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过于谦虚绝对是虚伪,对有些人就是应该瞧不起” 当年8月,我随季龙先师去北京参加《中国历史地图集》工作会议,住在国务院第二招待所。那天下午散会早,我们回房间早,忽然何先生出现在门前。原来他应中国社科院邀请来访,正在北京,我们这次会议是由社科院召集的,他得知谭先生在就找来了。他们一见如故,谈得很投缘。得知他这次来访时间较长,社科院还安排他去昆明和上海,先师再次邀请他访问复旦大学。或许因为是初次见面,或许因为他对先师特别尊重,这次何先生没有月旦人物,也没有骂人。何先生走后,先师说他是南人北相,不仅相貌,各方面都像北方人。 回校后,我们以研究所的名义向学校打了报告,报了接待何先生来访的计划。那时外国学者来访不多,一方面外事纪律严,涉及校外的活动都要预先报市外办批准,如去外地活动还得由市外办通报对方外办;另一方面接待隆重,一般都得由校领导出面宴请,招待参观游览。好在何先生名气大,一向被当作“爱国美籍华人”,所以我们报了请他作学术报告,连具体题目都没有,外办并未像通常那样要求报学术报告的内容。 10月间,何先生与师母由昆明到上海。到上海的次日我陪他们去无锡游览,因持市外办介绍信预购了软席火车票,由无锡市外办派车接待,午间去外办定点的太湖宾馆用餐,全天活动都很顺利。没有想到在无锡火车站虽持市外办介绍信,却没有买到原定车次的软座票,只能推迟一班。在候车室等待时,何先生很不耐烦,我十分惶恐,师母却说:“不要睬他,他就是这种脾气。” 那时复旦还没有专门的学术报告厅,一般就安排在几个大一点的教室。考虑到何先生的地位和影响,我们借了一个可容纳二百来人的大教室。知道后何先生很不高兴,说:“云南大学是请我在大礼堂作报告的。”我陪何先生进教室时,已经座无虚席,过道与窗边都站着人,历史系、经济系、相关研究所一些知名教授都坐在下面,气氛相当热烈。何先生报告后,多位师生提问,不仅对他的论著熟悉,而且都提出希望他再作阐发的要求。会议结束时,何先生兴致不减,说:“毕竟是复旦大学!” 晚年的何先生性情依旧,对多数人他只是在学术、学问上批评,但有时也会涉及人事人品。他在加州大学鄂宛(Irvine,即尔湾,从何先生自译)分校二次退休后,全力研究思想史。他认为这是最重要的学问,但没有毕生的积累不行。他发表了一篇从思想史角度研究《红楼梦》的论文,告诉我:“这可是一篇重要论文,其他人是写不出来的。”我不懂《红楼梦》,知道魏同贤先生是红学专家,就问他是否看过何先生的论文。魏先生说:“果然不同凡响,红学界的人很佩服。” 杨振宁先生请他去香港作讲座,他很满意,以后又应邀去清华作讲座。在上海他曾与我谈及香港之行,他说:“现在我与杨振宁越来越有共同语言。一个人过于谦虚绝对是虚伪,对有些人就是应该瞧不起。” (作者为复旦大学教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