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是布罗代尔的代表作之一。为了契合布罗代尔的地中海模式,作者几次修改这部著作,改动最大的当属1966年第2版,其中删除了1949年初版时带有地理决定论的内容。对比法文1949年与1966年版,特别是从删除的“结论:地理史与决定论”中,我们可以看出,布罗代尔不仅表达了历史学是一项科学的事业的理念,而且从四个方面即不同时间和空间、不同时间相同空间、相同时间不同空间以及唤起回忆等阐释了一种历史比较思想。这种历史比较思想为其后来的整个史学思想搭建了一种带有社会决定论的框架。 关键词:布罗代尔/《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比较/地理史 提起年鉴史家,人们可能第一个会想到布罗代尔(Femand Braudel,1902—1985)。这与国内学者对其著作的翻译与介绍密不可分,特别是对《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以下简称《地中海》)的翻译与研究。①然而,国内所见中文本《地中海》译自经作者多次修改的法文第4版(1979,年)。另外,英文本译自法文1966年第2版(以下简称第2版)。②由此,中文世界与英语世界对《地中海》的研究大多基于这两个版本。通览法文1949年第1版(以下简称第1版)与第2版,我们可见内容及形式都作了较大的更改,有些地方甚至是完全修订。 正如中译者在“出版说明”中强调的那样,“如果有人下力气把《地中海》的第一版与修订版进行细致比较,这对研究布罗代尔本人学术发展轨迹和思想发展历程,当不无裨益。”[1](p.4)限于篇幅,本文无意把法文第1版与第2版进行“总体”(totale)的比较。但只要对照这两个法文版本,就可以发现,《地中海》第1部分即“环境的作用”(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La Parte">La ParteersonName> du miheu)之“结论:地理史学与决定论”(Conclusion:Géohistoire et determinisme)已由布罗代尔删除;[2](pp.295-304)另外,在第2版中,布罗代尔加入了一个讨论——“是否能建造一个地中海经济的‘模式’”。通读这个结论,我们发现,它对于理解布罗代尔的史学思想至关重要。换言之,这个“结论”是布罗代尔历史比较思想的一个整体表述,或者如雅克·勒韦尔(Jacques Revel)所说,“1949年第1版只为其前提假设提供了有限的统计确证”;[3](p.21)而第2版中加入的“模式”则深化了布罗代尔的这种历史比较理论,为前期史学思想提供了一种精确的“统计确证”。本文试图从“结论:地理史与决定论”出发,阐述布罗代尔《地中海》中的这种历史比较思想。 在第1版的“结论:地理史与决定论”中,③布罗代尔总结了第1部分所考察过的从“物”到“人”的地理史,以区别于接下来第2部分要考察的从“人”到“物”的结构史,如“群体的历史、结构的历史”。在这个“结论”中,布罗代尔认为,历史学(l'histoire)是一项科学的事业,与其他社会科学一样,持有一种单一的、可界定的目标,一种逐渐可达到的目标。布罗代尔依此还拒斥了决定论,认为地理并非地中海文化形成的唯一因素。按照布罗代尔的思想体系来说,毋庸置疑,这些删除的段落从比较的角度表达了他对历史时间与地理空间的看法。 一、地理基础:比较不同空间及不同时间上的事件 黑格尔曾认为,自然加于历史发展的影响不应该估量得太高,也不应该太低。[4](p.82)黑格尔说的这种自然更多是指向历史的地理基础。关于这种基础,年鉴史家如费弗尔(Lucien Febvre)等素有专攻。这种地理基础在费弗尔之后得到了贯彻,范例就是布罗代尔。布罗代尔于1937年结识费弗尔,在博士论文的选题中也曾受教于费弗尔。《地中海》的标题由“菲利普二世与地中海”改为“地中海与菲利普二世”即是证据,旨在于强调一种地理的基础。④ 不同时空之所以可比较也就在于有这种地理的基础。布罗代尔持这种态度。正如他在“结论”中指出,在[意大利]巴勒莫,“运输黄金”之“奇迹”可以与昔日近于[阿尔及利亚]阿尔及尔的“法瑟(Fahs)的小范围地区”之“奇迹”相比较。原因在于两者地理位置独特等。第勒尼安海与亚得里亚海的比较则在于前者是打开“世界的门户”,后者是打开“邻国的钥匙”,即地形为狭长水道。另外,他还指出:“在阿拉贡,也有与卡斯蒂利亚的牧主公会相类似的机构,并享有特权。”[1](p.100)这两种比较尽管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属于不同的层次,但其共同点在于地理因素。即从时间和空间上来说,它们两者毫无瓜葛,但是都有着相同的地理特征。依布罗代尔看,地理特征是不同时间与不同空间可比较的前提。[2](p.303) 还是上一段“运输黄金”那个例子。布罗代尔指出,要重建“这种半宗教性、半商业性的庞大队伍”在其时的重要性,同时又要展现历史并非单单从“第一手材料的书籍”、“原始的文献资料”或以“调查”为“基础”,那么就需要从地理范围上对其进行考察。[1](p.5)也就是说,布罗代尔旨在从这种考察中指出,对地理的历史叙述可以通过一种“背井离乡”(dépaysements)来获得理念上的真实性;即,“通过一种加之于时间和空间之上的背井离乡”,“无法割舍的关联”就成其为可能。[2](p.297)在布罗代尔看来,这里所指的“背井离乡”是失去了认同与参照,从而使得自己身处异域,也正是这种异域使得自己的观察更加客观、独到。但是,这种“背井离乡”有一个重要的前提参照因素,那就是地理。倘若缺乏这种地理基础,两种不同时间和空间上的比较就不可能。⑤ 二、同一性:比较发生于不同时间但属同一环境下的经历和事件 通过比较,他者与自我之间的关系可以得到阐释。即自我的本质可以从与他者的对照中得到阐明。在布罗代尔看来,比较不同时间点同一环境中的经历和事件,可以揭露出地中海的同一性(i’identit6)。例如,布罗代尔比较了两条路线的“德意志”如何在15世纪 到17世纪之间辗转发展,但“仍然保持着表面的强大”。“在达伽马发现印度洋航路之前,印度洋是个自在的、独立的、几乎自给自足的世界”,然而两个世纪之后,印度洋上的人又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1](p.265)之后,布罗代尔还比较了16世纪的第勒尼安海与15世纪的英吉利海峡。它们有着同样举足轻重的地位,其要点在于资本主义萌芽时期,海上地位的重要性相同。毋庸置疑,这些比较都发生于不同时间上的相同空间:前者为“德意志”路线,后者为印度洋。由此观之,差异与同一促成了两个对象之间的比较。当然,“德意志”路线与印度洋等只是布罗代尔引的几个范例。地中海作为一个整体,我们从“过去的人”那里获得的地中海世界的经历,仍然与“我们今天人”相差不远,因为“地中海……是一个人类博物馆的集合……”[2](p.298) 依布罗代尔看,比较(或类比)就是通过时间与空间来获得一种同一性。关于这一点,我们还可以从布罗代尔晚年致力于《法兰西的特性》中看出。尽管有学者认为《法兰西的特性》是失败之作,[5](p.3)但从另外一种支持的观点来看,法兰西的特性正是在比较之下才能得出。进一步说,历史学只有在这种相互比较的情况下才能生成新的认同,[6](p.72)因为“类比不管是否正确,至少也反映一定的问题。”[1](p.100)如果分析布罗代尔在这种不同时间同一环境下所作的历史比较,我们实际上会发现,它们能使我们从总体上获得某些方法的隐含意义、总体化方式和前提假设,以准确地解释诸事件,特别是地中海世界,而全然不顾发生该事件的时间与空间之多样性。事实上,布罗代尔就是这样认为的。 在不同时间、相同空间的背后,布罗代尔认为可以确认一种基于“衡量事件”后的“环境之责任”。换言之,在布罗代尔看来,经由时间变化后的地中海,是“人同周围环境的关系史”,这种历史“几乎置身于时间之外”。[1](pp.8-9)把事件置于时间之外,那就是与历史性相分离。布罗代尔承认,这种分离是可能的,那就是不管怎样,“它的结论、它的信息、它的意义,仍然同过去一样。”[7](p.975)他认为,这种与过去一样的同一性始终保持在那里,并且从环境中表现出来的人在其中起的作用微乎其微。笔者以为,布罗代尔所持的这种观点服务于他的“地理史”。 三、差异与特性:比较发生于同一时间不同环境下的经历与事件 特性(l'tidentit6)是历史学赖以生存的根基。历史学是一门研究“变化”的学科。有变化就会有特性、差异。差异是比较的前提。正是因为有差异,才更需要“历史地比较”。因为通过这种比较,我们能够发现一种区别于其他地区、其他事物的特性。正是在这种特性之下,自我的本质以及自我的认识才能更好地得到体现。 布罗代尔认为,“16世纪的地中海是辽阔的、巨大的,而且只有通过比较,它才称得上‘具有人类的特性’。”[2](p.549)在第1部分,布罗代尔考察了16世纪这一时期几个不同的地方,得出一个结论:陆路运输有所增加……海运并没有因陆上贸易的增加而减少。恰恰相反,海陆运输始终保持着某种平衡,推动着运输的全面增长。威尼斯与卡斯蒂利亚(西班牙)就是很好的例子。这两个例子可以区别于东地中海地区的运输情况,即后者缺乏这样一种海陆运输平衡。另外,在证明了这种合理性之后,尽管地区之间有差异,布罗代尔还是把观察的时间范围扩大,即从15世纪扩展到17世纪,同时把大西洋与地中海结合起来考察。布罗代尔承认,地中海作为一个整体在16世纪可以从亚速尔群岛或新大陆沿岸地区延伸到红海或波斯湾,等等。布罗代尔试图把这种扩大了的比较推向地中海社会整体的比较。然而,倘若要进行这种总体社会分析,其可能性条件就在于必须考察这种扩大了的环境同(有时间的)历史的联系。在这种“趋势演化”⑥下,尽管地中海地区有一些差异性存在,但在布罗代尔看来,“地中海”作为“一个集会所,一种馄合物,一个人类统一体”⑦可以成为一种“范式”来指导科学的历史学研究。 另外,近年来,史学界有一股“特性复归”(retour de l’identit6)的倾向。人们要复归这种特性研究,比较同一时间不同环境下的经历与事件是一个重要的维度。通过这种比较得出的结果,不是要把特性单纯认作抽象的特性,认作排斥同一性的特性或差别,而是要承认这种同一性。涉及到历史,诸文明中的每一个时间阶段的变化,必须通过现时(temps présent)来体现。对现时认识的要求不同,历史比较最终建构起来的差异或特性也就不同,从而更加明显地体现出历史的变化。依此,这种历史比较思想无论为“已完成的变化”抑或为“正在发生的变化”的历史学科都提供了一种结构变动的描述、解释。 四、“体验”与事物本质:比较可以唤起一种回忆 布罗代尔在删除的“结论:地理史与决定论”中强调了唤起回忆(l'évocation)。这种唤起人们的回忆,表现的是一种残存于当下的过去,一种历史学家或某些见证者时刻都能感受得到的过去,同时把它们看作一种经历以充实当下,即始终强调历史与当下有一种重要的关系。因为唤起回忆虽然发生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但是它们包含那些可能的偶遇,这一点正可解释历史与现实的关系。正如布罗代尔所说,在地中海那里,“正如在欧洲的北部一样,过去与现在之间没有明显的断裂。”[2](p301)同样,“历史的秘密目标和深邃动机不就是要说明现时吗?……我们不必因害怕犯颠倒时序的错误,便缩手缩脚地不敢进行比较。我认为,对我们这些长期埋头从事历史研究的人来讲,现时是一张方位图,甚至应说,是一张真值表。”[8](p.721)当然,布罗代尔这里所说的通过比较来唤起回忆的体验并非意在用现在解释过去,而是在理解过去时要参照现实的问题。 体验(法语:expérience;德语:Erfahrung)通常与布罗代尔并不太关注的、历史学的心态(mentalité)的形成有着密切关系。心态这个概念是布罗代尔的导师费弗尔(布罗代尔把《地中海》一书题献给费弗尔)至为关注的,因为它可以投射历史人物如何从历史时间中演化出自己的行动(handeln)。但布罗代尔抛弃了这种心态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唤起回忆的体验”。我们知道,布罗代尔的主要史学概念,如历史时间的三分法、经济世界、地理史等都是取自德国。所以从德语词汇中分析“唤起回忆的体验”更富有启发意义。 “Erfahrung”是一个普遍的主题,是日常语言的一部分,是认知世界的一种方式。“Erfahrung”是哲学词汇中最难处理的词汇之一。“Erfahrung”通常与“Erlebnis”(经历)相对照。其实,我们还应该注意到“Fahrt”(旅行)深藏于“Erfahrung”之中,同时这种体验与“Gefahr”(危险)又不无关系。我们知道,布罗代尔带着他那部美式照相机,游历(Fahrt)了除埃及以外的地中海各国,同时凭记忆形成了他的博士论文《地中海》。⑧在体验的过程中,他通过比较诸国历史,形成了《地中海》一书中的观念,特别是认为人与周遭环境之间存在着一种不变动的(至少是缓慢变动的)关系。所以从这种语境上说,布罗代尔可谓冒了一个险,即从“唤起回忆的体验”来构想历史写作。虽然他抓住了某一时间内不同速度的域(horizons),在那里革新与反复共在,持存与变化同时,尽管卷帙浩繁,但是这种体验保证历史的客观性却遭到了质疑。按照后来的历史学家福柯所言,界限—体验(limite—expérience)与“真理的历史”(l'histoire de la vérité)之间有着紧张的关系,即有着不可归约的特征。虽然福柯入选法兰西学院得到了布罗代尔很大的帮助,但毋庸置疑,福柯还是在1969年的《知识考古学》开篇几章中对布罗代尔的这种“旅行”与布罗代尔创造的词汇——“长时段”(longue durée)展开了批评。⑨ 同样,唤起回忆作为历史研究的一项重要过程是否能够保证历史过程的准确性,不同的历史学家也有着不同的回答。布罗代尔如此写道:“没有救赎的希望,除非通过当时混乱的局面(尽管混乱),人们寻找比较与支撑点,没有这些,一切都无法开始,也有必要转向这些比较与支撑点,以便找到通向这些近似、不完整的体验与尝试的途径(多亏了时间本身),尽管是近似、不完整的,但是缺了它们就没有科学,或更确切地说,没有科学的研究。”[2](p.296)要达到这种科学的历史学研究,如布罗代尔在第1版“序言”中强调的那样:“最好带着他自己对这个内海的回忆和想象,并赋予我这部作品以色彩,帮助我再现这个巨大的存在。”[1](p.3)即,在布氏看来,想象与回忆应该是科学的历史研究的一个重要部分。至于深层次探究过去,他这样写道:“渴望有一种方法能够容许人们深入地把握过去,在这些令人流连忘返的小岛上,在这些令人惊奇的、有人性的、不可变更的阶层上把握它。”[2](p.300)布罗代尔依这种“体验”或“回忆”,在(1950年历史学的处境》中推进了他认为是科学历史学的讨论。[9](pp.15-38) 五、时间与空间:比较之可能性和比较对象之界定 按布罗代尔的理解,地中海这个区域可以把以上所列的几项比较都纳入其中,所以他在第1版“序言”中指出:“地中海历史的框架范围问题,作为首先提出的问题,引出所有其他的问题。”[1](p.4)后来他也说道,“地中海特别适合于诸如此类的比较研究。难道这不是一个半自主的宇宙的交汇点,一个生气勃勃的地中海同盟,这些盟国独树一帜,然而还是可以经常相互比较?各种体验在那里友好地连续发生。”田㈣在布罗代尔看来,游历于地中海诸国就是“游历于它们不同的空间”,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无止境地游历在它们的过去中”,而是“这种过去奇迹般地保存于现存的状态中。”[2](p.298)这就是布罗代尔所理解的,即我们可以发现从地中海中寻求比较的资源有其可能性。 如果试图参照布罗代尔的比较(或类比),那么我们就可以发现布罗代尔试图强调一种纳入时间与空间中的历史的统一性或总体性。布罗代尔与前辈布洛赫(Marc Bloch)、费弗尔等人一样,认为唯有总体的历史,才是真实的历史。地中海是这种真实历史的“范型”。除了布罗代尔把地中海作为一个“总体”来研究之外,正如他强调的那样:地中海是一个“半自律宇宙的汇合点”,也就是说,一个“生气勃勃的”、“源初的”“地中海同盟”;或者说地中海的空间不仅看起来是自律的,同时又是“分隔的”(cloisonn6es),[2](p.298)但终究是在地中海这个时间与空间的“总体”内。这种时空的总体性也是布罗代尔后来撰写“法兰西的特性”时所强调的。[10](p.8) 如前所述,把时间与空间融合起来,把事件嵌入其中进行考察是布罗代尔历史比较的特色。这种做法打破了传统政治史或文明史的既定分析程式,从而把费弗尔提出的“总体史”纳入布罗代尔自己树立的一个三维立体框架之中。[5](pp.3-4)“比较”与“唤起回忆”是布罗代尔进行历史研究的重要手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较的对象则明显暗含了一种差异的存在,即涉及到时间或空间内的特性,否则无法进行比较。也就是说比较的对象是一种历史性存在,与时间性相伴随。由此观之,同质性与异质性这两个概念便在布罗代尔的历史比较中明显地体现出来了。在布罗代尔看来,之所以要比较地中海,前提预设就是地中海有差异性,同时又有共同点,至少有类似之处。同样,“唤起回忆”涉及到“体验”的共同点,以强调一种唤起回忆发生的现在时间与已逝过去时问之间的一种“行动的连续性”,[2](p.301)或者说是一种持存性(durée)。应该说,这种连续性可以触及或者可交流(communication),⑩即,两者之间“没有明显的断裂”。因此,这种“唤起回忆”也是预设了一种一致性,即不同时间的过去在当下可以理解、感知,或借用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的术语来说就是历史的现在在场(Jetztzeit)。所以,布罗代尔在《地中海》第1版中强调了糅合时间、空间、比较、唤起回忆等,尽管有时我们可以从他的文本中直接地读到这些,有时只能从他的表述中间接地读到。 “总体史”是实践这种历史比较的途径,前提是要有“一个统一的社会科学”,也只有在这种“统一的社会科学”下,“科学的历史学”才有可能实现。布罗代尔以历史学与地理学为例来阐释这种主张。因为历史学更强调时间性,地理学则是空间性。正如布罗代尔提到的那样:“传统历史地理……几乎只专注于研究国家疆界及政府边界……专注于创建一种真正回溯的人文地理……这应该是地理史的雄心……这应该是……它真正的存在理由(raison d'etre)、它行动的确证,目的在于支持两种社会科学即历史学与地理学的融合(convergence),任何分离这两者的举动都无益处。相反,一切社会科学的目的都相同,此外还有我们的工具以及我们不同的工作场所。是人,通常是人,我们应该理解的是人——人在言说社会、国家。人们可能以一种更为特殊的形式运用时间或空间……时间与空间只是形式。”⑾从这番话,可以得出一个新的程式,那就是:历史=社会=时间=真实。 总而言之,《地中海》第1版之“结论:地理史与决定论”是布罗代尔历史比较思想的完整表达,后面的著作都是围绕这一史学思想来拓展、延伸。在《地中海》中,布罗代尔围绕地中海,兼及与地中海交流甚为密切的一些亚洲国家(包括中国在内),从四个方面来表达了他的历史比较思想,把历史学带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不无遗憾的是,为了构建一种经济学模式,布罗代尔在第2版中删除了一些我们看来至关重要的章节。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删除可以在他的其他篇章中粗略地读到。另外,应该注意的是,布罗代尔删除某些章节以达到某种一致性,与他致力于建立一个人文学科帝国密不可分。在这个人文学科帝国中,他自己则为“布罗代尔国王”。⑿ 注释: ①张芝联:《费尔南·布罗代尔的史学方法》,《历史研究》1986年第2期;顾良:《布罗代尔与年鉴派》,《史学理论研究》1994年第1期;陈新:《理性、保守主义与历史学家的责任——初论布罗代尔史学思想及其实践效应》,《世界历史》2001年第1期;姚蒙:《法国当代史学主流——从年鉴派到新史学》,台北远流出版事业公司1988年版;赖建诚:《布劳代尔的史学解析》,台北桂冠图书股份有限公司2004年版。这些作品均未论述《地中海》第1版与第2版之间的差别。 ②Fernand Braudel,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La M←diterran←e">La MéditerranéeersonName> et le Monde méditerranéen a t'éoque de Philippe Ⅱ,Paris:Librairie Armand Colin,1966. ③要了解布罗代尔对地理史决定论的兴趣,有必要了解拉布拉什及费弗尔的地理史思想。拉布拉什、费弗尔都阐释过对布罗代尔影响至深的“地理或然论”(geogrophical possibilism)。见George Tatllam,“Environmentalism and possibilism,”in G.Taylor(ed.),Geograph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London: Methuen,1953,PP.128-164. ④由此观之,中译本较为合适的译名应为《地中海与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世界》。见陈新:《西方历史叙述学》,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188页。 ⑤但这种“地理史”在第2版中改为了“结构史”。这种名称的转变是布罗代尔史学思想转变的一种暗示。试比较布罗代尔《地中海》(第1版)第xiii、307页与第2版第16、325页。 ⑥布罗代尔在《地中海》第2版中使用“趋势演化”(conjoncture)达102次,而第1版中只有两次。分别见于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La M←diterran←e">La MéditerranéeersonName> et le Monde méditerranéen a l'éoque de PhilippeⅡ,1949,P.265,P.508. ⑦Femand Braudel,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La M←diterran←e">La MéditerranéeersonName> etle Monde méditerranéen a l'époque de Philippe Ⅱ,1949,P.195.这一句在《地中海》第2版中已删除。着重号为原文所有。 ⑧尽管布罗代尔夫人提供了一种解释,但仍不令人满意。见Paule Braudel,Les origins intellectuelles de Fernand Braudeh nil temoignage,Annales ESC,Vol.47,No.1,1992,PP.237—244. ⑨<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