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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近代”（Early Modern）是当今西方史学界广泛使用的一个术语。它最初是指西欧从中世纪到近代的过渡时期，后来逐渐用于指同时期的欧洲。今天冠以“早期近代”的大学课程和论著不胜枚举。20世纪下半期，随着全球史的兴起，“早期近代”逐渐延伸指同一个时期的世界。因此，追溯“早期近代”内涵和外延的变化有助于我们了解西方史学界对欧洲历史和世界历史分期标准和方法的演变。 一、西方传统史学中的“早期近代欧洲” 自文艺复兴以来，西方学者一直遵循彼特拉克等人文主义者把历史分为古代、中世纪和近代三个阶段的历史分期。19世纪后期，在一个铁路时代和大众民族主义时代，欧洲人感觉到“近代”发生了变化，17和18世纪需要一个新名称，而“中世纪”已经被使用了，因此只有“早期近代”这个标签比较贴切了。①但是直到20世纪初，“早期近代”这个概念才零星地出现于书评、会议报道中，还没有出现在正式的学术论著里。后来这个术语出现于有关经济史和资本主义发展问题的辩论之中，但仍然很少出现于有关欧洲历史的讨论之中。这表明“早期近代”的使用是随意的，仅仅用于指近代早期的几个世纪，而不是指一个独特而连贯的历史时代。1926年，著名的中世纪史学家林恩·桑戴克出版《文明简史》，首次用“早期近代欧洲”这个概念来取代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这个历史时期。1927年，桑戴克再次发表两篇学术论文，以“早期近代欧洲”这个概念来否定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的意义。自20世纪60年代起，美国和加拿大等国的史学家常常使用“早期近代”这个词来指称文艺复兴到法国大革命这个历史时期，并把它当作欧洲历史上一个独特而连贯的时代。但是欧洲各国的史学家反而对“早期近代欧洲”概念兴趣不大，尽管他们为早期近代欧洲史研究作出了重要的贡献，但强烈的民族史学传统妨碍了他们接受这个概念。直到70年代，“早期近代欧洲”这个术语才被英语和德语世界（包括荷兰）广泛地接受。 ———————— ①An Interview with Peter Burke，http：//www.univie.ac.at／iefn／eburke.htm. “早期近代欧洲”力图表达的是把欧洲引向现代分水岭的一系列变化和转型。它涉及大量互相联系的历史过程，如1500年后长期人口增长、农业再度发展、强劲的城市化现象的出现、长途贸易和东方普遍卷入世界市场及重要性不断增长、技术进步和传播、向海外移民和世界商业的扩张、为新兴资本主义服务的新财政制度、政府加强干预以便促进商业经济发展、“不在乡”领主、对按出身划分社会等级做法的逐渐抵制等。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学者使用“早期近代”这个术语研究欧洲历史，他们开始意识到“早期近代”对中世纪的突破并非如原先想象的那么彻底。因为这个时期还包括具有中世纪特色的村社感情、宗教狂热和猎巫狂潮等。因此“早期近代”这个术语的两面性反映了这个时代的复杂现实，它是一个既非中世纪也非近代、包含了其前后两个时代某些因素的转型时期。 奇怪的是，虽然几十年来欧美史学界一直使用“早期近代”这个术语，但是一直没有人严格界定它的时空范围和时代特点等。虽然学者们习惯认为早期近代结束于18世纪中期英国工业革命之前，或者18世纪末法国大革命，但是关于“早期近代”的起点，至今仍然是见仁见智，莫衷一是。大多数学者的解决方法是把早期近代的开端与一两个历史事件联系起来。第一个历史事件就是文艺复兴。文艺复兴传统上被认为是从神学统治向人文主义的过渡，是理性主义和城市文化的胜利。大多数学者认为，早期近代发端于所谓“地理大发现”。随着15世纪中后期伊比利亚半岛的人们发现了到达亚洲和美洲的新航路，导致欧洲与非欧洲世界联系的扩大。第三种观点认为起点是1340一1430年欧洲黑死病引起的人口大灾难。人口危机及其后果改变了欧洲社会经济结构。人口减少及其引起的劳动力短缺意味着在欧洲许多地方，以劳役为基础的封建社会和经济结构崩溃了，新的社会经济结构在它的废墟上逐渐发展。封建社会和封建国家的瓦解意味着以土地占有为基础的封建阶级的经济权力越来越转移到城市富人、商业资本家和租地农场主手中。 但是，不同国家和不同研究领域的史学家也采用其他历史事件作为早期近代开端：如1436年，德国约翰尼斯·古腾堡发明活字印刷术；l453年，奥斯曼土耳其人攻陷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帝国灭亡，而在西欧是英法“百年战争”结束；l485年，英国都铎王朝建立；1486年，意大利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乔万尼·皮科·米兰达拉发表《900题》以及为之辩护的序言“论人的尊严”；1492年，意大利水手哥伦布为西班牙发现“新大陆”；l494年，法国国王查理八世入侵意大利；l517年，马丁·路德在德国发动宗教改革；1532年，意大利政治思想家马基雅维利发表《君主论》，标志着现代政治学的诞生；l545年，特伦特宗教会议，标志着罗马天主教会的终结；l648年，结束欧洲“三十年战争”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签订，等等。就笔者所见，迄今为止，明确划定早期近代欧洲时空范围的著作是经济史家彼得·穆斯格拉夫的《早期近代欧洲经济史》。他认为从经济史的角度来看，早期近代欧洲的时间范围为1450—1850年，而地理范围仅限于西欧和南欧部分地区（意大利北部），由于经济制度、社会和政治因素，如17、18世纪的“再封建化”等，东欧和东南欧（包括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不属于早期近代欧洲范畴。更有趣的是，穆斯格拉夫称早期近代欧洲为继古典时代、黑暗时代、中世纪之后的“第四时代”或“多形态时代”，它以经济和社会形式多样性而区别于欧洲历史上的其他时代。① ———————— ①Peter Musgrave，The Early Modern European Economy，St.Martin’s Press Ine.，1999，pp.1-12；p.199. 关于早期近代欧洲历史的内容和特点，不同学者从不同研究领域给予了阐述。现择其要介绍如下。尤金·F.莱斯在《早期近代欧洲的基础》一书中认为，早期近代欧洲发端于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l5、16世纪与近代之间的早期近代是民族主义发展、文化世俗化的时代。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是一个前工业的“欠发达”社会，它的经济生活、技术、人口结构、交通联系和阶级结构与当代西欧和北美更接近。总而言之，15世纪和16世纪前半期不是从中世纪向近代的过渡，而是从中世纪向“早期”近代的过渡，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时代的欧洲人奠定了从中世纪向法国大革命和工业革命前的近代过渡的基础。① 在《欧洲历史手册l400—1600年》中，托马斯·A.布雷迪等学者把l400—1600年称为“早期近代欧洲”，它的主要内容包括三个方面：（1）中世纪后期经济和人口的衰落到l5、16世纪出现了复兴；（2）基督教的分裂和民族国家的出现；（3）组织全球生产和交换的欧洲海上帝国的建立。“衰退和复兴、基督教和国家、欧洲和帝国——这就是中世纪后期向早期近代过渡时期发生的三个深刻而重要的变化。”② 在西方传统的世界通史中，早期近代的内容也是以欧洲历史为主。如在《世界文明的遗产》（1986年初版）一书中，美国哈佛大学阿尔伯特·M.克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雷格">雷格ersonName>教授认为早期近代（1500—1800年）世界文化的平衡被以下四种因素打破。（1）欧洲兴起了新的中央集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权的">权的ersonName>君主制。l500年到l750年左右，这些君主们控制了贵族势力，有效地征税，建立了常备军。（2）通过与商人结盟，欧洲各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国">国ersonName>君主及其官僚机构鼓励商业扩张和海外探险的航行。通过这些航行，欧洲人在全球建立了市场。他们还征服和殖民美洲大陆，使比欧洲面积大得多的两个富庶而广袤的大陆（南北美洲）欧洲化。（3）17世纪，欧洲思想家进行了知识探索，科学革命是这种探索的顶峰。新知识和理性地研究自然界的方法使他们更全面地发展了他们的技巧。（4）科学革命使欧洲人，特别是英国人，奠定了工业革命的基础，为以廉价大众消费品控制市场奠定了基础。③ 二、全球史中的“早期近代世界” 用“早期近代”描述15—18世纪非欧洲国家和地区或世界历史发展时会遇到一些困难。首先，被普遍定义为欧洲“近代性”的特点是否出现于世界其他地区？其次，许多非西方历史学家拒绝“早期近代”这个术语，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而不是以反映欧洲历史的模式来衡量本国历史。例如，史学家往往使用“明朝中国”而不是“早期近代中国”、“莫卧尔印度”而不是“早期近代印度”。 但是，把“早期近代”概念应用于世界历史的步伐还是在全球史兴起之前就已经迈开了。第一个把“早期近代”这个概念应用于欧洲之外世界的人是哈佛大学教授威廉-L.兰格，虽然西方史学界一般不把兰格当作全球史家，但是他在1940年出版的《世界历史百科全书》中以“早期近代”为分标题，罗列了1500—1800年问美洲、非洲、亚洲和大洋洲发生的历史事件，只是兰格并没有说明他的百科全书的历史分期标准。④ ———————— ①Eugene F. Rice, Jr., The Foundations of Early Modern Europe 1460-1559, W. W. Norton & Company,1994, p. XIV. ②Thomas A. Brady, Heikeo A.Oberman & James D. Tracy,Handbook of European History l400-1600,William B. Eerdman's Publishing Company,1994, p.XVII. ③Albert M. Craig, William A. Graham, Donald Kagan, Steven Ozment, Frank M. Turner, The Heritage of World Civilizations, Macmillan Publishing Company,1986, pp.484-485. ④William L. Langer,An Encyclopedia of World History,The Ribersive Press,1940, pp.369-548. 1963年，美国芝加哥大学历史系教授威廉·H.麦克尼尔出版《西方的兴起》一书，西方史学界以此作为全球史诞生的标志0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经济全球化、后现代主义思潮等对史学的影响，以及世界各国和地区之间学术交流的日益紧密，全球史日益成为国际史坛的一个重要流派。全球史学者主要以人类历史上的“跨文化交流”为标准，把“早期近代”当作世界历史上的一个时代，他们用三种方法构建“早期近代世界”：l.有些学者以全球视野来考察早期近代世界；2.有些学者把“早期近代”应用于欧亚大陆的国家和地区的历史研究；3.有些学者把“早期近代”应用于欧洲之外与欧洲早期近代历史相似的个别国家。 以全球视野全面总结“早期近代世界”的内容和特点的学者，当首推美国世界历史协会前主席、著名全球史家、美国《世界历史》杂志主编、夏威夷大学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历史系">历史系ersonName>教授杰里·H.本特利。他认为从世界历史来看，虽然跨文化交流起源于古代，东半球、西半球、大洋洲各民族自从人类诞生之日起，就已经穿越了政治和文化边界而进行着文化交流，但是世界几大文明区域之间的交流程度是有限的。而1500—1800年左右的确是一个空前跨文化交流的时代，它越来越多地影响世界各民族的生活方式和社会组织。早期近代几乎把世界各个民族都纳入彼此经常的、紧密的、持续的联系之中，跨文化交流延伸到东半球、西半球和大洋洲之外，包括了全世界。 本特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利">利ersonName>教授认为，早期近代世界的主要内容是三个基本全球化过程及其产生的后果。第一，到达世界各海港的海上航线网络的形成。第二，全球生物物种的交流，这对人口的增长和自然环境的变化都具有重大意义。美洲大陆的发现（及其引起的“哥伦布的交流”）导致许多动物和粮食作物在各大洲之间的传播，但是生物交流并不总是对人类有利，在美洲和大洋洲，外来疾病导致土著人口的急剧减少。当哥伦布的交流导致全球物种大交流的同时，早期资本主义经济的建立影响了全球的生产、分配、消费和社会组织，全球流通的商品包括：中国的丝绸和瓷器、东南亚的香料、印度的胡椒和棉布、美洲的蔗糖和烟草。美洲的白银不仅为欧洲商人提供了购买亚洲商品的资源，而且为亚洲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动力。早期近代贸易大多掌握在欧洲商人手中，他们获利丰厚，特别是在英国和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建立之后。但是，全球商品的流通对欧洲以外的地区的社会和经济组织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纺织品、瓷器、丝绸等商品的大量生产增加了当地就业人数，另一方面，这些变化导致黑奴贸易和美洲种植园奴隶制度的盛行。第三，资本主义全球经济的形成。这三个基本的全球化过程至少产生了七种后果。（1）人口的增长。l500—1800年，世界人口大约从4.5亿增加到9亿，这部分是由于哥伦布交流之后粮食生产的增加。但是，世界人口的变化并不平衡，欧亚大陆的人口增加，而美洲和非洲大陆部分地区人口下降。（2）大规模移民。欧洲人移往美洲，非洲黑奴被卖到美洲。（3）人类对自然环境掠夺的加剧。（4）全球科学和生产技术的交流，包括印刷术、航海技术、农业技术和动物饲养技术等，特别是火药枪炮制造技术，不仅有助于早期近代国家的建立，而且加强了西欧帝国主义扩张的能力。（5）中央集权国家的巩固。（6）帝国的扩张。（7）全球性文化交流。伴随着物种、商品、移民和科学技术的交流，思想和宗教观念也在早期近代世界各地传播，促进了全球文化交流。由于欧洲在全球贸易中占据优势地位，所以欧洲人在早期近代的文化交流中也占据突出的地位，特别是他们把基督教传播到世界各地。① 一些以全球史观编纂的世界通史著作也以全球视角勾勒了“早期近代世界”的主要内容和特点。如彼得·斯蒂恩等主编的《世界文明史》就是以全球视野来考证早期近代世界的代表作之一。该书的编者们认为，早期近代（1450一1750年）是全球的一个新时代，其标志包括15世纪葡萄牙和西班牙等欧洲国家的探险及其殖民活动、奥斯曼帝国的建立、印度莫卧儿帝国和中国明朝的建立、俄罗斯摆脱蒙古的统治而崛起。世界历史的许多重大主题在早期近代发生了变化。（1）由于得到航海技术的支持，许多文明之间的联系加强了，世界网络扩大到全球范围，突破了以前的国际联系局限。美洲第一次被卷入了与其他文明的联系，包括全球贸易联系。波利尼西亚和澳大利亚的土著社会也开始经历痛苦的融入全球的过程。到l750年，世界上再也没有大规模的完全孤立的社会。人类联系的全球化对早期近代产生了一系列后果，人类疾病第一次变成真正全球性的，以前与其他世界隔绝的民族由于缺乏免疫力而极其容易感染这些疾病。动植物的交流也变成全球性的，牛和马首次引入美洲，导致美洲印第安人社会经济发生重大变化。美洲农作物也传遍全世界，土豆、玉米、甘薯传播到中国，玉米传到非洲，土豆和烟草传到欧洲，其结果是世界大多数地区人口急剧增长。（2）世界各大文明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西欧变成世界最有活力的力量。1450—1750年，由葡萄牙、西班牙开端，接着荷兰、英国和法国等控制了国际贸易的重要航路，并在美洲、非洲和亚洲建立了殖民统治。（3）早期近代全球环境发生了剧烈变化，外来的马匹、绵羊、牛繁殖得很快，对美洲草原产生了重大影响。由于新的作物如甘蔗的引进，一些地方的土壤条件发生了变化，这些新作物常常取代当地的植物。从北美洲到中国，农民开始大量开垦森林地区以种植新作物。世界的大型热带雨林开始被砍伐。② 把全球史中的“早期近代”概念应用于亚洲国家历史研究的学者，首先当推约翰·F.理查兹。在《早期近代印度与世界历史》一文中，理查兹也把1500—1800年称为“早期近代”，以示区别中世纪和现代的l9、20世纪。与大多数历史学家不同，理查兹认为“早期近代”不完全是“欧洲中心论”支配下的历史分期方法。 理查兹首先概括了早期近代世界发生的六个既独特又相互补充的大规模全球化过程。第一，真正意义上的全球海上航路的开辟，这些航路以越来越大的运输能力和效益把世界各地联系起来。1400年，世界只有三个适合长途航海贸易的地区：地中海和大西洋沿岸的欧洲、印度洋的阿拉伯一印度、中国海和日本湾。l6—18世纪，欧洲各国统治者鼓励并支持航海探险、绘制世界地图和收集地理知识。欧洲水手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了解到，世界的海洋是相通的、可以航行的，并且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发现了从旧大陆到新大陆的可靠航线。 ———————— ①参见杰里·H.本特利2006年7月在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和全球史研究中心讲学资料“早期近代世界”。 ②Peter N.Steams，Michae1 Adas，Stuart B.Schwartz，Mard Jason Gilbert，World Civilizations，Third edition，New York，2001，pp.514-521. 第二，真正的全球经济的形成，迅速发展的长途贸易把各个大陆不断增长的经济联系起来。1500—1800年，经过新航路的开辟，无论奢侈品还是大宗商品的运输成本和风险都大大降低了，这些航路上的需求和供给信息可以传播给更广泛地区的商人。各地复杂的货币制度，通过可以互相兑换的黄金、白银、铜币、汇票，也促进了全球贸易，来自新大陆的金银为早期近代国家扩大铸币提供了新的源泉。在这几个世纪里，世界贸易体系的中心是欧洲。l6世纪安特卫普是世界贸易的第一个“真正的中心”，接着荷兰控制了世界贸易，1580—1740年阿姆斯特丹是世界贸易中心，最后伦敦取代阿姆斯特丹成为世界贸易中心。为更大的市场生产商品是早期近代各国的共同特征。波兰、乌克兰和波罗的海沿岸其他地区出l5粮食和木材到世界市场。安纳托利亚西部农民生产山羊毛织品出口。俄国和北美洲殖民地的居民则出口毛皮。北美和拉丁美洲的牧场主向欧洲市场出l5皮革和干肉。巴西东海岸和加勒比海诸岛屿每年为欧洲提供成千上万吨蔗糖。委内瑞拉则出口可可，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和印度北部则出口靛青。东南亚群岛为世界市场提供肉豆蔻、胡椒和其他香料。印度的棉布和丝织品在欧洲也找到了新市场，印度南部的钻石供世界各地消费。各地对廉价劳动力的需求刺激了非洲和亚洲的劳动力输出——常常取代了更昂贵的欧洲契约劳工。 第三，早期近代国家展示了调集资源和利用优势力量的新能力，这有助于各国放弃货币贬值政策。 第四，早期近代世界的人口将近翻番。1500—1800年，世界人口的变化情况大致如下表： 第五，整个早期近代，人类为了扩大在殖民地的生产而加强了对土地的利用。除了在南北美洲殖民外，欧洲人还在南非、俄罗斯、中国建立了殖民地，东欧和西欧部分地区都进行了大规模垦殖活动。 第六，新大陆的农作物、火药和印刷术传播到世界各地。烟草的利用和种植迅速传播到非洲和亚洲。咖啡、茶叶和巧克力提供了新的与蔗糖一起快速溶化的刺激性热饮料。最重要的是玉米和富含热量的马铃薯的种植。随着这些新作物的引入，农民开始开垦山林地区，以便种植这些新的产量高的作物。美洲的粮食作物带来了农业技术的突破，刺激了18世纪中国、日本农业的发展。玉米和马铃薯提高了欧洲和后来非洲的农业产量。早期近代世界也是火药和活字印刷技术迅速发展的时代。便携式火枪和大炮操作更简便，火力和射击精度也提高了。火药的生产、大炮的铸造、步枪和手枪的制作变成早期近代普遍的新型工业。火器制造的成本高昂，导致早期近代国家不得不强化税收征管机构。枪炮的发明有助于步兵和轻骑兵取代中世纪的重装骑士在战场上的作用。早期近代最有潜力的重要发明是活字印刷术，它特别适合罗马字母和其他字母有限的文字体系。活字印刷术与欧洲的扩张和占据优势地位紧密相关，中国、日本和朝鲜由于使用表意文字系统，所以仍然使用木板雕刻印刷。伊斯兰教世界和印度缓慢地放弃手抄书籍的传统，所以在使用活字印刷术发明方面也落后于欧洲。 接着，理查兹把印度（或南亚）放在早期近代世界背景下给予考察。他说，“对于印度（或南亚）历史，使用‘早期近代’比‘莫卧尔印度’或‘中世纪晚期印度’更有意义，因为这样做有助于淡化印度被看作例外、独特、怪异和偏离世界历史发展轨迹的印象”。因此理查兹坚信“早期近代”也适用于印度次大陆，因为早期近代印度社会发生的变化是全球大规模变化过程的一部分：（1）正如当时世界上其他地区一样，莫卧尔王朝统治下国家权力的空前发展和政治重新统一是早期近代的明确特征；（2）早期近代各种重要的新技术都出现在次大陆。①理查兹的尝试为其他国家的历史学家研究本国历史提供了某些启示。 在西方传统史学中，“早期近代”只是用来指代欧洲历史，无论史学家是否意识到，它的“欧洲中心论”色彩都是显而易见的。全球史把“早期近代”当作世界历史上的一个独特时代，这种历史分期方法虽然沿袭了20世纪以来西方史学的传统，但是它把“早期近代”概念从欧洲延伸到世界，扩大了世界历史研究的视野，有助于打破世界历史研究中的“欧洲中心论”。 ———————— ①John F.Richards，“Early Modern India and World History”，Journa1of World History，Volume 8，Number 2，Fall，1997，pp.197-209. （作者施诚，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副教授；邮编：l00037） （责任校对：王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