在我们每个人心中。 刘文军先生:《历史教学社》 和先生有些接触,但不多。有些认识,学问做到大师级了,如果人品做得不行,那样不能得到尊敬。王先生是学问、人品都受到我们尊敬的大师。 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去先生家里取稿子,先生总是热情寒暄、茶水招待。有时向先生借书看,先生也很爽快,令人感动。还有一事,我有一个做官的朋友,喜欢历史,写了篇三万字的原始社会的分期问题,让先生过目。先生认真地予以指导,令人感动。 让我们发扬先生的精神,缅怀他的人格,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傅玫教授: 王先生是我如南开大学后认识的第一个教授。先生的课非常生动,经常下课了,大家还不愿意走,很久很久。 当时系里让我写先秦民族史的东西,向王先生请教。先生认真地给我讲了一堂课,学到不少东西,从此也开始了我的学术生涯。 再后来与先生交往较多,是筹建博物馆专业。他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到了博物馆专业。编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也非常认真,付出了巨大心血,给我们做出了榜样。 赵伯雄教授: …… 金人元好问有诗云:莫把金针渡与人。王先生却反其道而行之,要把金针渡与人…… 李治安教授: 读研究生时,系里几个老先生开学术讲座。王先生是第一讲,他讲什么是科研,对我们影响很大,说科研与教科书不一样,必须要有新的东西,必须是在前人的基础之上有所前进。这对我们后来从事学术研究起了很大作用。 王先生是以扎实的考据著称的,他的《鬼方考》、《猃狁考》在学界影响很大。但他对理论的追求,对古史分期的研究,同样有声有色,也使得在全国有了我们南开大学历史学科的声音,使我们取得了史学重镇的这样一个称号。先生对我说过,我们南开史学不要讲求数量,要追求质量。这都是我们应该深思的,值得注意的金玉良言。 最后王先生的女儿王兰珍、女婿姚瑞对大家表示感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