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巴达的帝国主义政策离异了科林斯、底比斯、麦加拉等重要盟友(注:阿德科克与莫斯利:《古代希腊的外交》(Sir Frank Adcock,D.J.Mosley,Diplomacy in Ancient Greece),伦敦泰晤士和赫德森1975年版,第66页。),招致普遍的恶感与敌意。值此之际,公元前495 年夏,波斯总督帕那拔苏(Pharnabazus)派专人携巨金收买底比斯、 科林斯、阿哥斯和雅典的反斯巴达领导人,通告他们波斯即将在海上发动攻势,鼓励他们一道对斯巴达作战。此举点燃了希腊人积压已久的仇视斯巴达情绪,各邦反斯巴达领导人已决意在波斯援助下联手反叛斯巴达的霸权统治(注:色诺芬:《希腊史》(Xenophon,Hellenica),洛布古典文库1947年英文版,Ⅲ.Ⅴ.1~2。)。 恰在同时,罗克里斯与佛西斯发生了边境冲突。彼奥提亚应罗克里斯的请求,拒绝斯巴达提出的仲裁争端的要求,分侵佛西斯。斯巴达立即向彼奥提亚进攻。彼奥提亚首邦底比斯则与宿敌雅典结盟进行抵抗。此役以斯巴达名将吕山德兵败被杀,斯巴达军被迫撤回而告终。军事失败极大地打击了斯巴达的威信,加速了反斯巴达同盟的形成。科林斯、麦加拉随即加入底比斯雅典同盟。四国认为,“既然斯巴达的高压统治为其盟邦所痛恨,只要最强大的城邦能齐心协力,就能轻易地推翻斯巴达的霸权”(注:狄奥多洛斯:《历史丛书》(Diodoras of Sicily),Ⅺ Ⅴ.82.1~2。)。 它们先在科林斯设立一个由各邦代表参加的“议事会”,以制定计划,探讨军事部署,然后派使前往各邦鼓动反叛。至年底,优卑亚、琉卡斯、阿开那尼亚,安布累喜阿、卡尔西斯等先后加入反叛行列。后来,波斯也与反斯巴达各邦结盟,资以大量金钱(注:狄奥多洛斯:《历史丛书》(Diodoras of Sicily),Ⅺ Ⅴ.84.5。)。 但与反斯巴达同盟的乐观情绪相反,伯罗奔尼撒诸邦并未响应,仍在斯巴达控制之下。而且战局发展不容乐观。公元前394年春, 集结于地峡的反斯巴达同盟军失去了进攻良机,斯巴达入侵地峡。初夏,“科林斯战争”爆发。盟军接连在尼米亚、克罗尼亚等战役中失利,地峡防御工事也屡被袭破。但盟军在地峡的顽强防守终在公元前390 年重创敌军,战场形成僵势。虽然公元前394 年克尼多斯一役波斯击垮了斯巴达海上霸权,但斯巴达仍坚持与雅典、科林斯对抗。 双方战至公元前388年已精疲力竭,无力再发动大攻势了(注:哈蒙德:《至公元前322 年的希腊史》(N.G.L.Hammond,A History of Greece to 322 B. C.),牛津大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464页。)。 在战争渐陷僵局之时,外交战场序幕业已揭开。雅典依靠底比斯、波斯的援助,海上势力迅速复兴,大有重建爱琴海霸权之势,引起了波斯的猜忌(注:阿德科克与莫斯利:《古代希腊的外交》(Sir Frank Adcock,D.J.Mosley,Diplomacy in Ancient Greece),伦敦泰晤士和赫德森1975年版,第68页。)。斯巴达乘机派精明的外交家安塔西达斯(Antalcidas)于公元前492、488年两度出使波斯,劝说波斯停止对其敌人的援助,斯巴达则愿承认波斯对小亚细亚沿岸各邦的主权,宣告所有希腊城邦和岛屿的自治。斯巴达的计划遭到反斯巴达各邦代表的强烈反对,但立即获得波斯总督泰里拔苏(Tiribazus)的支持和援助。 波斯王阿塔薛西斯犹豫再三,终因察觉雅典重建帝国的野心及其对塞浦路斯的萨拉米斯国王伊伐格拉期(Evagoras)反叛波斯的援助,批准了手下的举动(注:哈蒙德:《至公元前322年的希腊史》(N.G.L.Hammond,A History of Greece to 322 B. C.),牛津大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463~464页。)。此时,斯巴达亦获西西里的叙拉古舰队支持,军事实力骤增,迫使雅典及其盟邦妥协。公元前387年秋, 交战各邦代表被波斯召往首都苏撒,听取波斯王敕令的和约(史称“安塔西达斯和约”或波斯大帝和约)。随后,各邦代表再会于斯巴达,接受了和约(注:色诺芬:《希腊史》(Xenophon,Hellenica),洛布古典文库1947年英文版,Ⅴ.Ⅰ.29~31。),科林斯战争结束。根据和约,所有希腊城邦均享自治,除伯罗奔尼撒同盟外的所有希腊同盟皆须解散,小亚细亚沿岸诸邦则归波斯所有,不守和约者将受到波斯大帝与其盟友的全面进攻。在斯巴达军事压力下,底比斯被迫解散了彼奥提亚同盟,阿哥斯放弃了对科林斯的兼并。科林斯恢复了贵族政权重归斯巴达同盟(注:色诺芬:《希腊史》(Xenophon,Hellenica),洛布古典文库1947年英文版,Ⅴ.Ⅰ.32~36。)。这样,斯巴达外交赢得了重大胜利。 在波斯的支持下,本已不稳的斯巴达霸权得以再延续十五年之久。 然而斯巴达无法阻止反斯巴达势力的团结趋势。公元前379年冬,底比斯民主党人推翻了亲斯巴达的贵族政权,与雅典再度结盟(注:狄奥多洛斯:《历史丛书》(Diodoras of Sicily),ⅩⅤ,29.5~7,32.2。)。底比斯在杰出人物伊巴密浓达(Epaminondas)等领导下,驱除了斯巴达驻军,恢复了彼奥提亚同盟,势力蒸蒸日上。雅典亦于公元前378年冬组建第二次海上同盟,共有七十个城市与岛屿参加, 至公元前374年已再度控制了爱琴海(注:哈蒙德:《至公元前322年的希腊史》(N.G.L.Hammond,A History of Greece to 322 B. C.),牛津大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489页。)。 此时,雅典为牵制日益崛起的底比斯,已欲与斯巴达和解(注:阿德科克与莫斯利:《古代希腊的外交》( Sir Frank Adcock, D. J.Mosley,Diplomacy in Ancient Greece),伦敦泰晤士和赫德森 1975年版,第78页。)。公元前371年夏, 重返希腊外交舞台的波斯派专使召希腊交战各邦代表集会斯巴达。在波斯与雅典的协助下,斯巴达提出的、以希腊各邦独立为基础的和平条约获得一致赞同。但底比斯代表节外生枝,要求彼奥提亚同盟得到承认,被斯巴达拒绝。于是底比斯单独退出和约和雅典同盟。斯巴达乘机发兵北上,试图以武力解散彼奥提亚同盟,然未料在留克特拉城附近的决战中,惨败于伊巴密波达统率的底比斯方阵军。是役实际已结束了斯巴达掌握了三十余年的军事霸权。 五、反底比斯霸权的外交与战争 留克特拉战役的胜利标志着底比斯新霸权的崛起,希腊同盟组合随之再度发生重大变化。 雅典立即疏远了盟友底比斯,拒绝与其共同入侵伯罗奔尼撒。雅典又试图在斯巴达霸权衰败之际取而代之,便在雅典举行会议。绝大多数伯罗奔尼撒城邦派了代表参加,宣誓遵守和约,与雅典同盟缔结了防守同盟。但是雅典的外交成功远不足以抵消底比斯的军事优势(注:阿德科克与莫斯利:《古代希腊的外交》(Sir Frank Adcock,D.J.Mosley,Diplomacy in Ancient Greece),伦敦泰晤士和赫德森1975年版,第83页。)。 在伯罗奔尼撒,公元前370年春,曼提尼亚民主党人夺权成功, 又助提基亚建立起民主政府。双方组成阿卡狄亚同盟,不久又与政体相同的伊利斯、阿哥斯结盟,反斯巴达新同盟形成。在同斯巴达及其盟邦的冲突中,根基尚浅的阿卡狄亚同盟向雅典求援未成,即转向彼奥提亚(注:狄奥多洛斯:《历史丛书》(Diodoras of Sicily),ⅩⅤ.68.1。)。其时,底比斯以彼奥提亚同盟为核心,已建起了囊括除雅典外近乎整个中希腊的大联盟,再度将目光转向伯罗奔尼撒。阿卡狄亚使团的到来正中其下怀。年末,双方订立了盟约,彼奥提亚军南下。 闻讯后,斯巴达和科林斯立即派使赴宿敌雅典处求助。在雅典公民大会上,科林斯代表切中要害的发言赢得了雅典的同盟(注:色诺芬:《希腊史》(Xenophon,Hellenica),洛布古典文库1947年英文版,Ⅵ.Ⅴ.37~40。)。以斯巴达和雅典为首的反底比斯同盟确立, 包括了科林斯、埃彼道鲁斯、夫利阿斯、西息翁、培林尼、哈利依斯、赫迈俄尼等伯罗奔尼撒盟邦。此外,斯巴达还有波斯与叙拉古的援助(注:哈蒙德:《至公元前322年的希腊史》(N.G.L. Hammond, A History of Greece to 322 B. C.),牛津大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497页。)。 集结于地峡的20000盟军无法抵挡底比斯的凌厉攻势。公元前370年冬、368年夏,伊巴密浓达两度侵入伯罗奔尼撒, 导致斯巴达最终衰弱。其领导两个世纪之久的伯罗奔尼撒同盟瓦解,统治三百多年的美塞尼亚也在底比斯支持下宣告独立。而反斯巴达的阿卡狄亚同盟则乘机站稳了脚根(注:狄奥多洛斯:《历史丛书》(Diodoras of Sicily),ⅩⅤ.68.1~2,72.4。)。 公元前467年, 军事失利的斯巴达与雅典遣使寻求波斯的积极支援,不料底比斯人伯罗庇达斯(Pelopidas )的出色外交反先博得波斯大帝的好感。波斯王喻令希腊交战双方在自治与自由的基础上缔结和约(史称“伯罗庇达斯和约”),斯巴达须承以美塞尼亚的独立,雅典要放弃安菲玻利和解散舰队,遭到反底比斯各邦的拒绝(注:色诺芬:《希腊史》(Xenophon, Hellenica),洛布古典文库1947年英文版,Ⅶ. Ⅰ.40。)。 接连受挫的反底比斯同盟内部又相互倾轧。公元前466年夏, 雅典秘密与阿卡狄亚结盟并企图颠覆科林斯贵族政权。科林斯、夫利阿斯与埃彼道鲁斯于是转与彼奥提亚媾和。斯巴达一时陷于孤立,仅获得狄奥尼索斯二世的援助(注:色诺芬:《希腊史》(Xenophon, Hellenica),洛布古典文库1947年英文版,Ⅶ.Ⅳ.4~10,12。)。 但时隔不久,曾固若金汤的彼奥提亚联盟内部亦出现不和。公元前465年,伊利斯与阿卡狄亚之间爆发了领土战争, 随即导致阿卡狄亚同盟分裂为以贵族制的曼提尼亚和民主制的提基亚为首的两派。 公元前363年,应提基亚等邦的要求,伊巴密浓达宣布将南下镇压。 曼提尼亚遂与伊利斯、亚加亚、斯巴达、雅典等组成联军相抗。在翌年曼提尼亚城下决战中,底比斯辉煌的军事胜利却因霸权的缔造者、杰出领袖伊巴密浓达的战死而化为乌有。而且,连年征战又严重消耗了彼奥提亚的兵力,底比斯霸权亦难以为继了。 至此,希腊为首的几大城邦均已衰弱不堪,无力再争夺希腊霸权了。僻处一隅的马其顿却悄然兴起,最终取代了过时的希腊城邦体系。 古希腊的城邦反霸同盟外交深刻反映了希腊体系的反霸主义特色与备受推崇的城邦独立观念。它有效地达到了各城邦维护自身独立的最终目的,又无意中确保了以此为基石的整个希腊体系的延存。 古希腊城邦的反霸同盟外交又表现出极大的灵活性。各城邦针对霸权的转移,一次次及时地变换同盟组合,联合宿敌、失败的霸权者,抗击新获霸权的盟国。但是,各城邦切身利益的差异或冲突,也常导致盟邦相互猜疑,削弱了同盟的凝聚力。 战争是希腊城邦组建反霸同盟最直接的目的和最常用的反霸手段。这恰与波斯相反。波斯在争夺希腊霸权失败后亦成为坚持反霸的国家,但它更倾向于通过外交调解来解决争端。对于希腊城邦来说,希腊霸权全然违背其独立意愿,完全建立在军事优势之上,对各邦构成的威胁亦远大于爱琴海彼岸的波斯。因此,保持独立的关键就在于通过战争摧毁霸权的军事基础。况且,战争并不一定是外交的失败与终结,它可以是新一轮外交的起点,将旧敌化为新友正是历次霸权战争后一再发生的事实。 意识形态的异同对城邦间关系的亲疏以及同盟的分合有相当的影响。然历次反霸战争并非因之而起,不同政体的城邦出于共同利益时常结盟,都表明希腊反霸外交与战争不具有强烈的意识形态目的。 【责任编辑】赵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