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曾对他的学生说: 不要嫁给天才,嫁给天才是很苦的。 此中滋味怕是没有人比谢烨更了解了。 谢烨曾经和友人聊起自己看《梵高》时:“别人看梵高看了就看了,不就是一神经病吗?哎呦,我看的,看的,......”谢烨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颤抖起来,“就不行了,身边就有这么一位!我太有体会了。” 让她有如此深刻体会的“那一位”,就是当代朦胧诗代表人物的顾城,他有多天才,他就有多疯狂,就连他送给谢烨的定情信物,都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谢烨的母亲早就看出这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精神不正常,哪有人追求小姑娘会在人家门口、睡在个跟棺材似得箱子里呀! 可谢烨看不到这疯狂背后是一种隐性的精神疾病,她只当这疯狂是最纯真的爱情,毕竟他们的相遇像极了宿命,而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挡住宿命般的爱情,尤其是当对方是世间罕见的天才时。 他们是在一列像命运般飞驰的火车上相遇,关于一见钟情所有激烈的情愫,在两人对视的瞬间升腾。 你没有说话,就站在我身边。我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也许是想站起来,但站了站却又坐下 了。我开始感到你、你颈后飘动的细微的头发。 ——顾城 爱情就在那车间拥挤的旅人呼出的浑浊空气里,随着飘动的细微发丝渐渐清晰起来。 晚上,所有的人都睡了,你在我旁边没有睡,我们是怎么开始谈话的,我已经记不得了, 只记得你用清楚的北京话回答,眼睛又大又美,深深的像是梦幻的鱼群,鼻线和嘴角有一 种金属的光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给你念起诗来。 ——顾城 谢烨的美丽把顾城的目光锁定,顾城充满灵气的诗词亦将谢烨束缚。 你是个怪人,照我爸爸的说法也许是个骗子,你把地址塞在我手里,样子礼貌又满含怒 气。 ——谢烨 顾城虽沉默却更像是暴力地闯进了谢烨这扇早已开启的心房。 我给你留下地址,还挺傻地告诉你我走的日子,离开那天你去送我,我们什么都没说, 我们知道这是开始而不是告别。 ——谢烨 除了为了和谢烨结婚,顾城在北京的家里大发作,把家里的所有玻璃制品却砸个粉碎,大立柜、玻璃镜、甚至连手表都难逃死劫......噼里啪啦的破坏声直到晚上都仍在吵闹着,直到顾城服下大量镇静剂渐渐睡去后,才逐渐静了下来。第二天,顾城的父亲顾工就来到上海向谢烨的母亲提亲。 可是沉醉于顾城那厚的像两部长篇小说似得情书里的谢烨,浑然不知,这热情洋溢的爱人,将用他意向的才华侵占她所有的个性。 谢烨当时为了负担起这个家,一边读书一边工作,可这个天才丈夫却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消失在自己眼里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他用破碎的热水瓶、被踩扁的钢精锅、溅满墙的墨汁赢得了胜利,谢烨为了他退了学辞去了工作,成为他的私人女佣,家务是理所当然的,甚至连抄写稿子、改错别字都成了谢烨不得不做的工作。 但谢烨沉浸在自我营造的幸福里逃脱不出,她不断地和朋友们说着自己与顾城相遇的其妙缘分,一遍又一遍,说的是那么兴奋,是那么深情,在谢烨和顾城遇见英儿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么说着的。 夫妻两的共同好友另一位知名朦胧派女诗人舒婷曾说:“开始的时候,谢烨跟顾城在一起其实很痛苦,非常痛苦。痛苦的原因是,顾城不让谢烨打扮,谢烨是上海女孩,爱美的天性受到最残酷的压制。顾城不让她戴耳环戴项链,穿衣服都要经顾城审过。谢烨跟我们游泳,顾城就很不高兴,不喜欢她在公众场所穿游泳衣。” 这一切谢烨都理所当然的承受了下来,毕竟她是那么崇拜又爱着顾城,他的才华是她推不开的牵引。顾城说,自己戴的帽子是长城的一块砖,而谢烨无言的付出是顾城脚下的一片草。 当顾城和谢烨在中国的最后一个晚上,英儿在顾城面前疯狂告白时,谢烨在一旁无动于衷地发看着一本杂志,那感觉像极了,顾城在与谢烨热恋时写下的一首诗: 远和近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那云不再是学者们口里对自由的向往,而成了过去那个疯狂崇拜迷恋顾城的自己。 看着英儿像曾经的自己那般沉迷,谢烨不知自己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她只能看着手里杂志,一遍又一遍。 最后谢烨做了她人生中最不应该又最无可奈何的一件事,给英儿买了一张去往新西兰的机票,亲手建造的房子里,又多了一个人。 走在新西兰的街头,不解风情的外国人总是直接的问顾城:谁是你的妻子?多么尴尬的问题,多么荒诞的现实。甚至连谢烨和顾城的孩子,都会叫英儿“妈咪”。 可谢烨又何尝不是为了儿子,才不得不把英儿拉来。 谢烨在北京时怀过一次孕,但当时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记录梦境的顾城,梦到这个孩子带来了巨大的厄运,在他的强烈反对下,谢烨去医院终结了一个生命。 在新西兰三十岁的谢烨再一次怀孕了,谢烨不想错过做母亲的机会,在她一拖再拖下,儿子小木耳诞生了。 没有喜悦,顾城对谢烨发火,因为她的欺骗,让他这个只有他能做唯一男性上帝的城堡中,竟又多了一个男人!“你不会改变主意了把,我们已经说好了的,早就说好了,送人。”这是顾城对着抱着刚出生婴儿的谢烨说的第一句话。 他甚至在家里会突然对不足两岁的儿子动手!除了让另一个女人转移丈夫的注意力,换来和儿子相处的时光,谢烨还能怎么办呢? 顾城享受了太多谢烨理所当然的爱情,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以为那个像谢烨一样崇拜自己的英儿,也会这样对他。 世俗的英儿敏锐的捕捉到了空气里疯狂的气息,聪明地趁顾城和谢烨去德国的时候逃走,再也没有回来。 而谢烨的生活却彻底堕入了深渊,顾城为英儿的离开是彻底疯了,每天吵闹着要自杀,为了让顾城有活下去的动力,谢烨提议顾城写一本有关英儿的书,这书,一写就是四个月。 拒绝任何改变的顾城,只会用笔在纸上写字,打字什么的是一窍不通,全部要靠谢烨帮他一字一句的打下来。谢烨就这样听着丈夫说着对另一个女人的热爱,甚至和另一个女人的性事,一边听,一边打,四个月。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呀,无人知晓。 我太极端,写书一页一页把我打开,才知道我早就疯了。 我不是爱,我是在梦想一个女儿世界,我的爱是微不足道的。 我梦想着洁净,想让她杀死我,除了我心里的一个地方,其它愿望都是不洁的。 我爱是因为我渴望,也是因为我恐惧。我怕世界把他们拿走,女孩被碰了,我的心就会发抖,因为那是我的心。 我是不值得被爱的,所以我不会爱人,只有世界倒过来的时候,我才会凶起来,我不会爱倒会恨,世界把女孩子毁坏了。 我终身与世为仇就在于此。 我与我自己为仇就在于此。 我喜欢好女孩和好女孩在一起,过去不知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那是我唯一实现爱的可能。 我生下来就错过了。 生下来有些事让人高兴,有些事让人动心,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空气是动人的。 爱我我是感激的,我希望她爱我心里温和的冰雪,我不太希望她把我当男人去爱,我想相互照耀使阴影消退。 由于不可抑灭的愿望和火焰,我永无得救的可能。我只能梦想一种看得见的生活,看她们在一起。 ——《英儿》 听着顾城说着这些话的谢烨早该逃跑了,可她直到被顾城殴打虐待,吵到甚至要把顾城关进精神病院的那刻才提出离婚。孩子气的顾城怎么会放过自己的妻子、保姆、经纪人、翻译、助手、车夫...... 他知道妻子最舍不得儿子,便开启了一副好父亲的嘴脸,说着要为儿子写书,要对儿子好。 为英儿写的书我们看到了,为儿子写的书又在哪呢? 顾城号称为了不丢失中文的语感而拒绝学英文,他的儿子小木耳却是一句中文都不会说,讽刺的是就这个生命最后几天才想起要爱儿子的顾城,竟然为这个看成是仇人的骨肉留下了一封遗书。 至于对谢烨,是一个都没留。 毕竟,就是他,轻手用自己打磨的斧头,砍向谢烨的呀。 我无法从这个惨烈的故事里总结出什么普世的规律,正如顾城的才华无法被解释,幸福与不幸也没有公式化的答案,只留有一丝宿命淡淡的味道。 在中国谢烨的身份始终是天才诗人顾城的妻子,而谢烨本身也是个诗人,在英儿的回忆里:谢烨才华横溢,文章写得越来越漂亮,城常常自愧不如地看着自己皱巴巴的小诗,不敢再念,悄悄地把它扔到废纸堆里去。 德语、英语都十分流利的谢烨在国外受到各个阶层的热爱,顾城曾说:“我们走到哪儿都受欢迎,一路上,遍地是朋友。”但那全都是因为谢烨。 甚至很多外国人都认为顾城的诗是谢烨写的。 这个在他乡闪闪发亮的谢烨,就这样被在国内耀眼无比的顾城给砍死了。 我多希望时光能永远停在顾城为谢烨取名雷米的那一刻,停留在谢烨用雷米这个名字在国外发光的那一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