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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初期，蒋介石的女婿陆久之策反蒋氏政权驻日代表团弃暗投明，回归祖国。当我们重温历史上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时，不知要生出多少感慨! 一 1950年4月下旬一个晚上，华灯初上的香港。铜锣湾一家豪华的酒店里，宾客满座。 靠窗的一张小桌旁，有2位客人一边慢慢饮酒，一边用日语悄悄商量着什么。一个年近50的中年人身穿派立斯西装，颇有绅士风度。他就是蒋介石、陈洁如的女婿陆久之；另一个穿着船员服装的，是日本一条货船上的水手领班。他们商谈了一会，陆久之伸出三个手指，低语着：“我出3两黄金，这笔‘生意’可以成交了吧？”说着，摸出一只红丝绒作面的礼盒交给对方。 对方手脚麻利地打开礼盒，黄灿灿的金块闪闪发光。日本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把金块放进口袋：“明天下午2点正，在尖沙咀码头上船，我接你。” 陆久之此次赴港并非探亲访友，而是取道潜往日本，去执行一项使命：策反国民党驻日军事代表团。 一星期前，中共人士吴克坚亲自至陆久之家造访。 吴克坚和陆久之在大革命时就认识了，是相互信任的老朋友。吴克坚开门见山，向他转达了有关方面的指示：“我们想把国民党驻日军事代表团团长朱世明和谢南光等官员争取过来。刘晓同志意见，此项任务想交给你去执行，我当然也这样认为。你看行不行？”他说：“国民党的驻外使节投奔新中国的并不多，如果能争取朱世明和驻日军事代表团的其他官员弃暗投明，那对国民党政权无疑是一个重击！” 陆久之深感这是党对他的极大信任。从大革命年代开始，自己就追随共产党，愿为革命效力，而今不是又一个机会吗！他当即毫不迟疑地接受了这项秘密任务。在谈及此行的困难时，他实事求是地说：“眼下新中国与日本还没有建交，东京之行要瞒过日本警方不易；何况我与国民党驻日军事代表团团长朱世明虽然相识，但私交不深。万一他顽固不化，我就有被害的危险。”说到这里，他又摆出两条有利条件：“这几点困难是能够克服的，因为我有有利条件。首先，我曾在日本留学、工作多年，算得上是个日本通，且在东京有不少朋友，进入日本活动，不会有多大问题；其次，我叔父陆榘吾，是国民党驻日军事代表团电讯处处长，通过他的关系去接触朱世明和其他官员，有许多方便之处。” “还有一个重要有利条件，”吴克坚补充道：“现在，国民党政权大势已去。目前，海南已解放，蒋介石退踞台湾，许多官员深感前途渺茫。”紧接着他又透露一个机密：“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个有利条件：国民党驻日军事代表团的秘书长郑鼎安等官员，已经秘密写信给叶剑英同志，表达了弃暗投明的愿望。你到了东京，不妨先和他及谢南光等进行接触。” 动身前夕，他与爱妻蒋瑶光只说到香港做生意，只字未提日本的事。 陆久之抵日前，曾反复考虑过在东京的落脚点。他准备暂时先住到老同学谭觉真的家里，然后与叔叔陆榘吾取得联系，在摸清代表团的情况以后再见机行事。 二 第二天晚上，陆久之就去找叔叔陆榘吾。 陆榘吾一方面在国民党驻日军事代表团任电讯处处长，一方面在东京银座开设了一家中华料理，他每天晚上都要到银座照料生意。陆榘吾看到侄子陆久之突然出现在东京，好生惊奇！起先，他以为侄子因为是蒋介石的“驸马爷”，怕被共产党抓去杀头才亡命日本的；但听了侄子的来意，顿时从惊奇变为紧张。 陆久之向叔父坦率地说明此次来东京目的，要求密切配合他的行动。 陆榘吾表示愿意为侄子提供帮助，但他本人已无意从政。如果代表团撤销，他就留在东京将餐厅经营下去。陆榘吾详细地向陆久之介绍了代表团的人员状况，认为大多数官员目前心头都动荡不安，团长朱世明对国民党也颇失望，如对他们进行策反，有成功的可能性。但代表团中私下倾轧也很厉害，特别是在香港搞过情报工作的副团长何世理，想挤掉朱世明。他指使在代表团中的亲信，注意朱世明的一言一行，常在背后向蒋介石告状。陆榘吾告诉陆久之说：“前些天，朱世明被蒋介石召回台湾，很可能就是何世理告的状。” 何世理和朱世明起初同是美国西点军校的毕业生。当国民党军队在大陆节节败退以后，朱世明曾流露出悲观失望的情绪，何世理得到这一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向蒋介石告了密，老蒋从此便对朱世明不大放心。 10天前，朱世明接到蒋介石来电，要他即回台湾述职。朱世明半个月前刚去过台湾，怎么返日不久，又突然来电召他回台呢？他心里感到不安，怕出什么事。故在行前曾心事重重地关照陆榘吾：如果他过了两星期未回，就发一个急电给他，说是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通知他开会，要他速回东京。陆久之觉得朱世明目前的处境，是进行策反的良机，他于是灵机一动，要求陆榘吾赶快以上述名义发电报给朱世明，催他速返日本。 第二天，陆榘吾利用电讯处长职务之便，秘密给朱世明发了一份电报。 陆久之乘朱世明返日之前，抓紧与代表团新闻处处长谢南光、秘书长郑鼎安以及吴文藻（著名作家冰心的丈夫）、吴半农等官员分头秘密接触，向他们讲解党对起义人员的政策，欢迎他们早下决心，起义回国。 这些官员均表示了愿意起义的诚意。他们意见是，等朱团长回日后，再作进一步磋商。 再说，朱世明接到陆榘吾的电报后，便借此由头，当即到“总统府”向蒋介石辞行。蒋介石本来是不打算再让朱世明再回日本的，因为最近他曾多次得到何世理密告，对朱世明这位驻日军事代表团团长极不放心。听说是麦克阿瑟将军通知开会，也只好同意了。 在东京见到陆榘吾后，朱世明说：“这趟差一点回不了东京。”他叹息道：“姓何的一直在与我作对，他在‘总统’那儿诬告我，我今后在东京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那你为何不作另外的选择呢？”陆榘吾乘机试探道，“久之前几天来到东京，想来拜会团长。”朱世明果然大感意外，警觉地说：“听说陆久之跟了共产党留在大陆，他怎么突然来到日本呢？”陆榘吾回答道：“他来东京是与老朋友叙旧，也带来了一些我们所关心的消息。”朱世明想了想说：“你关照陆久之，不要到代表团办公处去找我，约个时间让他到我的住处来。” 陆榘吾当晚就约陆久之来到银座的餐馆里，将朱世明回来的消息及在台湾失宠的情况，作了详尽的介绍。陆久之听后，觉得事不宜迟，从种种迹象来看，朱世明很快就会被召回台湾。他说：“叔叔，我想趁热打铁，明天晚上就去会晤朱世明，你看如何？” 陆榘吾说道：“你突然来到东京，朱世明是非常紧张的，他特别叫我关照你：千万不能到代表团办公处去找他。这样，明天晚上8点，你直接到他官邸会晤，我叫他等候，你看行吗？” 三 第二天晚上8点正，陆久之按时来到朱世明的官邸。 朱世明客气地将他引进内室。寒暄过后，他开口探问：“久之兄，大陆陷共，你是‘总统’的乘龙快婿，共产党能放过你吗？” 既然主人率先提到这个话题，陆久之就顺水推舟向他讲述了中共对国民党起义人员及留在大陆的国民党军政人员的政策，并以真诚的口气对他说：“我这次东渡日本，既不经商，也非旅游，而是专程为团长今后的前途来进言的。” 陆久之继续说道：“中共高层对朱团长的目前处境深表关切，故派久之冒险来日，与你联络。希望你能在国民党驻外使节中带头起义、弃暗投明。新中国诞生不久，如果你能回归，中共方面是竭诚欢迎的。” 朱世明虽对国民党已经失望，但叫他马上转向，弃暗投明，一时还下不了决心。他们一直谈到深夜11点多钟，未能做出最后决定，朱世明仍在进退维谷中，他说：“我刚从台湾回来，团里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此事让我再思考几天，我们改日再细谈，你看如何？” 对一个国民党驻外代表团的团长来说，当他并不处于重兵包围、退路已绝的情况下，要他立即做出起义的选择，这当然是不太现实的，但陆久之还是敦促朱世明：“蒋介石是不会再让你在军事代表团中呆多久的。” 短短几天，陆久之与朱世明又经过两次密议，事情终于有了进展。不料关键时刻，风云突变，台湾方面在朱世明刚到日本一星期，跟着派了外交部“次长”董显光追到东京。 董显光突然来到东京，朱世明心中颇为惊慌。他立即叫陆榘吾紧急通知陆久之，不能再到他家，也不能再与他会面。起义一事，只能等董显光走了以后再继续磋商。 陆久之得知这一消息，深感这是对他的工作的极大威胁，他估计，台湾方面还没有察觉他来日本进行策反活动，否则肯定会派人将朱世明绑架到台湾，或先在日本软禁。董显光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很可能是内部倾轧，逼迫朱回台湾到参谋部任职。 当晚，陆久之秘密约请代表团谢南光、郑鼎安及吴文藻、吴半农等官员到银座中华料理的密室中紧急磋商，希望找个机会避开董显光，叫朱世明到银座来会次面，一起将起义的日子尽快定下来，给台湾方面来个措手不及。谢南光等官员同意这个计划，认为目前只能背水一战。他们还表示：如果朱世明再犹豫不决，他们就先采取行动。 正当陆久之采取紧急措施之际，朱世明突然被免除了团长职务，其军职也同时被解除。 朱世明被解职后，国民党驻日军事代表团一片混乱。谢南光、吴半农和吴文藻等官员，与陆久之联系后，决定乘机起义。他们果断地脱离代表团，先后经香港回到北京，受到人民政府的热烈欢迎。 四 陆久之因为没有护照，难以出境。他准备到横滨买通日本船员，再经香港回国。然而，他的行踪已引起日本特务的注意了。 陆久之准备动身到横滨的那天中午，叔父陆榘吾特地在银座设宴为侄子饯行。陆久之坐下后向窗外一望，只见有辆英国奥斯汀小汽车停在他的汽车后面。他没有在意，因为他叔父开的餐馆在东京也小有名气，不少顾客都是驾车来用餐的。 陆久子辞别叔父以后，就匆匆上车了。不料他的汽车一驶离“中华料理”，那辆奥斯汀便紧跟尾随而来。此刻，陆久之方才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他坐的那辆新型汽车，是在东京开百货公司的华侨王老板借给他用的，速度很快。他连忙向司机打了招呼，想办法甩掉后面那辆奥斯汀，尽快开到横滨。在十字路口，那辆奥斯汀车慢了一步，被红灯挡住了。而陆久之的汽车却飞速穿了过去。 好容易赶到横滨，不巧开往香港的一艘货轮却改为3天以后起航。他只好调头返回东京，准备乘火车到长崎搭船到东京，他忽然意识到：不能再到谭觉真家里和陆榘吾的餐馆里去了。但今夜在哪里借住呢？他猛然想到原日共总书记佐野学。 佐野学在1928年初遭到通缉时，曾秘密逃到上海避难。在周恩来的安排下，就落脚在陆久之家里。这次陆久之来日本后，曾事先与佐野学联系过，得知他已在战后出狱，现在经济研究所任所长，今夜正好可住到他家去。 陆久之在佐野学家里迅速与陆榘吾通了电话，果然，日本特务早在“中华料理”附近守候多时。 第二天一早，陆久之乘火车到达长崎，正巧当天有一艘货船开往香港。他用美金买通船员，悄悄登船。 航程中风浪很大，半夜里他被一阵巨浪从床上猛地掀了下来，跌成脑震荡…… 他带病回到上海，向刘晓和吴克坚等领导同志汇报了这趟日本之行。他内疚地说：“我未能完成任务，心中很是沉重。” 吴克坚鼓励说：“你这次赴日功败垂成，为党为人民做出了不少努力！” “功未全败嘛！谢南光、吴半农、吴文藻等官员回到大陆，就有你一功！”刘晓对陆久之给予了高度评价。 50余载滚滚红尘，陆久之如今已是百岁有余高龄。但他身体硬朗，思路敏捷，后遗症未能影响他的活动。当他回顾这段历史时，仍不无遗憾地说：“要是当时能将朱世明争取过来，国民党驻日代表团就会有更多的官员奔向光明！”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