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太史公:司马迁的史学与人类学》 王子今 著 书海出版社出版 遥想,那已是两千多年前的旧事了。那时,纸张尚未发明,丝帛又太过昂贵,那个身受宫刑之人,还在厚重的竹简上书写千年的史实,而那个身负造纸重任的宦官要在他之后二百年才会横空出世。 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两千多年后,他的著作还以各种精装本、简装本、注解版、电子版等形式摆在世人案头,供人一字一句品评赏析,发幽探微。 解读《史记》的言论很多,但从史学之外,以人类学的角度并辅以秦汉史的深度研究《史记》,王子今教授的《千秋太史公:司马迁的史学与人类学》也算是对司马迁“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最好注解了。作为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教授,王子今先生浸淫秦汉史研究多年,学贯中西,思接古今,其学术见识称得上司马迁在《伯夷列传》中所说的“学者载籍极博”。 在本书中,作者从《史记》开端的五帝时代,讲到历史故事与神话传说产生的时代背景,又从秦史与秦文化一路讲到两汉,其间以秦皇汉武的海恋情结,讲到日神和海神、天文与人文、封禅典礼、鬼神与巫术蛊道,以及礼俗迷信等两千多年前的方方面面,直到第十章《历史与人生》,又从太史公自序的深味里,体悟了生死是非的种种,给人读史之后的无限慨叹。 大禹、秦始皇、孔孟、刘项、司马迁……在王子今笔下,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全都如活过来一般,他们的命运有的分处不同时空,有的爱恨交结,合在一起,却构成了整个封建社会早期的政治、经济与文化的演变与传承。无论是日神海神与巫风蛊道思想在后来漫长年代的传播,还是封禅典礼与礼俗迷信在封建社会与儒家文化中的纠葛,都给了我们理解中华文明的另一个视角。 “寻章摘句老雕虫,晓月当帘挂玉弓。”做学问的人读起书来,又岂止寻章摘句。王子今教授曾经写过一首题为《2009年春节》的述怀诗来描述自己学术生涯的苦与乐:“料定牛年辛苦年,汗花直教散千田。浮华潮海冷眼向,犁路崎岖俯首甘。倾意攻书文解债,得暇聚友醉说禅。爆竹声中准花甲,一闪雷光一惕然。”王子今先生写作以来,各种著作、论文、书信,不下两千万字,这是一个让人何等瞠目的数字啊。 有人研究毛泽东的诗词,对比《沁园春·雪》和《沁园春·长沙》,曾集得一联,上联是: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下联则是: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一问一答之间,伟人的风采毕现。如此把文字掰开了,揉碎了,再重新组合在一起,研究中的乐趣大概莫过于发现了一处别人未曾发现的新知。显然,读王子今先生的文字,亦有此乐。 在附录《英雄歌哭,太史公笔下刘项的心思和表情》一文中,作者谈及自己读《项羽本纪》和《高祖本纪》时,对“力拔山兮”的项羽和“大风起兮”的刘邦做了文字上的对比,二人一胜一负,一枯一荣,在相邻的两篇文章中,作者对两人表现的描写却惊人一致:项羽“自为诗曰”,刘邦则“自为歌诗曰”;项羽“悲歌慷慨”,刘邦则“慷慨伤怀”;项羽“饮帐中”“纵酒”,刘邦则“置酒沛宫”“酒酣”;项羽“歌数阙,美人和之”,刘邦则“击筑”“乃起舞”。尤为动人的是,汉高祖刘邦在荣归故里后“泣数行下”,而项羽垓下被围后,亦“泣数行下”。如此对比,除了可以再现二人当时的心境外,也让人对太史公对二人的评价多了一份自己的揣测。 千百年过去了,竹简青青易朽,字迹斑斑不绝。不易一字,尽得风流,这就是太史公和他的《史记》,吸引了无数像王子今教授那样为之着迷而上下求索的灵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