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马克思主义的价值判断,杜兰特在其《历史的教训》一书中所展现出来的历史观显得杂乱无章。例如,作为生物学家的杜兰特,通过实践发现科学的成果正在以年轮扩散的形式推陈出新,固有的模式总是处在不断的解构、推翻之中,每一阶段所出现的新发明、新方法、新情况都会迫使人们改变以往的行为方式,做出全新的认知和调整,也即事物无规律可循,历史是变动不居的。他说:“我们对于过去发生的认识,总是不完整的,很可能还是错误的,因为历史已经被相互矛盾的证据和存有偏见的历史学家所遮掩蒙蔽。”杜兰特其实早在其另外一本著作中就强调过“绝大部分历史是猜测,其余的部分则是偏见”。他把历史的真实性归纳为主观意见,而且这种看法由来已久。杜兰特把历史看作混乱不堪的,并据此推导出个体的机遇也具有偶然性,勤奋的人不一定成功,懒惰的人却可能由于机缘巧合被幸运女神青睐。在杜兰特那里找不到“机遇偏爱有准备的头脑”这类普遍共识,机遇只是受到不断变化事物的折磨。因此,杜兰特陷入唯心主义诡辩论中,其历史观与唯物主义史观相对立。究其根源,他是从不可知的“伪历史”走向唯心主义史观。 杜兰特说:“我们真的认识什么是过去,过去真的发生什么吗?或者,过去只不过是一堆鲜有定论的荒唐事罢了。”基于这种认知,杜兰特不认为整理、编撰历史是一门科学,因为那不过是凭借后人的推测、判断、想象而人为地杜撰和堆砌,本身不成其为事实,更遑论成为科学。杜兰特发现,不同的史学家对同一个历史事件总会有不同的分析和看法,本国的史学家会带有主观情感记录本民族事件,尤其当面临本国对外战争之时;置身事外的史学家虽站在客观角度上考察他国事件却又缺乏翔实的一手材料。因此,史学家们的主观感受与客观考察总是难以统一。如此一来,杜兰特就把历史界定为按照历史学家思想和方法来说的一门艺术,或者是寻求预见性和启蒙性的哲学。的确,除去历史的记录通常带有历史学家的主观看法之外,历史的结论总是力图暗示人们一些道理,这体现出史学家们的主观能动性。正由于史学家们的主观能动性,杜兰特进而又否定了历史哲学的预见性,他不承认通过过去可以了解现在、通过现在可以了解未来。他认为过去的史实无法判定其真伪,如果史书呈递给我们的过去的东西就是“伪”,那么“伪”绝不可以推论出真实的今天;进一步地说,如果今天就源自于“伪”,那么更不能预见到真实的未来。总之,在杜兰特看来,人类没有贯穿的认识能力,因而无法认识到全部历史,由此他不可避免地走向了“不可知论”。 虽然杜兰特怀疑人类自身记忆的能力,但是他的“不可知论”并不彻底。他承认人能认识现在的事物,只是对于过去和未来不能确定。由此,杜兰特质疑一切总结出来的公式,因为公式的源头都是过去的计算和推理,而随着科学的不断发展,今天的公式很容易被推翻而成为谬误。这就是杜兰特基于“伪历史”的逻辑推理。他把这一不可知部分的产生归因于人的认识的断裂。可见,真理的相对性被杜兰特夸大了。杜兰特还试图打破任何将历史纳入理论范式或逻辑规范的链条。他在《理性开始的时代》一书中直接把历史看作一个“怪胎”,因为它早已和现实格格不入,现实历史活动就是对历史理论概括的“大反动”,现实完全打破了一切规则。杜兰特认为,现实的发展能够证明预先给定的历史规律是错误的,未来可以采用任何一种事实推翻先验的理论。 既然杜兰特只活在当下,世界对他并不是彻底不可知的,那么其主张人们在当下能够认识到什么、做到什么便是让人比较感兴趣的话题。虽然杜兰特认为历史杂乱无章普遍无规律可循,但他也意识到人类拥有高贵的品质,即具备一定的认知能力,能够认识自己。正如帕斯卡所言,当宇宙压碎人类的时候,人类仍然比杀死他的宇宙要高贵,人类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宇宙对自己的胜利却一无所知。杜兰特也同样承认人是高贵的,因为人有认识能力,尽管这个认识能力仅限于认识、预见和规划自己,对于他人和客观存在物来说,人便无能为力,因为“我”不是“他”。这与休谟的不可知论观点雷同。但是杜兰特低调地“发展”了近代不可知论学派的观点,他甚至把自己与外界客观存在物完全隔绝起来,拒绝去分辨外部存在物的真伪,所以他对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或物都存疑、无法判断。马克思主义主张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然而,杜兰特对自己的思维能力毫无底气,无法对外物进行逻辑推演,思维的混乱造成历史观的混乱,这导致他必然无法找到历史的规律。 应该指出的是,杜兰特虽然认为人类由于自身的局限性不能完全了解历史,但可以略知一二。例如,他认为,历史受到地质条件的制约,是历史的特性之一,这与法国18世纪启蒙思想家孟德斯鸠的地理条件决定论观点相似。但是随着现代社会科技和交通的逐步发展,杜兰特也认识到两个问题:一方面,气候等条件已不能严格控制人类乃至人类所创造的历史,人类可以通过其聪明才智、科学技术等在自然界中变不利为有利,从而改变历史原貌;另一方面,不论人类的技艺有多么高超,在自然界的海啸、飓风、洪水、高温面前都会改变创造历史的方向和速度。因此,时至今日地理条件仍然会影响历史的性质。杜兰特还强调,随着科技的发展,地理因素的影响会减弱,但其决定作用不会改变。至此,杜兰特也没有看到历史是由人民群众所创造,只有人民群众才是历史发展的决定力量。 (作者单位:湖州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