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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品衔浙江温处道袁世凯为遵奉面谕，谨拟条陈事件，缮摺恭呈，伏乞代奏事。 窃维天下大势，递变而不穷者也。变局之来，惟变法以应，则事变乃消弭於无形。此次军兴失利，势诚岌岌，然果能中外一心，不忘此恥，破除积习，因时变通，不过数十年间，而富強可期，是亦更始之一大转机也。 历观中外各国交涉情形：万国公法，指势力相均者言之；两国条约，为承平无事时言之；強邻奧援，又为彼图自利者言之。处今日之势，欲弭釁端，杜外侮，捨亟求富強之道，讵有他策。 且万国君臣，莫不互引治法，力图振兴，精益求精，孜孜不已。而我犹蹈常习故，孑然默处於五洲之中，风气隔阂，制胜无术，且繁庶之资，而甘居贫弱，譬如病者以孱躯而搏狼虎，欲求倖免，曷可得乎。 顾说者谓我国声明文物，远驾他邦，何必捨己从人，轻更古制。不知孝弟忠信，礼义廉恥，自应属守我法；而富国強兵之道，彼已久著成效，势不得不参用各国新法，择善而从。试观三代之际，行井田、设封建，秦汉而後，农政钞法，兵律官制，迭经更易，降至今日，旧制所存者，百难一举。以汉宋大儒名臣，亦不能強违时势，追复三代成规，盖因时制宜，人心运会，有必不能相沿之也。 说者又谓，用夷变夏，古有明训。缙绅子弟，恥与彼族共周旋。不知通商开禁以来，门戶洞启，即欲闭守，亦无善道。既不能不与各国交际往来，自必须习知其风土人情，始可相机制服，不为欺侮。犹之知物性者，虽猛虎毒蛇，亦可驯而豢之；不知物性者，虽犬马牛羊，亦不免触噬之患。近来海外各国，王子公卿，每多出外游历，並学习他国言语文字，无他，亦以备两国有事，为折衝樽俎，指挥运筹用耳。日本仅敌我西省之地，则十数倍之，彼之所以胜者，由於讲求西法，实力推行。我之所以败者，由於拘守成规，罔思改辙。殷鉴不远，亟宜更张。以我之地大物博，但求日人所以制胜之故，而事半行之，必将雄视海内，強邻悚息。然转移之权，亦惟在宸衷独断，屏斥群疑，毅然整顿而已。 谨就管见所及，备陈四事，冀备圣明採择焉。 敬拟储材九条 一、古今各国，得人则昌。远观纪载，近证泰西，莫不皆然。故求才之政，为目前第一首务。查海外各国臣民，均於髻年入学肄业，由乡而省、而都，叠次考升，俟年稍长，则资遣游历诸洲，博采治要。迨出而问世，当事者必核其游业之所专，性情之所近，始酌授庶事，试言奏功，递加迁擢，每於专业之途终身任之，故欺蔽难生，而治事无废。曆观富強最著之国，人材必多，学校必广。 我国讲求西学，风气尚未大开，目前似亟宜在都城择宽厂之地，设立馆院，由六部、九卿、翰詹科道诸衙门内，精选品学敦实，及留心时务之员，以入其中，並罗致各省有用之才，与之同处。延请精通各种学问西师数人，与之切磋。更令在外洋日久之华人，周旋介绍，优以廩饩，隆以礼貌，略仿同文馆之例而扩充之。简派亲王大臣督领其事，並设提调总办，司事支发，巡查各官，斟酌於中国书院，外国学堂之间，分天算、舆地、製造、机器、矿学、商务、农务、兵制、水利、邮政及各国条约、律例、史事、语言、文字各门，各就学之所习，性之所近，分隶各处，互相考证，日察之，月省之，岁计之。遇有才识出众者，量为录用，其不堪造就者，随时革除。务须规模严肃，首除其树党攻讦之风，复杜其朋比招摇之路，俾各努力自好，期底於成。每遇枢译各处关係国计民生、利害大端，交各员分条妥议，折衷至当，留备采择。将见集众人之思虑以施政，罗天下之才智以救时。庶措施无乖，因应咸得宜矣。一俟办有成效，扩充学校，分设各行省，亦可依次举行。其尤要者，购取泰西各种有用书籍，选择精通华洋文者，译汉字，分发各省，刊佈郡县，使乡里才智之士，皆可涉阅。如此，而风气大开，人材必可蒸盛矣。 二、各省督抚保荐人才，业经恭奉谕旨。至各省学政，虽专司文柄，而輶轩所及，周遍通省，接见官吏，考试诸生，此中才智杰出者，当不乏人，乃三年屆满，所保者或有一二敦品绩学之士，而经济才艺能收实用者，从未破例上陈。此外更有乞休遗老，关心风化，籍本土著人情熟悉，较之督抚深居简出，寄耳目於人者，见闻尤为确凿。 似宜並令周咨，俾阐幽发隐，广搜岩穴之瑰奇。惟滥保之咎，既有专条，而得人之赏亦须申定。其规避处分，不肯访举人才者，尤须惩警。似宜详细审酌，加立举才款限专条，刊发各省，严切晓谕，俾各省遵守，以期持久。如京都果立馆院，凡各省选举人才，必饬令赴馆院，由督率之王大臣及提调等，详加察核，並令同业者与之考校。如此，则事皆实际，举尽真才，较之一纸送入，即畀以重任者，其疑信奚啻霄壤。 三、词章之学，不能大裨时用，然数百年曆行成法，断无一时删除之理。但各省考究实学者，亦颇不乏人，特上不之求，下亦莫知所尚。如算学一条，早经奉有明文，按屆考取，故今习者渐多。而此外策论，凡遇兵法、河务、转漕、水利、农政各端，类皆抄袭旧卷，敷衍成篇。 嗣後应请简派学政、典试各差时，慎择讲求实学时事者充其任，务饬特重实学。如所选之士，实学较多者，应请酌加褒奖，以示鼓励。其仅取章句者，亦略予申斥。庶本源既易，而天下响风，士气文运自必随之更新。且从此一转移间，则寻常摘句之学，尽变为经济应世之者，其得失所关，殊非浅鲜。 四、沿海一带，如闽、粵、江、浙等省，聰俊子弟中素习洋务、西律，足以参赞交涉，及肄习格致、化学、足以分任製造，又谙练陆军、水师，足以教习管带者，诚不乏人。惟此等人素习简率，不谙官场仪节，故从不与长官来往，大吏知者甚少。即间有一、二进谒者，亦因其质而无文，置之不论。 似宜速订条规，刊行沿海各省，早定年限，令南北两洋、两广、浙闽大吏，妥议试规，择适中之海关道经办试场，延聘名师，分西律、技艺、军务为三途，照童试例，取邻保甘结，择期开试。其身家不清及素有劣 者，概不准入。得取者亦列为生员。择正科之次年，由四省大吏延师秋试，次春会试。由生员而举人，而进士，均仿照文学乡会条规名色办理，但考取以进士为止。每次定额若干名，随时再酌量增加。均交新设馆院分司学习，俾得量材授职。庶所事皆所学，渐收用人实效。至考试经费，亦由沿海各省大吏关道筹办。其阅试名师，先由承试官精择聘请，迨所取依次造成，即由新设馆院中择派督试，藉可鼓励後进，广拔其才。 五、取才之道，必先以心术气节为首务。此次军兴，武将死事者极少，而文吏中几於无人。其心术气节之不振，已可概见。推求其故，实由於承平已久，奔竞成风。武则以侵扣●赂为能，文则以朘削逢迎为事。无他，亦诸长官有以启其，渐开其端耳。值此艰危，依然脂韦势利锢习，安望其竭力图报，同仇敌忾耶？ 似宜严饬中外，刻以国恥时艰为念，择人必自心术气节始，切不可因一议不合，即成仇隙；一节稍疏，即将屏弃。尤勿以稍有嫌忌，即射影含沙，嗾嘱倾陷。务使端人 进，群小屏斥。庶几上下同心，廉隅共励也。 六、自古人才难得，而才德兼备者尤为罕觏。汉武帝云：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故善用人才者，取其长，须知其短；弃其短，须知其长。录长略短，而进退抑扬之柄，随时变通，则一时贻误者，自不至废置终身矣。即如京内外罢斥各员，除贪污、奸险、大干法纪外，其或有文学夙富，识论尚优，而不能躬行实用，及素性笃实谨慎，而才识短浅，致有罣误者，似俱可分別调京查看，或任以参议，或量为差遣，应较新进之员阅曆有素，亦可备共济进艰之一佐。 七、冗员多则禄俸薄，禄俸薄则饥寒所迫。中人之才，自难尽言操守，一有私汙，则论事评人即不免各有偏见，在图治中关係綦重。何则？国之所以治者，全赖公是公非，以隐为维持。如是非倒置，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 似宜通饬内外各衙门，裁汰冗官，设一官必顾名思义，务得一官之用。而所设之官，即分加以所汰之俸，务使任事者俸足以养廉，始可去其弊窦。倘以旧制难改，宜先查明任事各官，优给俸养，必令其室家瞻足，衣食丰馀，竭力从公不忧内顾，则中材之士亦皆廉洁自守，共励清白之操。从此风节相高，而言事之馀，自有持平之论。凡彼挟私钻营者，自无所施其伎俩俟。 八、匪言之艰，行之维艰，行之而始终不渝者为尤艰。故凡任事之人，先必度一身之才力，以受事之大小。如力所不逮，事有难行，甘遭谴谪，未敢免強以贻咎也。倘事力相当，而毅然自任，则终生以之，死生以之，既不可存畏首畏尾之心，尤不可萌宠希荣之志。但实以国事为家事，安危与共，庶乎补救一分，或有一分之益。至授任者，必慎察於始，既已任用，即优以事权，宽以岁月，责其有成。其受事者凡能破除情面，认真从事，自必有不遂所欲者，多方搆陷。萋斐之来，务须先度其言所尤自，再详加查访，必有实 始足为据。倘浸润交集，未经明查，辄为簧惑，则自爱者见机引去，恋栈者多方弥缝，人各自谋，相率敷衍，欲求补救时艰，不啻缘木而求鱼也。 九、一人之心思才力本属有限，必专於所事，始免废悮之虞。故器满则溢，久有明训。倘因佳才难得，以多事属於一人，受事者必将左右支绌，无暇悉心经理，即遇在措置素优之事，往往以责任过多，形神交瘁，终不免有业脞之忧。是岂人才之自悮哉，特事多有以累之耳。 似用者须量其才力能否兼及，酌任以事，不但可免废事，亦爱惜人才之一道。譬之豢良马者，惟知其良，尤须节其劳，如宾士千里，不使休息，必致疲敝，与驽骀无異矣。 谨拟理财九条 一、自古养兵之费为数最钜，必先致富，始可图強。然如责成各官吏在地丁民生内设法朘削，恐所得无几，而心腹之患尤烈，势必须仿照西人久著照成效之新法，实力举行，斯天地无蕴藏之利，生民得安业之庥。 查诸新法内其牟利最钜、收效最速者，莫如铸银钱、设银行、造纸币。此三者，必须联为一气，互相挹注，並须与各国银行相通呼吸。开铸之提成減色，银行之出入子母，纸币之现存腾挪，一经开办，利可立见。英人之洋元畅行中土，欧美之银行蒸盛各埠，倭人之纸币徧行国内，极有成效。年來留心时务者，著说立议，亦甚详晰。然如通行内地，条目极多，势难遽行。 似宜请简派廉正明练大员，详细筹画，先在各埠通商处，分別创办，嗣扩至内地。各税局、厘卡，凡报税纳厘，必须以银钱纸票況心，關发兵饷，亦可参用。固不但收三项之馀利，亦可杜中饱侵蠧之积弊。惟此三事，必须招罗殷实富商，素著笃信，並有切实富商边环保结者，集股兴办，分董各事，始可与商人气息相通，依次畅行。又必须敦请欧美信实熟习此事之商夥，指示稽查，始可与洋商有无相共，並可捐除情弊，认真经理。其管理三事之大员，只可提倡保护，随时督查。除银钱铸成馀利，均须提入官帑外，其银行、纸币每年约计贸易出入，亦可酌提报效。 二、海外各国之所以富強者，大半得力於商务。而我之商务所以见绌於各国者，以市侩之徒素为缙绅所不齿，而地方官吏又从而抑制剥削之，恐商务终难与各国齐驱，殊於因富致強之道，终有阙如。 似宜专派明练大员督理通国商力，随时与出使外洋大臣、领事及各省督抚关道详妥商酌，令各埠众商分举董事，设立会社，遇事 力合作，有害则督商务者即毅然除之，有利则切实助之。其有抵制欺淩者，並认真保护之；其有力不及者，即设法掖成之。且须时常周曆通商各口，从便接见诸商，不厌琐屑，讨论考校，实作子民之义。並派妥实商董抽往外洋，查看商务，择访兴革。我之商力日盛，可操左券，而税务之旺，亦必日渐加增。至洋人在华，究属人地生疏，性情隔膜，而衣食起居，较我昂贵，经手实办者从中营渔，決不能如我商土著获利之厚，其商务利权，自可渐为收回，只在一、二能事有心倡率之耳。 三、铁路之便利戎政，裕国计，利商务，联风气，议者已极详矣。惟铁路未易 期，其收效获利，亦难甚速。现谕两路相持未決：一日由通州以达清江，一曰由芦沟以达汉口。总之，如由通州从山东抵清江，路近河少，其工省；由芦沟经河南抵汉口，路远河多，其费钜。至路远经过城镇较多，其获利自必有加，路近者逊之。 宜先电请比国政府，遴荐明练敦品熟习铁路教师数人前来，另派谙工程者，分头偕赴两路详细勘查，务先知道路之远近，土性之坚疏，地势之险易，水道之多寡，黄河之上下游宜於何处设立桥渡，经过各城镇，何路商力出产最多，最远，又须计节节工程难易，究须用款若干，或须另开铁矿，以供路轨，采煤矿以资汽鑪，又须用赀若干。一面专派公正素著之大员，罗致南北各省诸富商，广集股本，又可通知在英美各埠诸华商相助招徕，复可默许洋商藉託华人名号附股，通计约集若干，每年所入脚价，除开支外，约计可馀若干。然後视勘查之工费多寡，再商定议，向洋商借款若干，指定由获利内归还，其年限又约以何路为较少之听闻臆度者，确有把握，请明降谕旨，通饬经过各省大吏，遇事协力，勿推诿掣肘。並严饬经理大员，认真保护商本，实力提倡筹画，破除情面，一秉至公。该经理大员先计成本多寡，形势顺逆，通盘详筹，奏请指定何路，绘图贴说，布告中外，严立条规，会同原估比人，延中西群材，分理各事，以洋人及华商殷富有结实连保者，处津要，即以诸商人董基事。凡应用人夥，稍有关係者，均由商董联各举保。如涉舞弊，由承保之诸董认赔。为大员者，亦不过督查维持，提其大纲而已。盖如委诸官办，则滥用私人，任意糜费，鲜知爱民公帑。如专令商办，则官吏豪绅多方侵剥，势必有所不成。欲求其便，须官督商办，较易有成。至榆关已成之路，亦须先趕联接，以便气脈通贯。关外已停之路，尤须赶为筹办，以备边陲不虞。其内地各省诸支路，均俟办有成效，再酌查工程难易，腳值盛衰，随时以馀利依次分设，似不必预有指处也。 四、天地生材，资人用取。中国蕴藏之富，为万国所弗如。而采取之法，乃百倍不逮於他国，弃利遍野，殊足痛惜。近来创议开五金矿者，百无一成，而招股日见艰绌。何也？良以富商无权力者，畏官吏土著之索诈，不敢生心经理；其稍有权势之职员，绝少正人，每以开矿为名，罗致股资，充己贪欲，引用亲族私人，多立名目，藉为分润，恣意浪费，终底於败。又怙恃其势力，诸股主莫敢与较。该职员创办之，本无图成之心，不过侵渔为快耳。 此後凡无资职员，敛人资以议开矿者，似宜痛禁。如有殷富巨商，搜集股本，自延师购山，定立章规，均准其赴商务处呈请开采。由大员考查其资本、地势、办法，倘可允行，酌定额税，批准照办。即饬所在地方官认真保护扶助。倘有吏绅勒索，即在商务大员处控请查明参办。该商人必知顾惜资本，決不肯稍涉张皇至倾家产。而开矿收效之实，必日见其多。盖开矿之要，苗贵旺，源贵远，销路贵乎畅，运道贵乎便。煤、铁、铜、铅各矿，成本巨而收利厚，金银等矿，成本轻而收利薄。成矿既多，不但增税利商，且利养贫民，兴旺地方，亦无过於此者。又要在厚资，延西师，慎择其地耳。 五、传递文信，名为邮政，事端似小，而开裕国便民之计，关係甚要，故各国互仿行之。中国驿站之费，为数甚钜。邮政一通，则此项即可饬解另拨。其邮政之馀利，虽不能骤有钜款，而逐年增加，亦足以稍补国用。在泰西邮政亦有专学，我则姑无其选。 似亟宜仿照电报学堂规例，招募生童，肄业邮政，留备扩充邮政之用。现先饬总税务司赫德遴选关员，详酌举行，以各口海关兼办，藉可节省费用，或饬电报局妥慎兼理。因各省电报联通甚广，设局甚多，易於照料，並须与铁路轮船及各国邮政公司，以便附递。凡铁路已成之处，共驿站旧费似宜查明提解，以期归款实用。 六、各国製造工作，以人力济天生之未备，而售销他国，即可取利於人；通行本国，即可杜人渔猎，法甚善也。在中国，聪明才智之士，实有过於欧美，惜无人提倡引励之，故未能各献所长耳。 似宜晓谕天下，凡有营造技艺之才者，均准赴商务大员处报请考验。分別收录，咨送各局所，从优任事。凡各机器製造等局，必须历经考验升拔，始可充总、会办、会员等差，切不可再以权要私好，毫不解事者骤膺其选。既用非所学，安望其能收实效。设或具有良法资本，愿设各项机器商厂者，均可查核批准，令其妥实经理。倘有资力不足以试办者，即由商务大员考核详确，如能有济实用。亦可筹借资本，取具保结，付与经理，並稽察督助之。迨其有成，果能通行天下，或有裨军政，或有利器用，均可专请褒奖，以资鼓励。庶技艺才智之士，必将骈集以济时艰，而西人製造之精，不能独擅其长矣。 七、内地厘税胥吏，侵渔几过其半，当此时艰，必须实力整顿，以期涓滴归公。而情面误事之积习，似一时未易骤改。 宜亟饬税务司保荐久在海关之华人数十名，並选清白员弁具有保结者多名，专设一局作为厘税综理之所，仍请简派明练公正大员能任劳任怨者督其事。先由赫德选荐海关洋员数人，偕同赴沿江内河查看形势，当 者 之，宜移者移之，悉将各省在局员吏一经撤去，即以荐选人员分任各局卡，仿照海关防弊章程，认真办理。亦不妨饬赫德先行会办创行，尤可破除情面，迨收有成数，除各省应留各款分別解交外，其馀均解戶部另拨，似不守数月之经营，可获数百万实有之资，宜亟图之。 八、自古理财之道，不外乎生众、食寡、为急、用舒四义。如仿照西法以理财，必可日见蒸盛。如浪用无节，虽以万国之财力，亦难供其无限之散佈。 似宜力求撙节，凡无益国计民生者，均宜分別裁汰。遇当用者，虽大必用，非滥也。以所为之利，固有大於所用者。其不当用者，虽无限之散佈，或多留以筹备接济，亦在当事者量入为出，以国事为家事，通筹全局，留有馀步耳。 九、创办新法，势必须挹用西才。查西人之长在於经历多、无情面，有恒心；而其短，又在於性涉跋扈，难受约束，凡驾驭西人者，用其长亦须知其短。遇有新政，只可优饩重礼引为参佐，或分理各事，至独行之权，決不可予。恐一予即未易收回，尾大不掉，尤无术以制之。现宜亟设学堂，重聘名师，选募佳士，将理财、建造诸大端，分类肄学，其造就有成者，派赴外洋阅曆考试，归任以事。是中国多得一才，即可去一西人。此不但易为调度，得力尤多，且备国家有事，缓急较为可恃。至理财诸事，清白自爱，素无利欲者，每不屑为，势不能不参用市侩，並便於富商联络。但须择其资本殷实，心地朴诚者，分別任使。倘以市侩牟利，尽不可用，恐声气隔阂，难收成效。设或有时误用，偶为欺弊，则所侵财仍在中土，追赔之，查抄之，均可任我所为，较之西人挟资远飏者，犹为得计。在乎督其事者，因才授事，推诚驾驭之耳。 拟练兵十二条 一、当粵撚猖獗之初，以绿营制兵不足以 之，乃由诸统帅创设湘淮勇营，另立规制，始奏成功。设仍固守绿营规制，不思改变，恐蠢尔粵撚，今或尚在。迄今承平日久，暮气浸深，今之勇营，亦犹昔之绿兵也。今之夷氛，远甚於昔之粵撚也，而欲制胜克敌，其势有所不能。为今之计，必须亟设新练军营，另订规制，参用西法，庶可鞏我边陲。然如饬各省一律改辙，不但难得将才，且恐多有窒碍。 似宜将现有之勇营依次裁減抽练，先由总署电请德国外部选荐年高敦品，性情和平，曾经普法之战，精习时新之学者一人速来，延为参谋军事，並准该参谋选带数人，分佐教练。一面简派明练时务之知兵大员，予以督练之任，预先择地经理营房，迨该参谋来後，由该大员会校各国兵制、军律，饷章，择其宜为施行者，奏请定夺，著为成书，即遵照认真教练。值此库帑支绌，必期练一兵即得一兵之用，始可有裨时艰。 或谓专延洋员，委以军事，当可得力。抑知洋员性多偏横，专委则未易制之，流弊甚多。且洋员甫来亚洲，未知士兵之性情，中土之风气，无由因性驯束，因地制宜，亦犹医者未谙病者之脈络，只凭观听以投药，何以能瘳。 又或有久在中国谋生之洋人，与我素习，粗解华语，似乎可用。然此等谋食之徒，惟利是图，次少善类，且多沾染中国市侩习气，尤不可恃。西人谚云：凡久在亚洲者，心肠必变，绝无正人。其说良不诬也。 二、湘淮营制，每营名为五百人，而火兵、护勇等役在其内，遇有战事，能出而迎敌者，至多不过四百人。其将领不自爱者，短额侵扣，所存战兵尤属无几。而各国兵制，大率五十人为一排，五排为一队，千人为一营，三营为一标，两标为一镇，两镇为一分军，两万四千人为一全军。其乐号兵、工程兵、巡探兵、马兵、杂役均在外，又按名实足，毫无虛额，故敌以一分军，足抵我四十营之力。 似宜先集练一分军或一镇，配合马兵、炮兵、工程营、巡探兵、乐号兵、医伤院，一切官弁、兵丁、制数，均照新法，认真办理。其命名可称为某处陆军，即如在畿辅者名为顺天陆军，或直隶陆军，他省仿之。宜汰除湘淮某字某号各名目。盖兵皆国家公所之兵，不应随统将之籍贯名号紊杂相称，至使不肖各统将，俨然党为自有之业，且适足长树党之风。值此整理之际，亟为更改，俟有成效，再依次推行各军、各省。倘直隶、奉天、山东共有三全军，以镇抚之，任三帅以提挈之，则北洋海防，较有把握，彼狡焉思启者，亦不敢轻生窥伺。 三、兵之有律，犹网之有纲，決无纪律不明而能制胜者也。盖用兵之道，赏必信，罚必行，始可以效指臂。近见练募各军，相率引用亲族，藉饱欲壑，於赏罚二义皆任意为之，向不知军律为何说，故将弁无畏法之心，而士卒存观望之志，一败即溃，实由於此。 似宜查照兵律成宪，参订简明军律，按行军及操防两条，分別重轻，刊发各营使将弁兵丁时常持诵，並选一刚直公正之员，专司军律，所有各将领赏罚，均归该员按律考核。倘设偏袒，准由该员据实详参，不许稍有假借。倘该员有所徇庇，加倍严治。庶纪律既振，而人尽知法，则平日绝骚扰，战时无退缩，始得谓节制之师也。 四、旧制将勇薪饷较少，故弊窦业生，虽峻法不能止之。 似宜先将员弁平时薪公酌加从优，兵丁亦稍使赡足，临战事倍予之。庶养之既优，始可致其死力。惟发饷之责，应设一总支发处管理粮饷，又每营各分一末员执其事，每屆月朔饷期，该管饷各员，按包秤准，俟各兵操毕，即点名以予，其操法生疏者，究其是否顶替，短数随时扣缴，患病者亲往验看。倘发饷各员有涉舞弊，准带兵员弁指实控情参追。至兵丁号衣、操衣、靴帽、行具，雨具、亦宜仿照西法，由公家製造赏发，派员专理，作正开销，不必扣诸兵勇，固不但外观严整，尊崇国体，並足以怀服兵心，杜绝积弊。欲永革营伍之侵削，捨此实无善道。 五、从来千军易集，一将难求。各国统帅习知天时舆图及古今各国史记、兵法，並时务要用，武备公法，设将有事於敌，必先详查其国内形势虛实，人情兵制各等事，几乎无微不知，亦兵法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者也。我之现有诸统帅，大都起身卒伍，素不解书，年壮时欣羡名利，承人指示，恃血气之勇，偶得显宦，甚至有未曾经战，以附保钻营亦得身膺阃帅者。迨逸久年高，精力既衰，即昔时血气之勇已早消磨，所具者惟利欲薰心、油滑习气耳。至操练之事，委诸弁兵，统帅漫不经心，安望其激励士卒效命疆场耶。欲求一如各国统将之材者，实不可得，现惟有迅速作养之。 似宜由督练陆军大员，赶募自十七、八岁至廿一、二岁之佳子弟，务须身体強大，性情朴实，粗通文字者数百人，遴延西员数人为之师，建立行营学堂，分类教授，逐日考验，五、六年後，造就有成，即择优分班，令曾经战事之将领率以出洋，考校各国兵制、形势、阵法、器械、算学，各戎政应有之学问。或赴西国武备院，随班应试，或编入西兵中充当弁兵，三、四年後回国考验，即因材授以兵事，则陆军得人，其精強自可与欧洲並驾。惟此係十年後得用之材也。 至目前急用之道，惟有先在遣撤各军将弁中，精择其年力富強，性情笃实，及素有气节廉恥者，躬亲操练，详加考试，分別等差，任以营哨官弁之责，务须习知枪炮奧妙用法，及步法、手法、列阵、号令、攻守诸法。至戎政根柢之学，问自非此等将弁所能造就，仍可由督练大员，会同洋员逐日随教随练，历时较久，亦足得力，较之现有将弁，必远胜百倍矣。 六、兵欲求其精，必选慎其选。募兵之道，切忌草率。今之募兵者，大都素无根柢，非街市游手，即乞丐流民，安望其亲上死长，能为国事捐躯耶。故操规一严即逃，而无处追寻，遇敌辄溃，漫无钤束，此等奸卒，颇难练归实用。 此後如须练军，宜限定格式，如身长须若干尺，力量须若干大，每时行走须若干裹，自二十岁至二十五岁为止。遴选妥员，分赴北方各省，逐一精选。不必限定一省，又不必限以时日，务其得一兵即收一兵之用。並将其籍贯住地、三代家口，注登簿冊，取其邻保，附存冊内。募有成数，即分起带赴防次操练。设有逃亡，不难按籍追查。庶人人无退逃之路，使可安心操练，致身报国。其遇战阵亡者，亦可按冊查明，从优抚恤。死者不遗，则生者自知感奋。募兵之始，切须慎之。 七、统兵之责，首重在训。知练而不知训，仍乌合之众也。 是宜每日下晚操毕，集将弁为一处，明告以忠国卫亲，亲上死长之义，令其分论所部。又督同教师，择各国经战之情形，应敌之阵法，枪炮之奧妙，及中国兵法之要言，用兵之成事，节取讲解，令其分別录记。复将忠国卫民、亲上死长各要旨，编为叶韻四字句，令诸兵丁熟诵详记之。並令各营哨诸书识，择要诵解，类如说书作唱者，取其易於听闻，庶将弁兵丁，均习知戎政应有之义，及用兵之道。志气巩固，呼吸相通，始可人自为战矣。 八、练兵之道，首练其迅行号令，继练其恪守军规。至手法、步法、阵法、操法，固须精练，然无号令军规以继係之，则与不练等耳。至枪炮朝暮远近用法，及拭洗修理等法，均须逐层习练，而攻守、夜袭、行军、胜败等法，尤须变幻操演。盖练兵有常规，而用兵无常法，惟在提用命之兵，随慧心统将，因时妙用耳。 且练兵必须择地以处，最忌繁华之区，虑其分心外事，沾染嗜好。宜在僻静高爽处建营环居，始易训练。如依山为垒，俾各兵丁常演登山为阵之法，临时用之，尤可得力。 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练兵器械必求其精，然又忌名色纷杂，临战多有遗误。似宜将最利、最多如径口小毛瑟、或曼裹夏等枪，葛鲁森、哈乞开斯等炮，专发为新练各军之用。並须分设製造子弹局，精加仿造，以防缺乏。又须设立随营小机器局，以备修理。尤须专派军械局员，查理军械，司管收发，按五日分赴各营逐一点检，其有秽汙损伤者，立请惩治。遇有战事，亦由该员随时查点，预筹接济。至行营之电机、德律风、各种地雷、照远灯、千里镜，各项杂具，均由该局认真查理。其责任之要，亦与管理粮饷者，同关紧要。 盖陆军章制，事务纷杂，应须员弁，亦统计甚多，未便琐举，其最繁钜者，惟粮饷军械两处耳。 十、各省开试童生，多係小康之家，购製弓矢，计费甚钜。若各买一枪，计费不过十金，自属轻而易举。似宜在武试场内，減弓矢一声，易为放枪打靶。先饬各省督抚筹集添款，向德国订购单响毛瑟枪，带配子弹，均计本省之生童多寡，定买置数目，分解各府城存储，酌定价值，令各生童备价领买。子弹限数售发，必须取其邻保、素有家产、安分者，始可予之。如该生童或停试或身故，准其将原领之枪炮回，仍将前价找归，以防流落匪手，滋生事端。並将此枪械拭修、施放、操练等法，简编成书，随枪刊发一本，俾各知所用法，庶不糜公帑，而国内储存数十万得用之枪，並添数十万知枪之人，遇有外患，或就近收回发付营兵，或纠集生童起义 侮，较之临时购械，仓卒募兵者，所全甚多。且风气既开，亦可在武试生童内选择入武备学堂肄业，其造就尤易有成。 十一、中国海疆计程万里，如专练陆军，分界防守，虽雄师百万，恐亦未能周密，而另整海军之举，切不宜缓。闽人怯懦僨误，形 毕露，从此闽省学生未可再用。第既成之材，弃之亦属可惜。似宜将闽省学堂造就有成及曾在水帅充当官弁各人，集齐分考，中选者或发交轮船局差遣，或派往各学堂充当翻译教习，或分任铁路、开矿、理财各庶事，均因其怯懦而免彼效命之事。其入学日浅，及品行不纯者，全行遣去。另募直隶、奉天、山东、浙江、广东沿海各省性素強悍之听颖子弟，将闽厂学堂酌移在沿海僻静处，延帅肄业。凡於海军应用之功课，分类认真习练，七、八年後造就有成，即遣赴外洋，或在各国师船充当弁兵，以四、五年为期，届满回华，再酌委管带船 ，当可胜任。 至目前海军，亟须复设，似未可待。宜先在广、浙、南洋各船，及曾充北洋海军官弁内，而籍非闽人，战尚勇敢者，慎择录用。然仍须延请英人久在水帅之员，前来督操，认真整顿。平时除操练外，必须分班常往沿海各地方测量绘图，由督操者严考勤惰，随时升降，迨师船渐多，亦可分赴欧美，限年遊历，庶可开广见闻，谙熟各国风土人情。 至购船之道，似未可骤添多 。盖师船与年增新，亦应另筹指款，按年分添，始免不合时用。而人之旧式船 ，切毋多购，价虽稍廉，而用之未能经久，每不能甚合时宜。且西人转售於我，必因其试有弊病，始以授我，而我受其病，殊为失算。 十二、沿海各口炮台，向以勇营兼守，遇有战事，调度即互相推诿，无所专责。旅顺、威海已为覆辙。 似宜饬南北洋及沿海各督抚，凡炮台海口详细查看，量炮台之大小，炮位之多少，酌定护守兵数，令其专守，与守城之责任相同，加派统领一人总辖之。其驻口勇营，只可作遊击之师，亦由一人统之，遇事策应，相辅而行。倘口小台少，即责成一人经理，尤可得力。盖用兵之道，事权最忌分歧。慎择一将而专任之，则号令一，转折便，呼应灵，亦制胜之一端也。 敬拟交涉四条 一、自古玉帛兵戎相替而行。其出使人材，有关全国之体制，边陲之安危，自宜慎选得人。能胜其任，素知彼国情形者，始可派以前往。各国使员章程，以英、法为最善。凡充当使臣，须天资卓越，素习使律，品学兼优，並习知各国情形者备其选。又每由所驻一国使署之译、随、参赞各员依次升任。其领事一途，亦有专业，必须熟悉民情、商务，及财产、律例者为之。又每由领署之译、随各员内递升正、副总领事。使臣与领事虽属一体，而仕途攸分。使署、领署人员每在其从事之署，终身周旋之。又有所驻之国人地相宜者，每数十年不移他国。定立年限，准其请假休息，仍予以半俸。年久致仕者，亦予之。凡两署人员升降迁移，均由外部主持，使臣不得滥举。随带均深知所驻国之人情事故、语言、文字，宛然与驻国人员知识无 。而刺探机要，或又遇之故，事无遗误，人多称职。其外部要员每以久任使事者充当，而使员出缺，亦多由外部内选往。 现我新经失利，交涉事案，势必愈形棘手，似宜查取英法外署使员章程，酌仿以行，有裨时局甚钜。 二、粵人之久处欧美，学习西律、舆图、商务及中西文理均优者，尚不乏人，而总署总司万国交涉，似宜有精熟各国情形者留备顾问，方属周密。可否饬出使大臣及南北两洋、广、闽无抚招致选举此项人才，咨送总署，查看留用。惟此等久在外洋者，起居奢靡，不谙仪节，如能优养宽容之，自较延用西人，尤为得力。 三、同文馆设立有年，其学生内材堪造就者，诚不乏人，似宜随时考择其学业所专，性情所近， 清简派王公大臣子弟督率，分赴外洋大书院限年肄业，其在外洋考取最优者，调回总署当差，分理庶事。至同文馆现有学生，似宜扩充增额，加延名师，认真教授，陆续出洋，以厚储材之根本。 四、西北各处与俄人接壤者甚多，而金、旅、威海之之倭人，亦非一、二年内所能退完，广西、云南、西藏各处，又与英、法毗连，似凡与夷人之接壤地方，有交涉事件者，所驻统帅及驻办交涉等员，似须择明白时务，熟悉舆图者分任之。其铁路、矿务，均须预为留意。又必须於练兵、抚民、实边之道，认真讲求，庶免蚕食生心，逼处日近。盖我以荒远而弃之，敌方营谋而取。其取之者必有可为之资也。生聚教训，即 日进步之阶。駸駸图我，決无厌心。惟在得人以求富強，足以禦之耳。 以上各条，或酌采新法，或变通旧制，不敢以滞碍难行者务为高论，上渎圣聪。伏念职智虑短浅，罔知忌讳，渥被特知，遵於本月十二日蒙恩召见，训谕周详，仰见我皇上圣明天纵，励精求治，采及芻荛，跪聆之际，钦感莫名。值此时局，愤恥刻骨，亟思湔灭，薄海同情。況职世受国恩，涓埃未报，苟有一得，曷敢畏罪缄默，自外生成。谨就大局所关，事难再缓者，分条开列，缮摺呈恳代奏，仰乞皇上圣鉴训示。谨呈。 光绪二十一年七月初一日 原件藏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军机处录副摺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