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叶英挺 本文要说的“官窑”直颈瓶是英国V&A(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的一件珍藏。该瓶原为艾伦·巴罗夫妇(Sir Alan Barlow and Lady Barlow)收藏,1967年捐赠给V&A。艾伦·巴罗是20世纪英国,在中国和东方陶瓷收藏领域比较著名的一个藏家。尤其在1943年至1961年,他担任了“东方陶瓷协会”主席。我们从瓶底贴的标签可以看到,这件瓶子还曾参展过数次,时间上即在艾伦·巴罗任职陶瓷协会主席期间。 关于这件直颈瓶,相关著录及V&A官网的说明均标为“官窑”,年代则为“南宋晚期至元代”(图1)。虽然实物未曾上手,但从造型、胎釉上判断,笔者认为该瓶系龙泉所烧,且年代为南宋早期。 仔细端详,瓶呈小盘口,束颈,胆形腹,圈足较高微外侈,铁足,足端修胎规整。黑胎,胎骨细薄,质坚,釉色粉青泛黑,质温润,开片疏朗。(图2) 与南宋官窑器相比,无论胎质、釉质均存在一定区别。具体来说,胎骨质地上南官较疏松,而此器较坚硬;釉质上南官质感偏乳浊,而此器偏玻璃质感。另,遍查杭州老虎洞、郊坛下两处南宋官窑遗址出土器物,均找不到相同或类似造型标本,而龙泉窑中已发现同类造型及残片标本,更有大量类似胎釉特征的瓷片出土。 与普通龙泉窑直颈瓶相比,式样区别明显。具体来说,普品器式比例较中庸,高度以15厘米左右最为常见,筒形直颈稍长而细,多作球形腹,圈足较低且直。而此器瓶式偏宽矮,高仅13.4厘米,最大腹径却达8.6厘米,颈部与胆形腹自然过渡,颈腹饱满丰硕,圈足则高挑显眼。龙泉窑直颈瓶烧制数量较多,但这类宽矮型直颈瓶非常罕见。从多例窖藏及墓葬等可靠器例分析,此类宽矮型胆式腹直颈瓶在烧制时间上应早于中庸型球式腹直颈瓶。前者在式样上更接近铜器、金银器,其烧制时间在南宋早中期,后者更似变体,以南宋晚期至元初产品为主。 对于这类直颈瓶的用途及名称等相关问题,可进一步参考笔者拙文《龙泉窑“箸瓶”小考》(参见《龙泉窑论文集》,中国华侨出版社,2017年)。 图3为丽水市处州青瓷博物馆珍藏的一件黑胎宽矮式直颈瓶。此器造型与上述V&A直颈瓶非常接近,从比例看,颈部似更见丰硕。足端囤釉较厚,修足风格亦与V&A直颈瓶一致。类似圈足风格还见于以下这件黑胎盘子(图4)。比较两者底部可见出,黑胎盘与黑胎直颈瓶圈足风格如出一辙。类似还有以下残底标本,均是细薄且规整异常的大圈足(图5)。 图6为直颈瓶瓷片标本,丽水市处州青瓷博物馆藏。此标本非正品,釉色还原不佳,偏黄,但釉面仍带玻璃质感。胎色稍淡,呈香灰色。 图7为白胎粉青釉直颈瓶标本,丽水市处州青瓷博物馆藏。此标本因两器粘结而见弃,呈色粉青,釉质纯正,玉质感强。器式较前述黑胎直颈瓶已有一些变化,但仍保留了胆式腹。 图8为南宋龙泉窑直颈瓶,丽水市处州青瓷博物馆藏。此瓶造型为龙泉窑直颈瓶最常见之式样。窖藏、墓葬出土及传世藏品大多为此式直颈瓶。 是龙泉还是官窑之惑,不仅有海外博物馆的藏品例子,近年来于国际大拍上更是屡见不鲜,比如香港苏富比2008年春拍玉津园款“官窑粉青釉纸槌瓶”、中国嘉德2013年秋拍“13世纪官窑鬲式炉”、伦敦苏富比2015年春拍“南宋官窑米黄釉直颈瓶”等都争议不断。尤其后者米黄釉直颈瓶,笔者曾为之写过《南宋“官窑”米黄釉直颈瓶辨正》一文(参见《东方收藏》2016年第3期)。值得指出的是,米黄釉直颈瓶在造型上明显为龙泉式样而非南宋官窑,相同式样的器例在龙泉窑中较为多见,且为釉色非正烧产品。而本文所述宽矮式直颈瓶虽为龙泉所产,但其式样有别于龙泉窑普通直颈瓶,且数量十分稀少。此两例同将龙泉误作官窑的器物,在性质上并不一样。 明人早就说过“古宋龙泉窑器,妙者与官窑争艳”。言下之意,存在质量非常高可媲美官窑器的龙泉青瓷,且这类制品与官窑风格类似。以往我们将这类现象称之为“仿官”,但随着考古发掘的推进,新标本的不断发现,“仿官”说已很难解释所有问题。 另,龙泉核心产区大窑的丰富性尤值得我们去探索。据朱伯谦所说,大窑仅宋代窑址就有260多处。当年他在大窑区片调查龙泉窑,只是一个点一个点探方,挖一个小坑,了解一下这个地方有什么窑而已,并未进行全面发掘。即使近年来枫洞岩、小梅窑等处的发掘也只是局部区域。而目前我们了解到的宋龙泉高质量类官标本,包括本文所述黑胎直颈瓶均出自大窑一带,可想而知,大窑还埋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耐人寻味的是,这件V&A直颈瓶,虽标为官窑,但并未注明产地。或许在外国人的眼里,以纯鉴赏的角度而言,这样的瓶子,拥有如此精湛做工,如此非凡气质,无论何处所产,其本身就可判定为“官窑”器。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