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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在湖南师范大学校园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位面容清瘦的驼背老人缓缓而行，他就是著名历史学家陶懋炳先生。 陶先生出生于1923年，早年经历坎坷，颠沛流离，备尝艰辛。由于患有类风湿关节炎，背渐渐地驼了，他天资聪颖，博闻强识，读书刻苦，1943年考取国立师范学院史地系，师从皮名举、李剑农、熊德基等先生，毕业后在该校附属中学任教。1956年，考取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古代中世纪史研究生班，师从白寿彝、赵光贤、何兹全等先生，走上了史学研究之路。1958年以后，长期在湖南师范学院（1984年10月改称湖南师范大学）历史系任教。20世纪60年代初，他在《光明日报》发表了两篇文章，在史学界崭露头角。他身残志坚，刻苦钻研，论著迭出。1980年12月，《窦建德、李密、杜伏威评传》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1985年3月，《五代史略》由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是他的代表作，填补了五代史研究的空白。这些论著在学术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他也由此成为知名学者。 陶先生给我们上课是1984年下半年，讲授课程是“中国史学史”。他讲课很有特色，不拘一格。虽然有备好的课件，他却从不念稿子，而是讲要点，分析史料，深入浅出地讲解。谈到《史记》时，他举例说：“陈胜称王以后，他老家的伙伴来看他，看到陈胜住着高大、宽敞的宫殿，说：‘夥颐！涉之为王沉沉者。’‘夥颐’是感叹词，表示惊羡、赞叹，现在我们还有这种说法。司马迁这样写，很通俗，很生动。”讲到《三国志》时，他说：“《三国志·诸葛亮传》记载了诸葛亮病逝、蜀军撤退以后司马懿察看蜀军营垒处所时说过的一句话：‘天下奇才也！’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司马懿对于诸葛亮治军有方是高度赞赏的。作者陈寿借司马懿之口表达了自己对诸葛亮治军的看法。”他这样讲解实际上是教我们怎样分析史料，令人耳目一新，对我们很有启发作用。他强调断代史研究一定要注意前代与后代的联系，断代史研究与通史研究有机结合，不能顾此失彼。他重视学生的社会阅历，鼓励学生参加社会实践。他喜欢临场发挥、旁征博引、嬉笑怒骂，有时候讲他的求学经历，有时候讲史学前辈的故事，有时候讲生活趣事等，古今中外，无不涉及，有时也发一些牢骚和感慨。他生动有趣、引人入胜的授课方式，使我们开阔了视野、活跃了思维、增长了知识，印象很深刻。 有一次课间休息，他走到我面前，问道：“你像个做学问的，要报考研究生吗？”我说：“准备报考。”他又问：“报考哪个学校、哪个专业？”我说：“可能是本系古代史专业。”他转过身，望着窗外，使劲地吸烟，沉默不语。我揣测他并不赞成我报考本系。果然，第二节课他就说：“你们应该报考外校，多跑几个地方，多读几个学校，避免近亲繁殖、孤陋寡闻。只有这样，才能见多识广、茁壮成长。”一般说来，报考本校要相对容易一些。当时我正在为选择学校和导师发愁，听他这样说，就更加紧张了。再三考虑以后，我报考了西南师范学院（1985年8月改称西南师范大学）的何汝泉先生。我给何先生写了一封信，很快收到回信，他欢迎我报考，并且说他跟陶先生比较熟悉，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向陶先生请教。数日后，我在校园里遇到陶先生，便跟他说了此事，他说：“何先生忠厚老实，学问扎实，你选对了。” 陶先生思维敏捷，心直口快。无论是办公室还是资料室，只要有他在，气氛就很活跃，经常可以听到他高谈阔论。有一次在资料室，他说：“现在有些人用耳朵吃东西。”资料室的老师难以理解，连忙问道：“怎么会用耳朵吃东西呢？”他说：“有些人听到别人说某个东西好吃就赶紧买，自己不动脑筋，你说这是不是用耳朵吃东西！”他这种别出心裁的说法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陶先生喜欢爱读书、会读书的学生，奖掖后学不遗余力。当然，他对课堂表现差、作业抄袭的学生，批评也是很严厉的。他富有正义感。他的人品和学问赢得了很多有识之士的称赞。从湖南师范大学毕业以后，我数次回校看望他，因为我非常敬佩他。 陶先生潜心于学术研究，笔耕不辍。他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做学问，最好是像马克思那样在工作中不知不觉地离开这个世界。”他给我们上课期间，正在撰写《中国古代史学史略》，该书1987年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1989年，他又在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司马光史论探微》。直到1992年1月去世，他每年都有论文发表，有些年份甚至发表四五篇论文。 陶懋炳先生逝世20多年了，但在我们的心目中，他的形象一直是高高大大的。 （作者单位：湘潭大学历史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