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偶然的機會見到一件私人收藏的提梁卣,我們查閱吳鎮烽先生的《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和《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續編》發現這件卣並沒有著錄,乃為首次出現,卣的紋飾非常重要,所以今天介紹出來供大家研究。 ![]() 竊曲紋提梁卣 這件青銅提梁卣,形制雖常見,但卣上花紋很罕見,此器物的出現頗能促進相關紋飾的研究。提梁卣目前只有較為清晰的照片,尚未得知其具體尺寸。該卣為橢圓形,蓋為母口,有圈足捉手,與提梁同一方向的兩端分別有一犄角,器為子口,腹部頗顯傾垂;提梁兩端分別有一獸首。卣的紋飾風格比較簡單。主紋是在蓋沿和器頸部的竊曲紋(下文將詳細討論這一紋飾),輔紋是圈足和頸部竊曲紋兩側的弦紋。花紋沒有用雲雷紋作地紋。 ![]() 竊曲紋提梁卣銘文 卣的蓋內和和底部鑄有相同的銘文,我們經過分析銘文是現代人後作的,這件卣屬於器真銘偽,所以對於銘文我們不討論。 下面我們從器物的形制和紋飾兩個方面來討論此卣的時代。先來看器形,前面介紹過,此卣為帶犄角的提梁罐形卣,屬於《西周青銅器分期斷代研究》所劃分的II型扁圓體罐形卣的3式和4式a的卣均有犄角,從所舉代表性卣來看,流行於西周早期偏晚至西周中期早段,主要是昭王、穆王時期,但也有岡劫卣為西周早期器[1]。 彭裕商在《西周青銅器年代綜合研究》一書中將西周銅卣分為罐式卣和壺式卣,帶犄角的銅卣屬於罐式卣的3式和四式。他着重指出,帶犄角的銅卣是西周所獨有的,傳世器中最早的是岡劫卣,主要流行於康昭時期,上及成王,下延穆王[2]。對青銅卣做出較為全面研究的《中國古代青銅器整理與研究青銅卣卷》(以下簡稱《青銅卣》)一書,該書所分的甲類Ca型VI式、甲類Da型III式和Db型IV式為帶犄角的,其中Ca型VI式是橢圓形腹,是Ca亞型中最末一式,Da型III式為橢方形口、圓形腹,而Db型IV式腹、口皆為橢方形,也都是D型中的最晚形式。這三式提梁卣的流行時代,《青銅卣》一書判斷,“康昭時期,僅見甲類Ca型VI式、Da型III式、Db型IV式器物。穆共時期,偶見Db型IV式器物”[3]。 從前述學界的研究來看,學者間對帶犄角的銅卣的流行時代有著較為接近的看法,主要為西周早期晚段到西周中期前段,從王世來說的話,就是康王、昭王和穆王時期。與本文介紹的卣在形制上近似的器物如作冊瞏卣、召卣、貉子卣、次卣、緐卣、競卣、录 ![]() 再從紋飾的角度來談談這件器物。此卣的主紋是在蓋沿和頸部飾以幾何類的竊曲紋(下文將稱此卣為竊曲紋卣),這在銅卣上是非常罕見的。下面我們將着重論證此類竊曲紋在提梁卣上出現的可能性。 該卣的竊曲紋是是由方向相反的橫C形竊曲紋組合在一起的,而橫C形竊曲紋在一些西周早中期之際的青銅器便露出端倪了。據傳1946年出於洛陽北窯西周貴族墓地的季姬尊,其足部即飾以此種竊曲紋[4]。因該器銹蝕嚴重,文章所附照片不清晰,只能用作者的摹本。如果摹本準確的話,那麼季姬尊足部的竊曲紋是橫C形,且是相對粗糙或原始的形態,此後在其它銅器上不再見到。季姬尊的時代,報導者認為是穆王前期,李學勤先生認為是穆王後期的器物[5],也有籠統地認為是穆王時期的器物[6],還有學者從形態和銘文角度認定季姬尊是西周中期後段器[7]。上述學者均從該器的器形(主要象鼻耳飾)和腹部主紋著眼,幾乎沒有學者討論足部的紋飾。 近來新公佈圖像的 ![]() ![]() ![]() ![]() 不栺方鼎頸部花紋與 ![]() 以上討論的季姬尊、 ![]() 最後來看一下與竊曲紋卣形制相同、紋飾風格類似的另一件銅器—對卣,相信對竊曲紋卣的斷代有助益。 ![]() 日本大阪市立博物館藏對卣 銅器中有兩件對卣,一件是出土于山東滕州市莊裡西的西周墓(M7:3),為西周早期前段器,另一件現收藏於日本大阪市立博物館,通高25.2釐米,器物圖版見《殷周青銅器綜覽》卣196[17],本文將要討論的便是此卣。對卣在形制上與竊曲紋卣接近,惟對卣腹部更顯傾垂。在紋飾上,《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器號13239)認為飾獸面紋[18]。由於目前所見該器圖片不甚清晰,此器的花紋形態和結構不甚明爽。相較而言,《殷周青銅器綜覽》更清晰些。從頸部的角度來看,對卣所飾花紋當為高度幾何化的獸面紋,甚至可以說是竊曲紋。 筆者曾在博士論文中將此類源自獸面紋的竊曲紋定為Ab亞型,其特徵為以目紋為中心,由三、四條線條圍繞,仍組成獸面的樣子。按照軀體的有無和發育的程度,分為3式。1式 為饕餮紋面,細陽線繞目紋呈橢方形,無表身軀的線條。山西絳縣橫水西周墓地1號墓出的倗伯爯簋頸部紋飾為代表。2式 三鉤曲粗線條圍繞目紋組成獸面,除此之外,又附有一橫C形線條,內有歧牙,以示身軀。故宮博物院的不壽簋和榮子旅方甗為其代表。3式 以西周晚期的姚鼎為代表,呈現完全竊曲紋化[19]。從對卣來看,頸部所飾的吳鎮烽所說的獸面紋,當為筆者所分的Ab亞型2式竊曲紋,表身軀的線條部分頗少見,從時代上來說,當為西周中期前段。這表明,在這一時期,銅卣上的紋飾也開始出現竊曲紋了。 綜上,本文從器形上分析,帶犄角的青銅卣主要流行於昭穆時期,此卣也當鑄於此時期。至於卣的紋飾,是其時代表徵最明顯的部分。論文論證昭穆時期或西周中期前段存在不少飾竊曲紋的銅器,甚至存在裝飾竊曲紋的帶犄角的提梁卣,凡此說明此件竊曲紋提梁卣為西周中期前段的器物,所飾竊曲紋整飭工整,為這一時期的銅器所罕見;而其形態為橫S形竊曲紋,但又非典型樣式,當是早期形成過程中的產品。總之,此件提梁卣對於深入探究竊曲紋的起源提供了又一絕佳樣本,是一件十分有學術意義的青銅器。 [1] 王世民、陳公柔、張長壽:《西周青銅器分期斷代研究》,文物出版社,1999年,第125-128頁。 [2] 彭裕商:《西周青銅器年代綜合研究》,巴蜀書社,2003年,第189頁。 [3] 張懋鎔主編、馬軍霞著:《中國古代青銅器整理與研究青銅卣卷》,科學出版社,2015年,第67頁。 [4] 蔡運章、張應橋:《季姬方尊銘文及其重要價值》,《文物》2003年第9期。 [5] 李學勤:《季姬方尊研究》,《中國史研究》2003年第4期。 [6] 韋心瀅:《季姬方尊再探》,《中原文物》,2010年第3期。 [7] 嚴志斌:《季姬方尊補釋》,《中國歷史文物》2005年第6期。 [8] 劉雨、汪濤編撰:《流散歐美殷周有銘青銅器集錄》,上海辭書出版社,2007年,第164頁,彩版第8頁。 [9] 以上各器高度資料來自吳鎮烽《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一書。 [10] 羅西章:《扶風出土商周青銅器》,《考古與文物》1980年第4期。 [11] 羅西章:《扶風出土商周青銅器》,《考古與文物》1980年第4期。唐蘭:《論周昭王時代的青銅器銘刻》,《唐蘭先生金文論集》,紫禁城出版社,1995年,第239、279、280、301頁。盧連成、胡智生:《陝西地區西周墓葬和窖藏出土的青銅禮器》,《寶雞弓魚國墓地》附錄一,文物出版社,1988年,第477-478頁。劉啟益:《西周紀年》,廣東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153、154頁。 [12] 周文:《新出土的幾件西周銅器》,《文物》1972年第7期。王世民、陳公柔、張長壽:《西周青銅器分期斷代研究》,文物出版社,1999年,第15、16頁。李學勤:《周易溯源》,巴蜀書社,2006年,第202、203頁。 [13] 彭裕商:《西周青銅器年代綜合研究》,巴蜀書社,2003年,第380頁。 [14] 張德良:《不栺方鼎時代“穆王說”補》,《亞洲研究》(韓),慶北大學亞洲研究所,2010年,第44-52頁。 [16] 王冠英:《任鼎銘文考釋》,《中國歷史文物》2004年第2期。 [17] 林巳奈夫:《殷周青銅器總覽》(一),吉川弘文館,1984年,第281頁。 [18] 吳鎮烽:《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24卷,第155頁。 [19] 張德良:《西周青銅器竊曲紋研究》,清華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0年7月,第37、38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8年3月12日17:32。)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