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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人去東南亞一帶觀光，常常被當地的水上市場所吸引：只見衆多商販泊船江水之中，船上載滿待售的各類物品，顧客紛紛乘舟而至，在水上購物交易，熱鬧非凡。這種販賣方式顯然適應了當地河流衆多，船運發達的地理和交通條件，極具特色，令外來的觀光客倍感新奇有趣。但閱讀長沙簡牘，筆者驚奇地發現，這種景象，其實在兩千年前的湖南長沙就可以看到。 五一廣場東漢簡牘表明，東漢臨湘（今長沙）的商販常常乘舟于湘江乃至小溪中交易。例如，有這樣一個案例： （永元十五年）詩辭：“  持船于湘水中䊮米，見流死人”（《長沙五一廣場東漢簡牘選釋》簡117，中西書局2015年版） 這是永元十五年（103年），臨湘一樁刑事案件的口供。當事人名叫“詩”，自稱某日駕舟去湘水中購買大米，突然看到有死尸順水漂流。這驚悚的畫面，不經意間透露了東漢臨湘的水上貿易情况。當事人到湘水中買米，顯然不是一時心血來潮的隨機行爲。我們可以推導出：湘水中存在市場，顧客來這裏可以購買到商品。這個推論可以由下面這則資料驗證。 舍辭：十四年五月不處日，倶乘栱船上之沂溪中市魚，到潘溪……〼（《長沙五一廣場東漢簡牘選釋》簡37） 該例中，有人名“舍”，于某日與他人一同乘船到沂溪中買（或賣）魚，這裏明確用到了“市”字。這說明，沂溪中存在魚市。有證據表明，當時的商賈還泛舟溪上，販運貨物上門直銷。 郭亭部市不處姓名男子，鮮魚以作炙，今年正月不處日，持隨漻溪水上解止徐舍，賣得米卌四斛。三月不處日，持米下于橫溪，䊮盡（《長沙五一廣場東漢簡牘[壹]》簡91，中西書局2018年版） 有男子將鮮魚製作成魚炙，順漻溪而上，送貨上門給客戶，換得大米。然後又到另一條溪中買米（“䊮”爲購買之義，但此處的上下文似乎是出售米，暫存疑）。這裏乃至上一則資料中的溪流名稱，今天已無從考察。但是漢代長沙水網稠密是不爭的事實。所以當賈誼被貶長沙時，就聽說“長沙卑濕”（《史記·屈原賈生列傳》）。此外，本條引文雖然沒有直接說用船運輸，但某商販隨溪水上下，船的存在是不言而喻的。事實上，當地船運非常發達。除了前引幾則資料外，長沙漢簡中有大量關于船隻的記錄可爲佐證，恕不贅舉。 以上幾則商業案例，似乎有悖于我們對漢代市場的一般理解：漢代對市有嚴格的管理——市有市墻圍繞，有市門定時開閉，市當中有市亭，市內分行列肆等等。其實細究起來，這兩者幷不矛盾。在官方的市場之外，由于長沙水網稠密，乘船便利，在水上交易既經濟又便捷。可以想見：地方民衆充分利用自然條件，在實踐中形成靈活的、非官方的水上市場。這未嘗不是一種創意。雖然我們以今人的眼光來看五一簡中的水上貿易，大有西諺“歷史就是异邦”似的獵奇感、不可思議感。但“仲尼有言，禮失而求諸野”（《漢書·藝文志》）。東漢長沙的“水上市場”，在今天東南亞一帶依然常見。或許，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吧。 （本文爲國家社科2019年一般項目“新出土簡牘所見東漢長沙郡商業研究”成果） 附圖：當代泰國水上市場（下載自互聯網）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9年10月22日16：00。）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