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在《师说》中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道是什么呢?道是指做人、做事、做学问的目标、准则及方法。做人、做事和做学问各有侧重点,但是,根据我的经验,它们背后有许多相通的地方。 学问究竟怎么学?怎么问?在《论语·为政篇》中,孔子提出:“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博学”后要怎样思考才能做到“不罔”?这就是“审问”的功夫。“审问”时要遵循两个原则:第一,任何理论的功用都是在解释现象,解释现象要讲因果关系,只有内部逻辑自洽的理论才能告诉我们什么样的因,经过怎样的作用,导致什么样的果。学习理论时,首先要看这个理论内部的逻辑是否自洽,不能只满足于新奇的观点,即使一些观点很新,如果内部逻辑不自洽,我们也不能接受。其次,理论的作用在于解释现象,因此在“审问”时除了要求一个理论内部必须逻辑自洽,还要所得到的理论跟我们要解释的现象一致。如果不一致,这个理论就是被证伪了,必须放弃。一个现象经常会同时有许多理论的推论都和现象一致。出现这种情形时,要进一步弄清楚这些理论中哪些是互补的,哪些是竞争性的。互补的理论可以同时是真的,即这个现象可能同时由这些理论所阐释的不同的“因”造成,这时要从经验中去验证到底哪个“因”是最重要的或真正发生作用的;竞争性的理论则不能同时成立,到底哪个理论应该暂时被接受,哪个理论应该放弃,要靠验证各个理论的推论来决定。 如何才能知新?功夫就在“思而不学则殆”的“思”上。不过,这个“思”和“学而不思则罔”的“思”的内涵不尽相同。前面谈到的“思”是“审问”的功夫,此处则是“慎思”的功夫,是直接观察现象、洞悉现象背后逻辑的思维活动。为何 “思”需要“慎”?这是因为知识分子特别容易从所学到的现有理论出发来观察现象,但社会是在发展、变动的,即使新出现的现象和现有理论的逻辑推理一致,并不一定就证明这个现象就是由现有的理论所揭示的“因”造成的“果”,如果不“慎”,很可能犯错误。“慎”要从两方面下手,一要仔细观察,见微知著;二要在观察周围的现象时,时时谨记“道可道,非常道”,抛开各种现有理论的束缚,直接分析、了解现象背后的道理。经过“慎思”所得到的解释,和现有理论的解释很可能一样,但是这种解释是我们经过和提出理论的学者同样的心路历程而得到的,不是简单的接收过来的知识,这样,理解就会深入一层。经过这番直接认识现象的功夫,很可能会发现同样的表面现象背后的形成逻辑是不同的,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知新”。 从表面原因直接看到现象背后的因果关系是每位想成为有创见的学者必须培养的能力。理论是一种信息节约的工具,保留在理论模型中的“因”越少越好,和所要解释的现象的产生没有直接关系或关系不大的“因”,为了理论简约必须抽象掉。在有关系的变量中,其作用也不是完全相同的:有些是外在的“因”,有些则是由外在的“因”内生,产生作为中间变量的“因”;有些则是由外生的“因”,内生产生伴随所要解释的现象出现的“果”。作为一个结论,应该建立在最根本的外生的“因”上才会最有解释力,才能经得起检验。在错综复杂的众多社会、经济因素中,哪个是最根本的、外生的“因”?如果没有《中庸》里所说的“明辨”的能力,可能会越思考越迷茫,所以,还要有“学”的功夫。 不过,“思而不学则殆”的“学”和“学而不思则罔”的“学”侧重点有所不同,这里的“学”有两层意思:一是学会观察现象,解释现象背后因果关系的方法;二是学习现有的文献中有关这一现象的各种理论,这时的“学”不是为了用现有理论来解释所观察到的现象,而是为了了解自己所提出来的理论和现有理论有何异同。如果不同,必须再作一番“慎思”的功夫,检查自己提出的理论是否逻辑上自洽,理论的推理是否和已知的各种经验现象一致。如果这两方面都没有问题,还要进一步分析自己的理论和现有的理论的关系是互补还是竞争,从而了解自己提出的解释新在何处,对理论文献有何贡献。如果完全相同,那么就不能自以为自己有新的理论发明,但至少不会越思考越迷糊。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