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抗战丨蒋日记周周读（五十一）
蒋日记周周读51：南京失陷前夜，蒋思考他的生死与国家命运之关系
1937年12月12日-12月18日
本周首日是12月12日。一年前的这一天，张学良、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逼蒋抗日”，扣押蒋介石，成了他人生的一次劫难。
之后的一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可谓沧桑巨变，完全出乎蒋介石意料之外。时隔一年，蒋介石对这一劫后余生的“纪念日”感触良多，12月12日当天日记的“雪耻”栏中罕见地写下150字的长篇“感言”：
今日为西安事变之纪念日，不能使国家因此转危为安，而反陷于今日之危亡，则余个人虽得出险不死，有何益耶？假使余因事变而死，共党乘机窃国，各省军阀藉故割据，中央覆亡，倭寇侵入，各国傍观，若果事变至此，则尚留此身以拯救今日残败之局，是固胜于身死也。上帝果留此身，以挽救中国乎，使之造成天国基础，以完成使命乎。
蒋从正反两方面说明，他的生与死对于国家的重要性，最后强调他能活下来，是肩负着上帝的使命，“挽救中国”。
可“挽救中国”，谈何容易。此刻的南京城，正燃起滚滚硝烟，“外围阵地”失守，“复廓阵地”正遭遇威胁，日军已逼近南京城墙，攻势迅猛。
12月11日，日军司令松井石根下达对南京总攻的命令。次日，中华门、中山门、雨花门、光华门等多处城门被突破。守城国军曾有过顽强抵抗，但终不敌日军的强攻。12日，蒋介石给奉命指挥守城的唐生智将军电话，但始终接不通，他据此判断情况不妙，“敌已过江占领江浦，则南京恐已不守乎？”
此前，蒋介石曾于11日指示唐生智等，“如情势不能久持时，可相机撤退，以图整理而期反攻”。12日，蒋又改变了主意，希望唐能坚守南京：“经此激战后，若敌不敢猛攻，则只要我城中无恙，我军仍以在京持久坚守为要。当不惜任何牺牲，以提高我国家与军队之地位与声誉，亦惟我革命转败为胜唯一之枢纽”，“如能多守一日，即民族多加一层光彩。如能再守半月以上，则内外形势必一大变，而我野战军亦可如期来应，不患敌军之合围矣！”
在日军的强势猛攻下，国军阵地瓦解，再次出现撤退混乱无章的现象。 13日南京便失陷了，蒋所谓“守城半月以上”，只是空想而已。
南京失守
南京一失，国民党内主和之风更甚。12月14日，蒋在“雪耻”栏中强调，“今日惟一要务，在于决定和战问题与认定国家存亡之关键”。希望能在国民党高层内部对和战问题达成共识。 12月15日，蒋介石召集高级干部会议，讨论“和战问题”。会场中意见纷呈，主和一方以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汪精卫和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为代表。汪精卫还提出一个建议， “以第三者出而组织，以为掩护”，即由他出面在国民政府之外另树一帜，建立组织，与日本议和。对此，蒋严加拒绝，告诉汪“此不可能之事也。”而孔祥熙也因战局不利，从“倾向和议”发展为“主和至力”。
对于国民党内部的争论，蒋在18日的日记中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近日各方人士与重要同志皆以为军事失败，非速求和不可，几乎众口一词。此时若果言和则无异灭亡，不仅外侮难堪，而且内乱益甚，彼辈只见其危害，而不知敌人之危害甚于我也，不有主见，何以撑持此难关耶。
蒋介石的主见，就是在南京失陷后坚持抗战到底，反对对日谋和。他认为，南京失陷，是一个新阶段的开始，要“站稳脚跟”，制定“自立与根本计划”的新计划。他写下“压伤的芦苇不折，将残灯光不灭”的句子。
蒋在极端困难的状况下，坚持抗战国策的决心是不能否认的，其精神支柱除了相信“中国抗战必胜”的内在信念外，也需要一些外在的表达来加固，给军民以信心。蒋认为，“如无宣言决心，则几不可支矣。”。南京失陷后，他要求陈布雷写《告全国国民宣言》草稿，这份宣言经蒋数次“改正”后，于16日向全国发表。宣言重申“以抗战到底为本务”，强调：“中国持久抗战，其最后决胜之中心，不但不在南京，抑且不在各大都市，而实寄于全国之乡村与广大强固之民心。”
从《告全国国民宣言》的内容看，经过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之后，蒋介石抗日的军事策略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从完全依靠正规军，打大规模的阵地战，至提出“决战中心寄于全国之乡村”。在此前的蒋日记中，也陆续出现过“打持久战，保存有生力量”、采取“柔性游击战”、贯彻“以空间换时间”等战略思想，这虽有不得已的宣传考虑，其后也未完全落实，但无疑抗战初期的战争，已给了他不少与日本人作战的经验与教训。
蒋介石日记原文
12月12日 星期日 晴
雪耻 今日为西安事变之纪念日，不能使国家因此转危为安，而反陷于今日之危亡，则余个人虽得出险不死，有何益耶。假使余因固事变而死，共党乘机窃国，各省军阀藉故割据，中央覆亡，倭寇侵入，各国傍观，若果事变至此，则尚留此身以拯救今日残败之局，是固胜于身死也。上帝果留此身，以挽救中国乎，使之造成天国基础，以完成使命乎。
预定：一、调滇军到浔汉。二、第一军到信阳。三、蚌埠桥梁准备爆破。四、掩护炮兵。
注意：一、共党阴谋与反动派；二、决注重根据地之一点做起；三、如一旦溃决，只有快刀斩乱麻，成败有所不计也。
本日，南京唐孟潇处已无人接电话，敌已过江占领江浦，则南京恐已不守乎？与天翼谈时局。
12月13日 星期一 晴
雪耻 卧薪尝胆，勿助勿忘。
预定：一、苏省府移清（靖）江。二、军用钞票之发行。三、墨三到浙。四、抗战可以鼓励民气，团结内部控制反动，统一人心，建立新军基础。五、此后之兵应贵精而不贵多。
注意：一、宣言应针对敌人心理；二、英、美受倭机轰炸其军舰后之态度。三、列强如不受倭寇之挑衅，决无自动参战之理，只要我能持久，则倭必向列强挑衅也。四、军械分配之注意。
本日，闻南京尚在战争中，此必我官兵被围不屈，作壮烈之牺牲也。夜，得报唐已到临淮关，各师长皆已渡江浦口，浦镇与乌龙山皆未被陷也。上午，与天翼谈话，下午，到三峡涧宿也。
12月14日 星期二 晴
雪耻 今日惟一要务，在于决定和战问题与认定国家存亡之关键。
预定：一、孟潇与墨三之任务。二、研究站稳脚跟之业务，即立足点莫何在。三、对倭对俄之研究。四、收拾残局，振作精神。五、整理军队。六、开国防最高会议。
注意：一、敌军行动当先打通津浦路为多。二、政府改制。三、军饷之收支与点验。四、伍廷飏之查辩。五、重整旗鼓着手处。
上午，记事，游览三峡涧，改正宣言稿。下午，到庐山训练班讲演毕，即由星子乘机飞武昌，到时已六时余矣。心神不佳，由于背伤作痛之故也。
12月15日 星期三 晴
雪耻 培植人才，改造人心，巩固后方，振作民气，实为当务之急，至于整顿军队建立基础，犹在其次也。
预定：一、见郭忏。二、见省府人员与警长。三、见各部长。四、见克兰。五、定星期日作纪念周。六、见各名流。七、约会伯川。八、见川刘。
注意：一、汪、阎之会商；二、宁交友被负，毋降敌招亡，决定方针，贯澈始终，成败听之于命，是非失之於心，如天不亡我中华，则内忧外患皆无足虑也。
上午，见岳军与会报。下午，会客、批阅。南京被陷以后，和战问题杂出，如无宣言决心，则几不可支矣。
12月16日 星期四 晴
雪耻 压伤的芦苇不折，将残灯光不灭。
预定:一、研究整顿军队与改正军事机关之方案，应召集研究会。二、见鹰屋与大维。三、防守武汉与政训人员之人选。四、派员访甫澄。五、高级将领会议与战斗详报。
注意：一、军品与重伤兵向后运输之地点、日记与计划。二、人员之疏散与登记。三、难民之安置。四、当次此大难，惟有一本正道做去，成败利钝非所逆睹。五、振作人心之研究。
上午，与汪谈话，彼甚想以第三者出而组织掩护，此不可能之事也。下午，会客，到省政府会议。晚，会报、训话。此次失败最大之原因乃在高级将领平时不学无术，战时指挥无方之过也。
12月17日 星期五 晴阴
雪耻 骄矜乃败亡之首。
预定：一、军事各学校之统盘计划。二、总动员计划之呈阅。三、教育部与政训处之合并。四、军区之任务及根据地之指定。五、地方军训与组织之设计。六、约见各名流。七、刘瑞恒来见。八、拨德款。九、见君山。
注意：一、抗倭期间政权之增强；二、自立与根本计划；三、人心恐惧，民气消沉，以及苟且与依赖之现状；四、军政时期以军主为本位。
上午，与特拉德文谈话后，召集军政各部长训话约三小时。下午，批阅、会客、会报。英美人士一见失败，则责难与讥评齐至，而且乘机取利。国不能自立，则无论何国皆成敌人也。
12月18日 星期六 望 晴
雪耻 政治与外交皆应自两面着手，不可只知其一也。
预定：一、见王、周等。二、政府组织之研究。三、民众发动之方案。四、高级将领会议之日程。五、见陶希圣等。六、查南昌军械。
注意：一、广东防务；二、根本计划与自立之道；三、德意对伪政权之承认可能性。三、通告马当自明日起封锁。
上、下午，皆会客，与英美记者谈话，明告其中国之失败非日本之打败，乃各国之失信坐视，有以致之，并告其日本形式上虽攻华，而实则攻击英美也。晚，会报。
本周反省录：
一、近日各方人士与重要同志皆以为军事失败非速求和不可，几乎众口一词，此时若会果言和则无异灭亡，不仅外侮难堪，而且内乱益甚，彼辈只见其危害，而不知敌人之危害甚于我也，不有主见，何以撑持此难关耶。
二、此后敌人前进愈难，而我军应之较易，必使敌人再进一线，使之更陷於穷境，则国际变化如何，固不可期待，而倭寇弱点矣必暴露更甚，敌军兵力亦不胜布置，不仅使之进退维谷，而且使之疲於奔命，如此各国必乘其疲而起矣。
三、持久抗战到底，我国危殆，而敌亦消灭矣。
下周预定表：
一、行政院军委会之改制。
二、民意机关之组织。
三、会见民流。
四、整军方案。
五、共党商谈。
六、高级将领之会议。
七、组织之进行。
八、武汉司令之委定。
九、编制之商讨。
十、交通之整理。
毛泽东在1937
12月9日-14日：出席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在11日、12日作两次发言，重申并坚持洛川会议确定的方针政策。八路军和游击队要起到模范作用。战役战术是独立自主的，战略总方针是持久战，红军战略方针时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
12月13日 南京失陷。
12月14日 复电叶挺，指出新四军原则上可按照何应钦提议作进一步磋商。
12月16日 致电朱德、任弼时，提出派两个支队到平汉路以东地区进行游击。
《竺可桢日记》中的1937
12月12日 往青原山。
12月13日 南京失守。至江西泰和。
12月14日 日本兽军残杀奸淫，无所不为。
12月15日 浙赣路总局与局长杜镇远及秘书谈一小时。
12月16日 回严州（建德）。侠魂已到建德，留士芳在南京。
12月17日 士芳离南京。
12月18日 接林循经制木器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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