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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朝重臣王际华考述 （李娜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 北京 100732） 王际华是乾隆朝重臣。他自幼聪慧，高中探花；仕途坦荡，位居尚书；久值内廷，顾问皇帝；满腹经纶，编纂四库。然而关于王际华的研究，尚属空白。本文试图通过史料来考证王际华的生平及其主要贡献。 一、王际华生平 王际华祖居山西太原，宋朝建炎年间避乱南迁至浙江余姚，七世祖王綗再徙钱塘（今杭州）。曾祖父王修玉，祖父王文斌，父亲王云廷，“以道德文章世其家”。 王际华，字秋瑞，号白斋，别号梦舫居士。生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七月二十五日，卒于乾隆四十一年（1776）三月十六日。 王际华“少而敏慧，有成人度”。他的父亲“为时通儒，家贫常教授以自给”。12岁时，他的母亲去世，遂随父亲来到京师。王际华“刻励就学，于书无所不治，久之遂通其大旨，自分章别句及经世治事之要，无不究尽。其见于文辞闳肆隽伟，常出众上”。 乾隆十年（1745）五月，王际华高中一甲第三名进士，时年28岁。同年六月，授为翰林院编修。十三年（1748）六月，乾隆帝在乾清宫考试翰林詹事等官，并亲自审阅，按照文字优劣分为四等，一等只有三人，王际华名列其中。同月，升侍读学士，充日讲起居注官，“由是为天子所知”。 十四年（1749）十一月，乾隆帝命詹事裘曰修、侍读学士王际华俱在南书房行走，由此开始了长达27年的内廷侍从生涯。 王际华仕途坦荡，一帆风顺，颇有政声。十五年（1750）六月，奉命典试湖北乡试，大理寺少卿王会汾为正考官，王际华为副考官。八月，各地学政更换，王际华奉旨赴任广东肇高学政。旋丁父忧服阕，后起复原官侍读学士，十九年（1754）二月充日起居注官，四月擢为詹事。 二十年（1755）二月，升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六月转为工部侍郎，七月充经筵讲官。二十二（1757）年正月，刑部侍郎员缺，王际华调补。二十五年（1760）四月，转任兵部侍郎，六月为江西乡试正考官。二十六年（1761）十月，王际华奏称，“武闱外场，例于箭册注明双单好字及合式字号。至内场阅文，先就双好字中择取，次及单好字。其合式一项，中者甚少，竟成虚设。请嗣后武科乡会试，除双单好字号外，毋庸另立合式字号，祇于双单好字号，视各省中额较前多挑，以备采择。从之。” 二十八年（1763）八月，王际华以兵部左侍郎兼理吏部侍郎事务。二十九年（1764）正月，奏称“近见各部旗参处事件，往往先送原奏。其应议职名，必待吏兵二部咨取，始行开送，迨该部题奏奉旨，已在参处数月之后。请嗣后无论案情大小，即将应参职名，列入原奏折内，无庸一事重办，其关系历任，处分当时未能确查者，仍于钞送原奏后，定限十日查送。又各部会议外省案件，其出本向无定限，或迟至一二月后具题，恐此中有关涉实降实革各员，难免无书吏撞骗招揺等弊，请嗣后于会稿日，该部即查明应议各员，有无加级抵销，其应实降实革者，于会齐三日内具题，仍将出本日期，交科道稽查。得旨：所奏是，如所议行。” 三十年（1765），调为户部侍郎。三十一年（1766）正月，以户部侍郎兼署工部侍郎，督理宝泉、宝源二局钱法。同年六月教习庶吉士。三十三年（1768）六月，为江南乡试正考官。三十四年（1769）十一月，王际华奏称，“武英殿缮写贡生，向例由国子监录送，此项肄业生，凭文考取，书法不能尽工，且多年力就衰之人，应请停止。嗣后行走贡生，改为誊录额缺，咨行吏部，将考取誊录内正途出身者送补，并于原额十缺内裁四，每月各给膏火银二两五钱，再增设供事一名。”从之。三十四年十一月，王际华擢礼部尚书，旋总理京城平粜事宜，详核利弊，总修国子监志。 三十八年（1773）二月，王际华授为《四库全书》总裁馆，随后又与于敏中负责《四库全书荟要》编纂。五月，乾隆帝赐给王际华官房一所。八月，调为户部尚书。四十年（1775）十一月，乾隆帝因书王际华即将六十岁，且在内廷行走甚勤，加恩特赐其可在紫禁城内骑马。乾隆帝对王际华非常信任倚重，曾对大臣说“如于敏中、程景伊、王际华，俱朕所亲信者。伊等亦能谨凛自持”。 乾隆四十一年（1776）三月，王际华病逝于京师。乾隆帝在谕旨中给予了高度评价：“户部尚书王际华，才品端谨，学问优长，久直内廷，简任部务，懋着勤劳。迩年承办四库全书及荟要事，尤为殚心经理，且年甫六旬，正资倚畀。今闻其因痰涌暴厥，医治无及，遽尔溘逝，深为悼惜，着加恩晋赠太子太保，并派散秩大臣一员，侍卫十员，前往奠醊”。四月，予祭葬如例，谥文庄。王际华“初娶夫人陈氏贤而知书，能庀内政。继娶夫人彭氏，有兹孝声。皆先公卒”。 王际华有四子四女。长子王朝梧，贡生。四十三年（1778）十月，乾隆帝命给王际华之子王朝梧加恩授为内阁中书，官至山东兖沂曹道。次子朝飏，礼部司务。三子朝葵，出继给弟弟王际丰为后。四子王朝兰。 王际华“天性纯孝”，在广东任肇高学政时，父亲病逝于京城，“公昼夜驰，水浆不入口，毁瘠见骨，悼者为之改容”。他善待乡邻，“遇族人皆有恩纪。从妹未字者厚资装嫁之。创广谊园于城南，以薶乡人客死而无所归者，其规制一定自公。” 二、王际华与《四库全书》和《四库全书荟要》 乾隆帝组织编纂《四库全书》是其在中国历史上一个重要贡献。王际华是《四库全书》特别是《四库全书荟要》编纂重要人物，贡献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作为总裁官组织《四库全书》和《四库全书荟要》的编纂工作；二是作为藏书家，献出了大批私家珍藏图书。 三十八年（1773）二月，乾隆帝采纳了安徽学政朱筠的建议，在《永乐大典》中缀辑散篇，独立成本；另外按经史子集四部搜集旧典，编辑丛书，名为《四库全书》，建立四库馆。因编纂《四库全书》册卷浩繁，在之前简派皇子词臣为总裁官基础上，添派王际华、裘曰修为总裁官，董司其事。 五月，乾隆帝考虑到《四库全书》“全书卷帙，浩如烟海，将来庋弆宫庭，不啻连楹充栋，检玩为难……着于全书中，撷其菁华，缮为荟要。其篇式一如全书之例。盖彼极其博，此取其精，不相妨而适相助。庶缥缃罗列，得以随时浏览，更足资好古敏求之益。着总裁于敏中、王际华，专司其事。”王际华又成为《四库全书荟要》总裁官。 乾隆帝之所以要在编纂《四库全书》之时同时编纂《四库全书荟要》，除了上文中指出的《四库全书》卷帙浩繁、不便浏览的原因外，还因为乾隆帝年岁日高，希望在生前能看到一部分重要而必备的图书，所以在开馆之初就命馆臣从应钞诸书中撷其精华，以较快速度编纂一部《四库全书荟要》。 乾隆帝对于《四库全书》的编纂非常重视，也非常严格。三十九年（1774）二月，乾隆帝翻阅进呈的录成《四库全书》书稿，发现圣祖仁皇帝御制集诗内桃花桃字误写梅字未经校出，指怀疑信手翻阅错字自然呈露，则其他舛误处谅更不少，批评总裁掉以轻心，命将王际华、蔡新、张若溎、曹秀先、李友棠等人俱交部察议。 实际上，王际华在《四库全书》特别是《四库全书荟要》编纂中承担了大量工作。乾隆帝曾说，“于敏中虽系应行阅书之人，但伊在军机处办理军务，兼有内廷笔墨之事，暇时实少，不能复令其分心兼顾”。于敏中自己也承认，“余参预军机，旦夕有所宣召，不克专意馆事。自发凡起例，以逮丹铅甲乙之式，一切多决于公”。 王际华还举荐博学之士入馆修书。乾隆三十八年，“以翰林官纂辑不敷，大学士刘统勋荐进士邵晋涵、周永年，尚书裘曰修荐进士余集、举人戴震，尚书王际华荐举人杨昌霖，同典秘籍”。 王际华在《四库全书》和《四库全书荟要》编纂过程中，作为两套大型丛书的总裁官，实非挂名，而是亲力亲为，无论在制定凡例、版本样式、审阅校订、举荐人才、人员管理等方面，殚精竭虑，精益求精，发挥着重要作用。 王际华除了处理部务之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四库全书》特别是《四库全书荟要》的编纂工作。在他自己亲笔撰写的日记中记载了编纂的情况。乾隆四十年（1775）二月初三，“以荟要书八十五册呈览，次日晚下蒙恩许可”。王际华精心组织《四库全书荟要》编纂，获得了乾隆帝的认可。“公亦覃精殚思，晓夜研勘，蕲得釐然，勒成善本，以称塞上意。天子雅知公勤勚，数引对便殿，垂问以事目。同馆士大夫莫不乐公，相与以有成。”。三十九年（1774）十月，乾隆帝指责《四库全书》处进呈钞录书本，检出舛漏处不一而足。“至各总裁内，王际华于校勘荟要诸书，加签标识者甚多。前此呈览时，朕详加批阅，并未见有字画错误之处，办理尚属尽心”。因此在王际华病逝后，乾隆帝正在外巡，“车驾行幸山东，留守大臣以闻，上为震悼，且下诏称公书局劳瘁状以褒显之”，谕旨赞其“迩年承办四库全书及荟要事，尤为殚心经理”。 王际华对《四库全书》编纂的另一个贡献表现在捐献私家藏书上。《四库全书》征书工作从乾隆三十七年（1772）开始，至乾隆四十三年（1778）结束，历时7年之久。私人进呈本是纂修《四库全书》的主要来源之一。私人献书家不仅包括江浙著名藏书家，而且还有许多官员投入其中。 王际华是为《四库全书》献书较多的官员。郑伟章在《<四库全书献书人丛考>前言》中考证，王际华属于百种以下而数目较大的献书者，然而并没有指明具体数目。吴元根据《四库全书总目》、《四库全书馆研究》综合考证，王际华一共献书37种。下面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摘录王际华献书名录，总计40种：
三、王际华在南书房的入值生活 南书房，原为清朝皇帝读书之所，在乾清宫西南角，康熙朝始改为由皇帝亲选的文学侍从办公之地，入选者称为南书房翰林，地位清要，因循沿袭至清朝灭亡，成为清代特有的非正式机构。南书房翰林，其人选是由皇帝亲自选定。他们或是学问渊博，或是擅长书法绘画，多为翰林出身，个别为举人、诸生甚至是白衣入值，成为皇帝的文学侍从，享有较高的声誉和地位。 王际华在乾隆十四年（1749）十一月以侍读学士身份奉旨在南书房行走，一直到病逝为止，在内廷侍从的生涯长达27年，成为乾隆帝身边的近臣。从王际华日记内容看，乾隆朝南书房翰林的侍值包括编校书籍、书写字画、诗歌唱和、召对咨询和书画鉴赏等。 （一）编辑典籍。王际华在南书房参加或是组织了一些重要图书的编纂校订。除了前文提及的《四库全书》和《四库全书荟要》外，王际华还编订了《皇朝礼器图式》、《天禄琳琅书目》、《钦定重刻淳化阁帖释文》等。《皇朝礼器图式》是记载典章制度类器物的政书，图文并茂。之前允禄、蒋溥等奉敕初纂，后福隆安、王际华等奉敕补纂，乾隆三十一年（1766）《皇朝礼器图式》校勘告竣。《天禄琳琅》是清朝皇帝珍藏的典籍精华。乾隆四十年（1775），乾隆帝命于敏中、王际华、彭元瑞等十人整理入藏昭仁殿的善本书籍，编成《天禄琳琅书目》。《钦定重刻淳化阁帖释文》十卷为于敏中、王际华、袭日修等奉敕校正。于敏中在其墓志铭中称王际华“在内廷所辑撰皆称旨”。 此外，在《清史稿·艺文志》中还记载了王际华等奉敕组织编辑了大量著作： 唐史徵周易口诀义六卷，宋司马光温公易说六卷，宋邵伯温易学辨惑一卷，宋李光读易详说十卷，宋郑刚中周易窥馀十五卷，宋都絜易变体义十二卷，宋程大昌易原八卷，宋赵善誉易说四卷，宋徐总幹易传灯四卷，宋冯椅厚斋易学五十二卷，宋蔡渊易象意言一卷，宋李杞周易详解十六卷，宋俞琰读易举要四卷，宋丁易东周易象义十六卷，元吴澄易纂言外翼八卷，元解蒙易精蕴大义十二卷，元曾贯易学变通六卷。以上均乾隆三十八年王际华等奉敕辑。 宋胡瑗洪范口义二卷。宋毛晃禹贡指南四卷。宋程大昌禹贡论五卷，后论一卷，山川地理图一卷。宋史浩尚书讲义二十卷。宋夏僎尚书详解二十六卷。宋傅寅禹贡说断四卷。宋杨简五诰解四卷。宋袁燮絜斋家塾书钞十二卷。宋黄伦尚书精义五十卷。宋钱时融堂书解二十卷。宋赵善湘洪范统一一卷。以上均乾隆三十八年王际华等奉敕辑。 宋杨简慈湖诗传二十卷。宋戴溪续吕氏家塾读诗记三卷。宋袁燮絜斋毛诗经筵讲义四卷。宋林岊毛诗讲义十二卷。元刘玉汝诗缵绪十八卷。以上均乾隆三十八年王际华等奉敕辑。 宋王安石周官新义十六卷，附考工记解二卷。宋易祓周官总义三十卷。元毛应龙周官集传十六卷。以上均乾隆三十八年王际华等奉敕辑。 宋李如圭仪礼集释三十卷，仪礼释宫一卷。以上均乾隆三十八年王际华等奉敕辑。 宋张虙月令解十二卷。宋袁甫蒙斋中庸讲义四卷。以上均乾隆三十八年王际华等奉敕辑。 元熊朋来瑟谱六卷，元余载韶舞九成乐补一卷，元刘瑾律吕成书二卷。以上均乾隆三十八年王际华等奉敕辑。 晋杜预春秋释例十五卷，宋吕祖谦春秋左氏传续说十二卷。以上均乾隆三十八年王际华等奉敕辑。 宋刘敞春秋传说例一卷，宋萧楚春秋辨疑四卷，宋崔子方春秋经解十二卷，春秋例要一卷，宋张大亨春秋通训六卷，宋叶梦得春秋考十六卷，春秋谳二十二卷，宋高闶春秋集注四十卷，宋戴溪春秋讲义四卷，宋洪咨夔春秋说三十卷，元程端学春秋三传辨疑二十卷。以上均乾隆三十八年王际华等奉敕辑。 明项霦孝经述注一卷。乾隆三十八年，王际华等奉敕辑。 宋余允文尊孟辨三卷，续辨二卷，别录一卷。以上乾隆三十八年王际华等奉敕辑。 宋司马光切韵指掌图二卷，附捡例一卷。以上乾隆三十八年王际华等奉敕辑。 （二）书画互动。南书房翰林在遴选时，多是文学优长、丹青圣手，能够与皇帝诗文唱和、书画互动。南书房翰林职责包括代笔、缮录和研习书法，如为帝王代笔颁赐御书、誊写谕旨、恭呈御览的抄写工作、御制诗集制作、出巡和诗等，有些情况下还要代笔。乾隆帝时常命南书房翰林奉旨书写作品。王际华，进士出身，官至尚书，书法绘画造诣很深，至今尚有作品存世。他的日记中也不乏书写绘画的记载，如“奉命为皇十五子书绢联对”和“奉命书山水花卉灯片、御制绝句六十四幅”等。 书画鉴藏是入值南书房词臣工作的一项内容。在宋徽宗之后，乾隆内府拥有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书画收藏。参与内府书画鉴藏活动的官员，主要是南书房翰林。南书房翰林代表着当时学术、文化最高水平，他们的参与保证了内府鉴藏活动的质量。可以说，南书房是协助乾隆进行书画鉴藏的核心机构。据研究，在参与内府书画鉴藏的题跋者中，梁诗正、汪由敦、观保、嵇璜、董邦达、裘曰修、蒋溥、钱维城、于敏中、董诰、彭元瑞等人署名均在 40 次以上。 （三）召对咨询。南书房地处内廷，南书房翰林为皇帝身边近臣，皇帝会时常召见南书房翰林。康熙朝南书房翰林陈廷敬曾为张英《笃素堂文集》所做的序言中称其“儒者居今稽古，以道德文章蒙知遇之恩，被显擢，在密勿论思之地，昼日三接，夕漏不休，造膝之谋，伏蒲之语，同列不闻，外庭不知，推贤与能，庆流朝著，横经讲艺，泽及生民”。康熙朝南书房翰林张英的机遇是有代表性的，其他南书房翰林大都会被不时召见问话。 王际华日记中多次有召对的记载。四月十五日，乾隆帝赴避暑山庄之前，“忽蒙召对于勤政殿东书房，良久而出，似语别以示恩也”。五月廿四日，乾隆帝“自回銮以来，程章伊见二次，曹袁蒋李钱余张见一次，余皆未见，惟余则召对七次矣，蒙恩如此。每次所询者皆学问经济”。南书房翰林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这种召对内容上可是学问之道，也可能涉及机密和人事，通常后一种情况具有保密性，方苞等人因泄密被退出了南书房，皇帝对这种情况非常忌讳，所以具体详情难以知之。 结语 王际华是乾隆朝一位非常重要的大臣。他仕途坦荡，以尚书之职掌管户部、吏部等重要部门，成为乾隆帝倚重的大臣；他学识渊博，参与撰修《四库全书》、《四库全书荟要》等大量典籍，为中华传统文化的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他久侍内廷，深得皇帝信任，可以说王际华是清乾隆朝政坛一位重臣，特别是在文化发展方面一位名臣，在历史长河中留有他的印迹。 （发表于《炎黄文化研究》2017年号）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