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國際2017春季拍賣會高古藝術專場中有一件珍貴的拍品神面紋提梁卣(真卣),於5月29日在香港灣仔港灣1號萬麗海景酒店8樓圓滿落槌,成交價含傭金(HK$)16,688,000 。這件卣是上世紀20年代日本天琴坊禦主人舊藏,高:19cm ,寬:22cm。吳鎮烽先生對卣的紋飾和銘文進行了初步的研究,下面我們在吳文的基礎上談點我們的看法。 ![]() ![]() 真 卣 卣體橫截面呈橢方形,直口短頸,腹部向下傾垂,頸部有壹對半環形小鈕,套接拱形提梁。提梁兩端有圓雕虎耳卷鼻獸頭,形象生動,使卣體帶有幾分靈動感。圈足低而沿外撇。外罩式帽形蓋,上部圓拱,弧形下折,沒有出沿,渾然壹體。頂部設有封頂橢圓形捉手,兩端有壹對犄角。卣腹前後主體紋飾爲淺浮雕和藹喜人的神面圖像。這是壹種近似人面的神像,稱爲人面紋或神面紋,也有人稱爲異形獸面紋。神面紋雙目則似人目,上下眼瞼裹住眼球,眉毛彎曲,情態端莊,炯炯傳神,與通常青銅器上的獸面紋的眼睛大不相同,沒有了那種神祕、譎奇和猙獰的形態。神面的鼻寬而有翼,額上彎角下垂,眉宇之間有壹對圓渦紋,雖然紋洋中還是闊口僚牙,但設計師的意圖是要將人的形貌與神的威嚴結合起來,並凸現人的特徵,給人們壹種親和感。人形神面紋的出現爲上古神話開啟了先河。神面紋兩側配置小夔鳳,夔鳳體軀刻畫陰線紋,碩大的冠羽直聳頭上,用心工巧,極富動感。卣的頸部裝飾浮雕小獸面,兩邊配飾勾喙卷尾夔龍。頸腹之間用壹條光素的條帶做爲分隔。蓋面紋飾與器腹相同,亦爲兩組大神面。 ![]() 真卣捉手頂部紋飾 捉手平頂裝飾垂冠回首鳳鳥紋。通體以纖細的雲雷紋填地,並在主體花紋之上刻鏤陰線斜紋和雲頭紋,於是形成了所謂的“三層花”。紋飾瑰麗,層次分明,製作精細,彰顯出設計者巧妙周到的運思和鑄造匠師的功力。 吳鎮烽先生認為“眞卣與1965年安徽屯溪市弈棋鄉西周墓葬出土的公卣,1976年陜西扶風縣法門鎮莊白村1號窖藏出土的豐卣,傳世的庚嬴卣,以及美國弗利爾美術博物館收藏的作宗彜卣的造型相似。通體圓閏無棱角,卣蓋呈帽形。帽形卣蓋是其突出的特點,出現於西周康王時期,流行於昭穆時期。眞卣的主體紋飾與2007年湖北隨州羊子山4號墓出土的神面卣,以及保利藝術博物館的神面卣風格壹致,銘文書體、銘文用語也較接近。庚嬴卣的時代是康王晚期,保利神面卣和隨州神面卣被定爲西周早期後段,安徽屯溪公卣、弗利爾作宗彜卣的時代均在昭穆時期,豐卣則是穆王前期作品,根據以上對比分析,可以確定眞卣的時代當在西周早期後段,以昭王時期更覺合這。”[1] 我們認為真卣捉手平頂裝飾垂冠回首鳳鳥紋,這種紋飾多流行於穆王時期,所以我們更傾向於這件卣的相對年代屬於西周穆王時期[2]。 ![]() 真卣蓋內銘文 下麵再看真卣的銘文,卣蓋內和器內底各鑄銘文20字,內容相同,其中19字在壹個大型“亞”字之內,銘文是:“眞夙夜亯(享)於大宗,乍(作)父辛寶尊彜,其孫子永寶。亞朿。” 卣的器主叫真,真所作的銅器,見於1975年陝西西安市臨潼區南羅村墓葬出土的真盤,銘文“眞乍(作)寶般(盤),其邁(萬)年子子孫孫永寶用。”,盤的時代屬於西周中期前段穆王時期,真卣和真盤中的真所處的時代相同,他們是不是就是同一個人,我們不敢確定。 亯(享)於大宗,和金文中的“大宗”,我們搜集如下: 作厥文祖尊 西周中期前段 □乍(作)氒(厥)穆文且(祖)寶(尊)彝,(其)用(夙)夜亯(享)於氒(厥)大宗,(其)用匃永福,邁(萬)年(子子)(孫孫)寶。 周晉盉 西周中期前段 隹(唯)九月初吉辛亥,周(晉)棗(早)(喪)氒(厥)考辛中(仲)。有(又)曰:棗(早)喪氒(厥)考,不(敢)視氒(厥)身。(鑄)寶般(盤)鎣,用亯(享)于大宗,用匃永福,(子子)(孫孫)永寳用。 虘鐘 西周中期後段 隹(唯)正月初吉丁亥,虘乍(作)寶鐘,用追孝于己白(伯),用亯(享)大宗,用(樂)好(賓),虘眔(暨)(蔡)姬永寶,用卲大宗。 毛虢父簋 西周晚期 毛虢父乍(作)(朕)皇且(祖)文考(尊)(簋),(其)萬年無彊(疆),(子子)(孫孫)永寶用亯(享)大宗。 兮熬壺 西周晚期 兮熬乍(作)(尊)壺,(其)萬年,(子子)(孫孫),永用亯(享)考(孝)于大宗。 □□父簋 西周晚期 □□父乍(作)(朕)皇□□□寶(簋),(其)萬年無彊(疆),(子子)(孫孫),用亯(享)大宗。 陳逆簋 戰國早期 冰月丁亥,陳屯(純)裔孫逆乍(作)爲皇祖大宗簋,以貺羕(永)令(命)、湏(眉)壽,子孫是保。 陳逆簠 戰國早期 隹(唯)王正月初吉丁亥,少子陳逆曰:余陳(田)(桓)子之裔孫,餘寅(夤)事齊侯,懽血(恤)宗家,(擇)氒(厥)吉金,台(以)乍(作)氒(厥)原配季姜之祥器,(鑄)(茲)簠,台(以)亯(享)台(以)(孝)于大宗、皇(棸、祖)、皇妣、皇丂(考)、皇母,乍(作)(遂)今命,沬(眉)(壽)(萬)年,(子子)(孫孫),羕(永)保用。 叔子 ![]() ![]() 陳侯因諮戈 戰國中期 陳(侯)因諮乍(作)南呂戈,奉于大宗。[3] 亯(享)於大宗,和用亯(享)于大宗,開始於西周中期前段穆王時期,這也為我們把真卣的時代定於穆王提供了一個佐證。西周時期實行宗法制,在金文中不但有大宗,也有宗小子,和舊宗小子,這些就是反映。真,從他享祀大宗來看,說明他是這個家族的小宗,也就是說不是長子,是庶子,但他能鑄造如此豪華的提梁卣來看,其人必是官高位顯,或者家境異常富足。 亞朿族徽的銅器,我們搜集如下: 亞朿壺 商代晚期亞朿冊,乍(作)父辛寶(尊)彝 亞朿父丁杯商代晚期 亞朿父丁。 亞朿尊 西周早期亞朿乍(作)寶(尊)彝。 宣觶 西周早期亞朿,宣乍(作)父乙(尊)彝。 ![]() ![]() ![]() ![]() 雀釐爵 西周早期亞朿,雀(釐)□父癸。 禽鼎 西周中期前段禽乍(作)文考父辛寶鼎,亞朿。 綴有亞朿族徽的銅器從商代晚期一直持續到西周中期前段穆王時期,所以我們可以說穆王時期作的真卣帶有亞朿族徽,已經是很晚了。真卣是給父辛作的,1981年冬陝西西安市長安區鬥門鎮普渡村15號西周墓的禽鼎銘文“禽乍(作)文考父辛寶鼎,亞朿。”,時代屬於西周中期前段穆王時期,與真卣同時,他們很有可能是兄弟關係。從真卣銘文帶有族徽和日名來看,真應該屬於商代貴族的後裔。真卣銘文大意是說“真日夜享孝於大宗,鑄造了這件祭祀父親的提梁卣,希冀子孫們永遠保存,用於祭祀祖先。” 真卣的主體紋飾屬於神面,這種紋飾在商周青銅器中非常引人注目,除了真卣,總共有六件,我們搜集如下:
北京保利藝術博物館所藏的神面卣[4],從形制、紋飾和銘文內容、字體看都與湖北安居羊子山M4出土西周早期的神面卣[5]非常的類似,所以保利這件卣我們認為早年當出土于湖北安居羊子山噩侯墓地。 美國的兩件神面紋飾方座簋出土的地點,我們認為不屬於這裡。 真卣,我們前面分析真應該屬於商代貴族的後裔,所以這件神面紋提梁卣是在穆王時期所作,和湖北的鄂侯沒有關係,出土地點應當不在湖北。 由此我們得到一個認識,帶有神面紋飾的銅器,從目前看,大部分出土於湖北的羊子山噩侯墓地,但是其他地方也有這種紋飾的銅器,真卣就是一例。鄂侯與商人的關係很密切,紂王時期就有鄂侯。方座簋,經過現在的研究屬於西周早期周人的發明[6],美國的兩件神面紋飾方座簋我們推測當為周人所鑄。 綜上,我們得到以下認識,目前總共有七件神面紋飾的銅器,時代屬於西周早期,最晚的屬於穆王時期的真卣。這類銅器大部分出土于湖北安居羊子山的噩侯墓地,但是我們認為其他地方的周人也用這種紋飾,商代貴族的後裔也用這種紋飾,出土地點並不都局限在湖北安居羊子山一處,我們期待以後有更多的發現來驗證我們這個看法。 [1] 吳鎮烽:《古卣生輝 神面傳情—吳鎮烽教授析論西周眞卣》,香港大唐拍賣。2017年4月7日。 [2] 張懋鎔、王宏:《芮公簋蓋識小—兼論垂冠大鳥紋》,《古文字與青銅器論集》第三輯,科學出版社,2010年,第80-88頁。 [3] 金文信息采自吳鎮烽:《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續編》,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2016年。 [4] 保利藏金編輯委員會:《保利藏金》,嶺南美術出版社,1999年,第101-108頁。 [5] 張昌平:《論隨州羊子山新出噩國青銅器》,《文物》2011年第11期。 [6] 張懋鎔:《西周方座簋研究》,《考古》1999年第12期。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8年3月7日16:15。)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