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您曾说过您最看重的是这个问题——“我理解吗?”陈寅恪曾在《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审查报告》里说:“今欲求一中国古代哲学史,能矫傅会之恶习,而具了解之同情者,则冯君此作庶几近之。”所谓了解之同情,您怎么看? 朱维铮:每个人都生活在他的时代,不可能对他的时代漠然视之,在中国,你想不问政治,但是政治要来问你,我本人就有很长时间是政治冲突的对象,被卷入到政治浪潮当中去。 你不了解我的过去,我曾是“罗思鼎”(“文革”期间奉命批判苏联修正主义的中共上海市委写作班子,取音于雷锋名言“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的一员。 在批判苏修的时候,我们也思考苏联的历史家是怎样扭曲历史的,特别是斯大林时期的一批历史家,什么都是苏联的第一发明,对斯大林崇拜的彼得大帝、伊凡雷帝总是极力称颂的,但是关于中苏边疆的问题,他们极力去讲这里不是中国的那里不是中国的,他们就做这样的事情……他们是为现实政治服务。我们也一样,养你历史学家干什么,如果你们不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你们就不行。 后来说我有反“文革”思想,前前后后整了我10年,把我弄到工厂里去劳动很多年,这倒给我一个思考的机会,我就开始重读历史,重读我们的经典,我感受到一点:你要真想把历史搞清楚,就要坚持一个原则——从历史本身把历史搞清楚。 因为没有人会真正站到历史之外,完全客观地去看历史,总会带着某种感情。真的要就史论史,有一条无论如何要警惕的:不可以带着现在的感情,对历史做轻易的判断。所以我尤其不喜欢在历史方面不停地做价值判断这样的工作。 我赞成陈寅恪这句话,所谓了解之同情,前提是了解,不了解就同情就容易是很主观的同情了。清代汉学家强调研究历史要设身处地。要想设身处地,我认为只能基于了解,一个人不可能回到历史,不可能达到全面的设身处地,但是了解是必要的;所谓同情呢,决不是为历史上发生过的一切辩护,辩护论我是极为反对的。 坦白说,冯友兰有一点我特别不同情他,蒋介石时代他做蒋介石的国事公,毛泽东时代他又把自己痛骂一顿,他总想影响当代的政治家,这一点我特别不同情他。 我们要避免研究历史时由于出于对现状的爱憎、出于主观判断而有违事实,才有可能达到所谓了解之同情。 在研究时,我常感到痛苦 人物周刊:您做研究时,有没有倾注个人感情最多的一段历史?总会有段历史与自己心气相通吧。比如您在发现汉学家时,会不会比较激动? 朱维铮:我曾说,我最喜欢的东西我不写,我只写我存疑的东西,因为解答问题时是特别需要理性的。我的工作都是在夜里面,为解答一个问题,我要找很多书,花很多耐心,要抱着打破砂锅的决心,某些时候这过程是非常枯燥的。在研究时,我经常不感到喜悦,而感到痛苦。我的学生们做论文都有这个经验,当他们自以为发现了什么,我就说谁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