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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談新出現的一件竊曲紋提梁卣

http://www.newdu.com 2018-03-13 武汉大学简帛网 張德良、付强 参加讨论
(遼寧師範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上海三唐美術館)
    

    近日偶然的機會見到一件私人收藏的提梁卣,我們查閱吳鎮烽先生的《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和《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續編》發現這件卣並沒有著錄,乃為首次出現,卣的紋飾非常重要,所以今天介紹出來供大家研究。

    竊曲紋提梁卣

    這件青銅提梁卣,形制雖常見,但卣上花紋很罕見,此器物的出現頗能促進相關紋飾的研究。提梁卣目前只有較為清晰的照片,尚未得知其具體尺寸。該卣為橢圓形,蓋為母口,有圈足捉手,與提梁同一方向的兩端分別有一犄角,器為子口,腹部頗顯傾垂;提梁兩端分別有一獸首。卣的紋飾風格比較簡單。主紋是在蓋沿和器頸部的竊曲紋(下文將詳細討論這一紋飾),輔紋是圈足和頸部竊曲紋兩側的弦紋。花紋沒有用雲雷紋作地紋。

    竊曲紋提梁卣銘文

    卣的蓋內和和底部鑄有相同的銘文,我們經過分析銘文是現代人後作的,這件卣屬於器真銘偽,所以對於銘文我們不討論。
    下面我們從器物的形制和紋飾兩個方面來討論此卣的時代。先來看器形,前面介紹過,此卣為帶犄角的提梁罐形卣,屬於《西周青銅器分期斷代研究》所劃分的II型扁圓體罐形卣的3式和4式a的卣均有犄角,從所舉代表性卣來看,流行於西周早期偏晚至西周中期早段,主要是昭王、穆王時期,但也有岡劫卣為西周早期器[1]
    彭裕商在《西周青銅器年代綜合研究》一書中將西周銅卣分為罐式卣和壺式卣,帶犄角的銅卣屬於罐式卣的3式和四式。他着重指出,帶犄角的銅卣是西周所獨有的,傳世器中最早的是岡劫卣,主要流行於康昭時期,上及成王,下延穆王[2]。對青銅卣做出較為全面研究的《中國古代青銅器整理與研究青銅卣卷》(以下簡稱《青銅卣》)一書,該書所分的甲類Ca型VI式、甲類Da型III式和Db型IV式為帶犄角的,其中Ca型VI式是橢圓形腹,是Ca亞型中最末一式,Da型III式為橢方形口、圓形腹,而Db型IV式腹、口皆為橢方形,也都是D型中的最晚形式。這三式提梁卣的流行時代,《青銅卣》一書判斷,“康昭時期,僅見甲類Ca型VI式、Da型III式、Db型IV式器物。穆共時期,偶見Db型IV式器物”[3]
    從前述學界的研究來看,學者間對帶犄角的銅卣的流行時代有著較為接近的看法,主要為西周早期晚段到西周中期前段,從王世來說的話,就是康王、昭王和穆王時期。與本文介紹的卣在形制上近似的器物如作冊瞏卣、召卣、貉子卣、次卣、緐卣、競卣、录卣。除了作冊瞏卣和召卣一般被認為是昭王時期的器物外,其它幾件學界多認為是穆王時期的,在器形上可以看出腹部傾垂更甚來。而這件卣與作冊瞏卣在器形上最為接近。
    再從紋飾的角度來談談這件器物。此卣的主紋是在蓋沿和頸部飾以幾何類的竊曲紋(下文將稱此卣為竊曲紋卣),這在銅卣上是非常罕見的。下面我們將着重論證此類竊曲紋在提梁卣上出現的可能性。
    該卣的竊曲紋是是由方向相反的橫C形竊曲紋組合在一起的,而橫C形竊曲紋在一些西周早中期之際的青銅器便露出端倪了。據傳1946年出於洛陽北窯西周貴族墓地的季姬尊,其足部即飾以此種竊曲紋[4]。因該器銹蝕嚴重,文章所附照片不清晰,只能用作者的摹本。如果摹本準確的話,那麼季姬尊足部的竊曲紋是橫C形,且是相對粗糙或原始的形態,此後在其它銅器上不再見到。季姬尊的時代,報導者認為是穆王前期,李學勤先生認為是穆王後期的器物[5],也有籠統地認為是穆王時期的器物[6],還有學者從形態和銘文角度認定季姬尊是西周中期後段器[7]。上述學者均從該器的器形(主要象鼻耳飾)和腹部主紋著眼,幾乎沒有學者討論足部的紋飾。
    近來新公佈圖像的[8],不論在頸部、腹部還是圈足上均飾有橫C形竊曲紋。此尊在器形上為圓口方腹,在頸部、腹部和足部均有突出器表的扉棱,且不相連屬。該尊通高21.5釐米,與服尊(22.6釐米,以下均為通高)、㝅尊(23釐米)差不多高,較盠尊(17.4釐米)和季姬尊(18.8釐米)稍高;但與夨令尊(28.6釐米)、榮子尊(27.7釐米)、日己尊(29釐米)、作氒文祖尊(27.7釐米)相比還是矮不少[9]。從上述方尊的高度資料比較來看,西周時期方尊演化的趨勢是越來越矮,至腹部出現傾垂現象。而尊的高度較矮,但腹部未出現傾垂,花紋沒有地紋,主紋為橫C形竊曲紋。綜合起來看,其時代當為西周昭穆之際。

    

    不栺方鼎頸部花紋與尊近似,二者均為橫C形竊曲紋。不過不栺方鼎的竊曲紋更為舒展和工整,顯然其出現是此類竊曲紋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不栺方鼎系1971年9月出土於陝西省扶風縣黃堆鄉齊鎮村的3號西周墓,該墓是農民取土時發現,此墓出土方鼎二、戈二和短劍一[10]。不栺方鼎的時代,學者間爭議較大,歸納起來有三種看法:一是昭王時期[11];二是穆王時期[12];三是恭懿或略晚[13]。筆者曾有小紋對此器做過探討。文章從共存的戈和短劍的時代、方鼎的器形、花紋、銘文字體等幾個方面進行綜合分析,認定不栺方鼎的時代為西周中期前段,很可能是穆王時期[14]。文中提出有兩條很堅強的證據,其一,器主不栺,誠如李學勤先生所言,出現于周原甲骨卜辭(“自不栺”H11:108、131、135、188;“不栺” H11:172)的署辭中,不栺的寫法與方鼎酷肖,同出自周原,當為同一人,當為周原鳳雛甲骨卜辭年代的下限。其二,裘衛簋蓋沿和頸部所飾即兩橫C形竊曲紋與目紋組合而成的竊曲紋,紋飾工整。由於裘衛簋銘中有高達二十七年的王紀年,西周中期諸王中只能穆王相符。所以,現在看來,將不栺方鼎的時代置於穆王時期也是合適的。
    以上討論的季姬尊、尊和不栺方鼎雖都飾有橫C形竊曲紋,但只是一個橫C形竊曲紋按同一方向重複排列,沒有形成兩個橫C形竊曲紋作一正一反並置為一組的形態,即學者稱之為橫S形竊曲紋。國博近來入藏的任鼎[16],其頸部所飾竊曲紋類本文討論的竊曲紋卣。仔細比較任鼎和竊曲紋卣的橫S形竊曲紋,任鼎的兩個橫C形竊曲紋沒有共用線條,僅是作一上一下相反方向緊貼並置;而竊曲紋卣雖如常見的橫S形竊曲紋,但組成一個橫S形竊曲紋單元的左右兩個橫C形竊曲紋形態有較大差異。由此看來,任鼎和竊曲紋卣所飾的竊曲紋不是成熟或典型的橫S形竊曲紋,是此種竊曲紋形成過程中較早(但不是最早)的形態。學者公認任鼎為西周中期前段器,竊曲紋卣的時代亦去此不遠。
    最後來看一下與竊曲紋卣形制相同、紋飾風格類似的另一件銅器—對卣,相信對竊曲紋卣的斷代有助益。

    日本大阪市立博物館藏對卣

    銅器中有兩件對卣,一件是出土于山東滕州市莊裡西的西周墓(M7:3),為西周早期前段器,另一件現收藏於日本大阪市立博物館,通高25.2釐米,器物圖版見《殷周青銅器綜覽》卣196[17],本文將要討論的便是此卣。對卣在形制上與竊曲紋卣接近,惟對卣腹部更顯傾垂。在紋飾上,《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器號13239)認為飾獸面紋[18]。由於目前所見該器圖片不甚清晰,此器的花紋形態和結構不甚明爽。相較而言,《殷周青銅器綜覽》更清晰些。從頸部的角度來看,對卣所飾花紋當為高度幾何化的獸面紋,甚至可以說是竊曲紋。
    筆者曾在博士論文中將此類源自獸面紋的竊曲紋定為Ab亞型,其特徵為以目紋為中心,由三、四條線條圍繞,仍組成獸面的樣子。按照軀體的有無和發育的程度,分為3式。1式 為饕餮紋面,細陽線繞目紋呈橢方形,無表身軀的線條。山西絳縣橫水西周墓地1號墓出的倗伯爯簋頸部紋飾為代表。2式 三鉤曲粗線條圍繞目紋組成獸面,除此之外,又附有一橫C形線條,內有歧牙,以示身軀。故宮博物院的不壽簋和榮子旅方甗為其代表。3式 以西周晚期的姚鼎為代表,呈現完全竊曲紋化[19]。從對卣來看,頸部所飾的吳鎮烽所說的獸面紋,當為筆者所分的Ab亞型2式竊曲紋,表身軀的線條部分頗少見,從時代上來說,當為西周中期前段。這表明,在這一時期,銅卣上的紋飾也開始出現竊曲紋了。
    綜上,本文從器形上分析,帶犄角的青銅卣主要流行於昭穆時期,此卣也當鑄於此時期。至於卣的紋飾,是其時代表徵最明顯的部分。論文論證昭穆時期或西周中期前段存在不少飾竊曲紋的銅器,甚至存在裝飾竊曲紋的帶犄角的提梁卣,凡此說明此件竊曲紋提梁卣為西周中期前段的器物,所飾竊曲紋整飭工整,為這一時期的銅器所罕見;而其形態為橫S形竊曲紋,但又非典型樣式,當是早期形成過程中的產品。總之,此件提梁卣對於深入探究竊曲紋的起源提供了又一絕佳樣本,是一件十分有學術意義的青銅器。
    
[1] 王世民、陳公柔、張長壽:《西周青銅器分期斷代研究》,文物出版社,1999年,第125-128頁。
    [2] 彭裕商:《西周青銅器年代綜合研究》,巴蜀書社,2003年,第189頁。
    [3] 張懋鎔主編、馬軍霞著:《中國古代青銅器整理與研究青銅卣卷》,科學出版社,2015年,第67頁。
    [4] 蔡運章、張應橋:《季姬方尊銘文及其重要價值》,《文物》2003年第9期。
    [5] 李學勤:《季姬方尊研究》,《中國史研究》2003年第4期。
    [6] 韋心瀅:《季姬方尊再探》,《中原文物》,2010年第3期。
    [7] 嚴志斌:《季姬方尊補釋》,《中國歷史文物》2005年第6期。
    [8] 劉雨、汪濤編撰:《流散歐美殷周有銘青銅器集錄》,上海辭書出版社,2007年,第164頁,彩版第8頁。
    [9] 以上各器高度資料來自吳鎮烽《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一書。
    [10] 羅西章:《扶風出土商周青銅器》,《考古與文物》1980年第4期。
    [11] 羅西章:《扶風出土商周青銅器》,《考古與文物》1980年第4期。唐蘭:《論周昭王時代的青銅器銘刻》,《唐蘭先生金文論集》,紫禁城出版社,1995年,第239、279、280、301頁。盧連成、胡智生:《陝西地區西周墓葬和窖藏出土的青銅禮器》,《寶雞弓魚國墓地》附錄一,文物出版社,1988年,第477-478頁。劉啟益:《西周紀年》,廣東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153、154頁。
    [12] 周文:《新出土的幾件西周銅器》,《文物》1972年第7期。王世民、陳公柔、張長壽:《西周青銅器分期斷代研究》,文物出版社,1999年,第15、16頁。李學勤:《周易溯源》,巴蜀書社,2006年,第202、203頁。
    [13] 彭裕商:《西周青銅器年代綜合研究》,巴蜀書社,2003年,第380頁。
    [14] 張德良:《不栺方鼎時代“穆王說”補》,《亞洲研究》(韓),慶北大學亞洲研究所,2010年,第44-52頁。
    [16] 王冠英:《任鼎銘文考釋》,《中國歷史文物》2004年第2期。
    [17] 林巳奈夫:《殷周青銅器總覽》(一),吉川弘文館,1984年,第281頁。
    [18] 吳鎮烽:《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24卷,第155頁。
    [19] 張德良:《西周青銅器竊曲紋研究》,清華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0年7月,第37、38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8年3月12日17:32。)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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