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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各位发现了没有，几乎所有的希腊神祉都有伴侣，或者是情人。希腊神话里的爱情之多，是世界其它民族难以企及的。宙斯不用说，天上人间的美女有谁能逃过他的眼睛？赫拉吃醋大概都该吃习惯了。阿波罗那么帅，追求他或者他追求的女神或者女人更是不计其数。代表荣誉的月桂花环不就在纪念他的一次不成功的恋爱吗？火神赫淮斯托斯长得丑，而且还是个跛子，这又如何？美神阿佛洛蒂忒是他老婆（也不知道这媒是谁做哦！）。当然，后果就是这位大美人经常和男子气概更为充沛的战神阿瑞斯厮混在一起。林神潘纵使是个怪物而且品行不端，但自有他的相好－－森林女神。月神阿尔忒弥斯是永恒的贞洁女神。所有她的雕像都是衣冠整齐的。那个不小心看到她洗澡的可怜猎手阿尔克昂的下场，嘿嘿，太惨了一点。不过她不是也对凡人动了心么？每天晚上都忍不住出来探望那个可怜的永葆青春却长眠不醒的美男子埃迪米昂，几千年如一日，爱得可谓深沉而痛苦。
但有一个例外，一个我无法忽视的例外。当然，像百眼怪、巨人、戈尔戈这样的妖精确乎是没有任何形式的伴侣的。也许在希腊人看来他们似乎根本就是没有人性的，也就谈不上爱情。但是我要说的这个例外却不能归结到这类情况中去。这个例外者之绝顶重要也不容许我把她和那些妖精相提并论。 她就是雅典娜。 没有爱情的女性。要知道，在古典时代，男女关系从未像后来的基督教时代那样背上沉重的道德压力。希腊人是以寻求快乐为第一义的；美对他们而言，比善更为重要。而爱情，就是追求美的最佳表现形式。在当时，英俊漂亮的男性和女性得到的尊敬和追求是现代人难以想像的。知道吗，第一次选美比赛就是在希腊举办的。而奥林匹克运动会对于希腊人，绝不是像对于我们这样仅仅具有体育比赛的意义。塑造健壮完美的身体对虔诚的他们而言是取悦神的重要途径。奥运桂冠（相当于我们的金牌）获得者在本城享受终身免税的生活。参加公众时，他身旁总有两名吹笛手为他开道。自然，雇吹笛手的钱也是城邦出的。这种待遇就是执政官也没有哦。美丽的人物，往往都受到民众疯狂的热爱。西西里岛上的克罗同城有一位叫米洛的英俊健壮的男士，曾6次获得奥运桂冠，后来居然凭借其受到的民众支持起而造反，居然还成功了。所以，在希腊人的普遍心态中，神祉们的风流韵事他们是处之泰然甚至乐在其中的。本来嘛，他们比人类要强壮、完美得多，爱情事件不多才奇怪呢！
是她不够漂亮？"不和的苹果"引发的选美比赛中，她和天后、美神可都是参赛者哟！虽然最后输给了美神，但是评委帕里斯给她的评价也是很高的嘛！那些没有参加比赛的女神们中间以漂亮著称的也不少啊！比如嫁给大力士赫拉克勒斯的青春女神赫柏、著名的"美惠三姐妹"等等，怎么连和她们比赛的勇气也没有呢？ 是她缺少机会？历次希腊人之间的战争，还有希腊和蛮族间的战争，她都是有份参与的。特洛伊一战，她不是跑前跑后没闲着吗？波斯人入侵时，她还出过海、和蛮族的神灵会过呢！周游希腊各地不说，出国也出过好多次了。见过的人和神难道会少？机会？应该不缺吧？ 也许是她成长环境的关系？技术上讲，她没有母亲。她是从宙斯的头中被雷锤劈出来的。一出生就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而是寄养在克里特岛的一个凡人家庭。也许正是这种"苦出身"让她性格独立，与常人（常神）迥异？可这也不对啊！酒神迪奥尼索斯是从宙斯的大腿里生出来的，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而且也是在小亚细亚的凡人家庭中长大的。他怎么就成了万人迷呢？多少淑女名媛成了他的崇拜者之后变得疯狂放浪，连希腊人都看不过去了呢！ 那么她的爱情呢？这么一位"智慧与美貌并存"（不要忘记雅典娜终究是智慧女神哦！）的完美的女性，她的爱情呢？希腊人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个自己创造的问题，只好说某一天小爱神埃罗斯（就是喜欢乱射箭的那个小家伙，诸位应该不陌生吧？）被她K了一顿，说你小子箭法不好以后就不要乱射（诸位有过失恋经历的网友一定能体会这句话的无比伟大），不然我就要教训教训你了。雅典娜的功夫可不是盖的。管战争的神里面就她一个女的。于是小爱神以后一见到她就吓得跑（飞？）开了，哪里还有拿箭瞄她的道理？ 这解释好像也不通。嫌小爱神多事的又不只有她雅典娜一个，天后赫拉其实是最有理由教训那小子的。反正我不满意。 实际上，是菲迪亚斯（Pheidias）雕的列姆诺斯的雅典娜像（Athena Lemnia），给了我想要的答案。 菲迪亚斯（495 BC? －430 BC），前三大雕塑家之首，令后世所有希腊雕塑家都望尘莫及的人物。其成就中最出名的大概是雅典卫城里的帕提侬神庙（Parthenon）的整体设计、神庙上的破风（塑有雅典娜诞生时的场面和雅典娜、波赛冬争夺雅典保护神时的场面）、回廊浮雕饰板（上有著名的骑士行列和少女行列），更不用说神庙内那尊十几米高、顶盔贯甲、美仑美焕的雅典娜巨像了。画《圣斗士》的车田胜美，虽然把圣斗士画得那么漂亮，但是她画的雅典娜一到圣域之后，在那尊巨像前一站，怎么看怎么给人一种凡胎俗子、名不符实的感觉。不过，同是菲迪亚斯的作品，我所谈的这尊列姆诺斯的雅典娜像知道的人大概就少多了。
冷峻的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这就是雅典娜。智慧的美，就是不带感情的美。在理性占主导的地方，感性就只能退席，爱情就只能缺席。大概这就是小爱神躲避雅典娜这个神话的含义所在吧。正是在雅典娜的身上，希腊人开始了理性对于感性的超越。 接下来几千年，理性的美和感性的美彼此对立着；雅典娜和阿佛洛蒂忒对立着；哲学与爱情对立着；逻辑与欲望对立着；炼金术士与大自然母亲对立着；科学家与诗人对立着；机器与血肉对立着。"像神一样的柏拉图"就终身未娶；任何想学哲学的人首先都被告知感官是灵魂的陷阱、情感是思维的大敌；科学家的语言从来都是以不带个人特色为标准；技术进步导致的工业化和人的自我之间的冲突让马克思忧心不已。人性的因素，在宗教中已被定罪为人类堕落的元凶，在哲学中已被冠上了妨碍认识真理的罪名，在科学中也就必然越来越退居幕后。所以歌德会给全部的人类知识开价浮士德的灵魂；拉美特里才说"人是机器"并引起知识界强烈的反响。发展到最后，人类对于科学的不信任使得像弗兰根斯坦这样的畸形人造怪物成了科学对于美和人类自身最大威胁的标志性形像。在某些充满悲天悯人的宗教情怀的人士眼中，他甚至是科学的唯一形像。好莱坞廉价动作片也有不少以充满vigor的英雄在爱情的帮助下，从一个恶魔科学家集团的手中拯救世界为主题。居然还十分能吸引观众。似乎在制片商和观众心中科学本来就是一个反人类的形像。 这是谁的责任？ 够了，我们走得已经够远了。我们离开雅典娜已经够远了。离开她的美已经够远了。让我们回到希腊去吧！重新去认识这位智慧女神。别忘了，她仍然是位女性，美仍然是她的本质，温柔细致的心灵仍然是她的本性。在发明了笛子之后，她从水的倒影中发现自己吹笛时两腮鼓起很难看，于是马上把笛子扔掉了。这和任何一个爱美胜过一切的女孩子的反应如出一辙。她指导过赫拉克勒斯放弃狂暴的行为；她用一节橄榄枝胜过了波赛冬的三叉戟、海啸和地震，赢得了雅典人民的崇敬。自她之后，橄榄枝就成了和平与安抚的象征。虽然和阿尔特弥斯被阿尔克昂看到出浴一样，她也被特瑞西阿斯看到了自己的裸体。但是她没有像月神那样把冒犯者折磨至死，而是仅仅让特瑞西阿斯双眼失明而已，还给了他预知未来一切事情的能力作为补偿。她给了人类字母，教会了人使用犁和耙，发明了船和马车，教会了妇女们纺织与烹饪，教会了男人们用法律解决争端。她是帮助人进步的神。在她身上，我们看到的是希腊人对于人类文明的满怀希望。无法想象一个希腊人如果看到她开创的事业被众多现代人怀疑将与人类自身为敌会是怎样的感受。 理性固然是冷峻的，但依然可以是美好的。在温情款款、性感迷人的阿佛洛蒂忒普遍受欢迎的今天，我们也不应该忘记不苟言笑、沉着智慧的雅典娜。爱难道就是感性的全部？理性难道肯定是感性的对立面？再看一眼菲迪亚斯的杰作吧，你不觉得她另有一种魅力吗？ 说明： 下面主要是为一些并不熟悉希腊神话和历史的网友写的。对于另一些网友可能是多余的。 月桂花冠的事讲的是阿波罗追求一位山林女神达佛涅时，女孩子请求其父海神将其变为月桂树以躲避日神过于执着的爱情。所以月桂就成了日神的圣树。作为音乐、文学和知识的创始者，希腊人给阿波罗祭祀时总会献上月桂花冠。后世"桂冠诗人"的说法即本于此。 美神和战神偷情是文艺复兴时期许多人都画过的题材，借以表现完美的男性人体和女性人体。 粗心的猎人阿尔克昂撞见月神沐浴之后，被月神变成了一只鹿，结果给猎人自己的猎狗撕碎了。月神和美少年埃迪米昂恋爱的故事则是讲他们在原野上相识并相爱，月神求其父宙斯让他永生以便永远陪伴自己。宙斯开出的条件是他只能在睡梦中永生，年青人居然答应了。于是月神只有每晚巡天时来探望他。应该说，作为和雅典娜一起的仅有的两位永远贞洁的女神，月神阿尔忒弥斯也是没有爱情的。这个神话其实来自于另一位月女神赛勒斯，而后人误将两位女神认作了一位。我文章中的说法很多其实并不严谨（这一点后面还有说明），主要只是想得出最后的意见。神话嘛，本来就没有完整的体系。社会心理也不大适用严格的研究。 苏格拉底出入阿斯帕霞的住所，事见色诺芬的《师门回忆录》。 第一次选美比赛在希腊举行是采用了普鲁塔克的说法。 奥运获胜者获得的荣誉还远不止文中提到的。他们可以在还活着的时候就在神庙前树立自己的雕像，因为他们是神所喜爱的。一般人的雕像至多只能树在公众广场上。他们在城邦中的地位普遍地高于政治家。（唯一的例外是曾率领希腊人击败波斯人的两位大将军之一的地米斯托克利，他去看奥运会时观众反而向他致意。这件事的异乎寻常让修昔底德不能不记下来。）曾经有城邦出重金希望著名选手移民到自己城邦来以扩大本城的影响力的事情。 米洛在克罗同城造反的事其实和他属于毕达戈拉斯社团有关。该社团本身就有政治企图。造反并不完全是他个人魅力的结果。 雅典娜眼睛的颜色是青橄榄色的，后世人大多不解其意。因为希腊人一度认为这样的颜色滑稽可笑。我想这只是原先神话的创作者想赋予她冷静的特征而已。 "不和的苹果"是特洛伊大战的导火索。这次选美比赛发生在一次神的聚会上。正是因为当时还是牧羊人的帕里斯将爱神评为第一，爱神便让已嫁人的希腊第一美人海伦爱上了他。结果海伦与他私奔，引发大战。 希腊人写战争，往往要归功于神的作用，所以有雅典娜周游希腊并出国的讲法。 对酒神的崇拜盛行于当时希腊的妇女之中。祭祀仪式往往伴随着大量地饮酒，以致于最后总会演变成狂欢和无所顾忌的寻欢作乐。正是这种"忘我"启发尼采写出了《希腊悲剧的精神》。当时的希腊上层人物对此却深恶痛绝但也无可奈何。毕竟神是不能得罪的。现在看来，这是当日妇女在沉重的社会压力下寻求解脱的一种方式。要知道那时没有电影电视这样的娱乐，念书受教育以及在外买春的自由也只限于男子。 菲迪亚斯并不是奠定希腊雕塑写实风格的雕塑家，雕"掷铁饼者"的米龙就在他之前。但他的风格崇高庄严，确实开一代之风尚。更重要的是他和伯利克力是好友，遇上了雅典的黄金时代。雅典当时需要大量装饰艺术来表现它的威严和地位。艺术家和艺术此时正好适得其时。在他之后，水平相当的雕塑家可能还有，但至多是在细节描写和人物神态的刻划上更进一步，更多地偏重于对个体的人内心的表现。作为庄严肃穆的、能振奋社会风尚的艺术的典范，他的作品是无出其右的。据说Parthenon神庙落成时很多穷人花大钱从乡下赶到城里，就是为了一睹女神像的风采。而且每个人看完之后都说不虚此行。他不可超越的原因就在于希腊的黄金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
雅典娜和波赛冬争夺雅典的守护神之位时，海神用三叉戟在卫城的一块巨石上扎出了一汪清泉并引发了海啸和地震，以表现自己的力量。但雅典娜拿出一枝橄榄栽在清泉边，变成了一棵橄榄树。于是雅典人选择了她。这棵橄榄树也就成了雅典的圣树。波斯人入侵时曾毁灭了雅典的全城（这也就是伯利克力后来大兴土木的原因），但唯独这棵树幸免。这也被很多人认为是雅典并未被神遗弃并日后一定会再次繁荣的象征。 我还得提一下，有一个流行范围很小的神话，说雅典建城的始祖是雅典娜所生。但这大概是政治家想神化自己城邦的起源的一种做法。当时这种做法很普遍。曾经有某哲学家想证明自己的学识渊博便号称其母与柏拉图相爱生下了他。但众所周知柏拉图一生并未娶妻生子。他的继承人，也就是学园（Academy）第2代掌门人是其侄儿。所以雅典娜仍然被普遍认为是没有爱情的。 关于希腊神话，诸位有意仔细研究者可参阅王晓朝的《希腊宗教概论》。 02.2.10 (责任编辑：adm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