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日,秋雨已带有了一丝寒意。早9时许,我如约来到史继忠家,后来才知道,早上是史先生固定的笔耕时间。他家一如普通百姓家平常,面积也不大,没有什么装修。在临南明河的客厅里,我们一聊就是3个小时。不时他的外孙女来到我们身边玩耍,让我得以在他的文化流变的世界里稍作喘息。这间客厅,史继忠取名“听涛斋”,窗外,漫过一道翻板坝的河水流动的声音,怎么就演变而为地中海的漩涡划过时空形成的世界文化流变的历史巨音呢? 一部《贵州通史》无疑表明了史继忠当今贵州最具知名度的史学家的地位,5大本厚重的书籍,200多万字,囊括了贵州从远古到当代的所有历史。作为《贵州通史》编委会副总编兼编辑部主任,他从1992年起就与省内近百位史学精英组成了一个团队,遍访贵州各地,在浩繁的文献资料里,用全新的角度审视贵州,打磨出一部“历史巨著”来。而这部凝聚了学界智者十多年心血的精品也的确成了贵州历史“正名”之作:它以信服的考古成就,道出了远古的贵州曾是人类文明的孕育地之一;它凭详尽的历史文献,描绘了贵州并不偏居一隅,而是较早与中原地区交流并接受中央政府管辖的事实;它借近年的研究成果,表明了贵州在经济文化发展上并不总是落后,而是也有灿烂炫目的色彩。 其实,从1991年调入省文史馆起,他的研究方向就重点转向了文化领域。和其他文化学者不同,他以史学家的严谨眼光,从贵州民族民俗文化研究着手,继而到贵州文化、西南文化、中华文化,最终扩展到世界文化。 1996年,史继忠在文史馆负责贵州历史文化研究会的工作,当时要召开“贵州文化国际学术讨论会”,发现贵州文化缺失概说和定位。在这样的背景下,史继忠写出了《贵州文化解读》,在和苗春亭等老同志讨论多日之后,最终将贵州文化定位为带有山地文化色彩的“共生共荣、融而不合”的多元文化。这也就是《贵州文化解读》的基本思想。他说,贵州文化与多种民族相关、与地域特色相关、与历史条件相关。比如黔西北,彝族长期占据统治地位,彝文化特征突出;黔东南,在雍正以前没有汉文化进入,所以苗文化得以很好保存;而黔西南,布依文化处于两省交界地区,故布依文化特征明显。一种文化与周围文化的不同,则形成文化孤岛,而贵州许许多多的文化孤岛则使得贵州文化千岛现象蔚为大观。 史继忠是在当年一部电视政论片《河殇》出来后,开始思考中国文化的现实价值和意义的。从那时起,陆续发表的31篇文章,辑为《中华五千年文化探索》。他多角度地考察中国文化,重在反思,揭示它的思想底蕴,阐述隐含着的哲学思想,探索传统文化与现代化的契合。从《少数民族文字探源》开始,他感悟到中国文化中包含着有许多外来成分,进而扩大搜索,写成了《中华文化是古代东方文化的结晶》,从而步入了中外文化交流的领域。 他告诉我,五四时期兴起中国新文化运动,“打到孔家店”,实际上是对传统文化的彻底否定;五四以后,国民党时期取向西方文化;解放后我们倾向苏联文化;文化大革命则是取消一切文化;由于传统文化被打乱,失去了主心骨,文化取向混乱,最近几十年,大量文化现象消亡。正是面对这样的文化乱象,史继忠写了《在经济全球化时代中国文化的定位》,试图回答中华文化怎么生存和发展的问题。 他说:我的结论是,任何文化传播传承,首先是以物质文化形式,它不受国界、民族限制,比如有电灯人们不会再用蜡烛、汽车时代取代马车;其次是受知识体系的根本变革影响;其三是受现代传媒影响。信息时代文化交流比任何时期都更加广泛和深入。这些不受民族感情所左右。 当今时代,一种文化的生存和发展的方式只能是“和而不同”。一方面不断吸收各种文化成果;另一方面是保持和弘扬自身文化的特点。没有一成不变的文化,原生态文化概念很值得商榷。中华文化几千年都在演变,明清以降,少数民族文化不断吸收了汉文化,而汉文化又大量吸收了西方文化;唐诗从五言、七言演变为长短句,是为宋词,宋词因为不能满足思想的表达变为更加口语化的元曲;这就是“和而不同”,变而不离主调,有自己的核心元素。任何文化,不发展就必然消亡。西方的文艺复兴,也是新的文化取向下把古希腊文化的再发展。 现在春节远不如圣诞节受年轻人喜欢,我们许多的传统已经不适应年轻人的精神需求。在他看来,许多传统要重新认识,简单地描述和继承不能持之以久。 人类文明是相互传递的,当一种文化与另一种文化相遇,由于文化的差异,冲突在所难免,但融合却是主流。这种融合又绝非文化的统一。如果说世界文化统一了,失去了竞争机制,那么世界文化的发展就终结了。一个声音不断出现会成为噪音,各种声音巧妙构成旋律才是美丽的音乐。经济一体化不等于文化单一化。多元才能让世界丰富多彩。经济一体化、政治多极化、文化多元化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必然趋势。 前些年,史继忠以全新的视角审视世界文化,研究东西文化的分异、互动与整合。 他认为东西方文化并非从来就是两股道路上的车,世界文化之源在东方。而整个中世纪,世界文化的传播与发展很大程度上是五个文化圈(即汉字文化圈、佛教文化圈、基督教文化圈、伊斯兰文化圈和游牧文化圈)的互动。“文艺复兴”是世界文化的变奏曲,改变了世界文化的命运,“西学东渐”成了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汉字文化圈由汉族扩散到周边少数民族而成“内圈”,又由中国影响朝鲜、日本、越南,向外传播而成“外圈”。但它深受游牧文化圈、佛教文化圈、伊斯兰文化圈乃至基督教文化圈影响,多有变异,在这个大熔炉中交融、提升。游牧文化圈是过去被忽略的,然而,它对世界文化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和影响,“马背上文化”则在世界文化的交流中承担着重要角色。佛教产生于印度,它把古老的印度文化传到中国,形成汉传与藏传佛教,并扩散到朝鲜、日本、越南等国,形成了佛教文化圈。基督教以希腊、罗马文化为基础,吸纳东方文化的某些因素,成为欧洲中世纪文化的主流,而东正教又传至俄罗斯、波斯等地,近代则远播美洲及其他地方。伊斯兰文化圈在中世纪发展起来,它以阿拉伯文化为基础,而这个“世界之桥”则是东西文化交融之地。这个文化圈不仅深入西亚、中亚、非洲及中国西北,而且占领了原先佛教盛行的巴基斯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