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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红楼梦》中的饯花辰

http://www.newdu.com 2020-05-29 “红楼梦学刊”微信公众 王世锋 参加讨论

    《红楼梦》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中,详述饯花辰时,做了如下一番描述:
    至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原来这日未时交芒种节。尚古风俗:凡交芒种节的这日,都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言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须要饯行。然闺中更兴这件风俗,所以大观园中之人都早起来了。那些女孩子们,或用 每一枝花上,都系了这些物事。满园里绣带飘飖,花枝招展,更兼这些人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一时也道不尽。[1]
    由上可知,祭饯花神的时间,发生在中国二十四传统节气之芒种。芒种过而春日辞,夏日至而众花谢,花神便将退位,故为花神饯行。然而,曹雪芹笔下之饯花辰,却是在《红楼梦》中唯一个于历代岁时笔记及各地方志中都不见记载的节庆。无怪脂砚批曰:“无论事之有无者,看去有理”[2],又言“饯花辰不论典与不典,只取其韵致生趣耳。”[3]《红楼梦大辞典》之“岁时·饯花神”条载:“这或是我们学浅,古籍中虽有有关记载而未能读到,或系出自作者自己的艺术想象。”[4]
    先不言饯花神一举虚构与否,在曹公笔下,既然此举发生在交芒种节之时,不妨先观昔时芒种之意涵。关于芒种在一年中出现的月份,《礼记·月令》明言:“五月节,芒种,夏至。”[5]而何谓芒种,该书又言:“谓之芒种者,言有芒之谷可稼种。”[6]《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亦云:“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7]可见,芒种的出现,意味着带芒庄稼应趁此时播种,以待秋收。
    再观花神。芒种既寓意着春去夏来,此时送春应说亦当适时。请神容易送神难,送神之前必有请神之举,故送春理应伴随有春神的到来与辞送。其中,春日百花绚烂,“花神”功不可没。《淮南子·天文训》中有载:
    季春三月,丰隆乃出以将其雨;至秋三月,地气不藏乃收其杀;百虫蛰伏,静居闭戸,靑女乃出以降霜雪。行十二时之气,以至于仲春二月之夕,乃收其藏而闭其寒。女夷鼓歌,以司天和,以长百糓禽鸟草木。[8]
    文中的“女夷”释义为“主春夏长养之神”[9]。明人王象晋(1561-1653)《群芳谱•贞部》花谱中有“花神”条载:“花姑为花神”[10],并注曰:“魏夫人弟子黄令征,善种花亦号花姑,一名女夷。”[11]由此可知,女夷又名花姑,亦为花神。然而,对花神之定义,其实说法各异。《古今类传》关于“鹤林花”的记载,就引《续仙传》言:“润州鹤寺有杜鹃花,高丈余。每春末烂熳,士庶竞赏时,见二三女子红裳艳妆游花下,俗传花神也。”[12]此处花神出现的时节,亦是春末百花烂漫之时,但却不只有女夷一人,而是有二三女子组成的一群人。故此,花神或为一人,或为数女,未有定论。
    花神既为神明,定被世人所奉。众所周知,中国自古以来于庙中供神,花神自然应被人们供奉在花神庙中。顾禄在《吴趋风土录》中记录二月风俗时,便有关于花神与花神庙之记载:“十二日为百花生日,闺中女郎翦五色彩缯黏花枝上,谓之赏红。虎邱花神庙,击牲献乐,以祝仙诞,谓之花朝。”[13]顾禄笔下的江南吴地,二月十二日之花朝节,便是恭贺花神诞辰的日子。其中,闺中女子的翦彩赏红,便与大观园中一众女子饯行花神之俗尚极为相似,是巧合抑或刻意,不妨再细考岁时笔记与方志对花朝之记载。
    宋代岁时笔记,北宋以《东京梦华录》、南宋以《梦梁录》为代表。然前者未有二月花朝之相关记载,后者则在“二月望”条目中有详述:
    仲春十五日为花朝节,浙间风俗,以为春序正中,百花争放之时,最堪游赏,都人钱塘门外……玩赏奇花异木……天庆观递年设老君诞会,燃万盏华灯,供圣修斋,为民祈福。士庶拈香瞻仰,往来无数。崇新门外长明寺及诸教院僧尼,建佛涅盘胜会,罗列旛幢,种种香花异果供养,挂明贤书画,设珍异玩具,庄严道场,观者纷集,竟日不绝。[14]
    由上可知,南宋时期,二月十五花朝节就已是江浙一带广受欢迎的节令。该日都人出游,拈香祈福,热闹非凡。只是其中道观为太上老君庆生,寺庙设佛祖法会,惟未提及花神一事。
    元人陈元靓《岁时广记》之“二月花朝”条目云:
    二月十五日为花朝。《风土记》云:浙间风俗,言春序正中,百花竞放,乃游赏之时。花朝、月夕世所常言,月夕乃八月十五夜。宋条制:守土官于花朝日出郊劝农。[15]
    依此,元时花朝承宋时俗尚,地方官员于该日出郊劝农。曹公笔下的饯花辰设置在芒种之日,“芒种”亦有“忙种”之意,与劝农蕴意相同。
    至明代,田汝成在《熙朝乐事》中亦详述了江南之花朝节:
    二月十五日为花朝节。盖花朝、月夕,世俗恒言二、八两月为春秋之中,故以二月半为花朝,八月半为月夕也。是日宋时有扑蝶之戏,今虽不举,而寺院启湼盘会,谈孔雀经,拈香者麕至,犹其遗俗也 。[16]
    田公所述花朝俗尚,大体与宋元之时相类,另可知宋时花朝还有“扑蝶之戏”。在明代地方志中,亦有关于花朝扑蝶之记载。明万历福建《邵武府志》之“花朝”条载:“古有扑蝶之游,令女子笄者多用是日,光泽更重。”[17]可见,不止在江南,是时闽北地区如邵武、光泽等地,也有扑蝶之举,且当地女子也会选择在花朝这日,施行成年笄礼。
    上述花朝扑蝶,让人不禁联想起《红楼梦》第二十七回中,滴翠亭宝钗戏彩蝶的桥段。在该回中,贾府一众女子正在大观园内饯送花神,独不见黛玉。宝钗于是便往潇湘馆,意欲招呼黛玉前来同乐,却见宝玉先行前往,顾忌二人不便,便又抽身回来。
    刚要寻别的姊妹去,忽见前面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十分有趣。宝钗意欲扑了来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来,向草地下来扑。只见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穿花度柳,将欲过河去了。[18]
    显然,此处设置宝钗扑蝶的场景,正是为了引出后来滴翠亭中坠儿与红玉的一番私语。然而,春末夏初,众人祭饯花神,宝钗不是抓紧最后的时间欣赏园内百花,亦不驻足赏鸟,更不俯身观鱼,而是以“扑蝶之戏”承上启下,此举显然不是作者信手拈来,更是呼应了宋时花朝之俗尚。对于是否是曹雪芹昔时江南花朝置入大观园中,邓云乡在《红楼风俗谭》中直言:
    曹雪芹用移花接木的手法,把江南花朝花神生日的风俗,装点在大观园中芒种节日这一天,便成为极美丽的艺术画面了,这也是浪漫与写实相结合的艺术手法。[19]
    《红楼梦》中的饯花神,是否真是曹雪芹将年少时在江南所见之花朝俗尚,移植至大观园中?在清时,仲春花朝是否仍旧仅在江南一带盛行?清康熙山西《黎城县志》记载二月俗尚时提及:“十五日为花朝,亦曰花节,士人咸宴游。”[20]清乾隆河南《陈州府志》记曰:“二月十五日花朝。士多宴赏,如李白桃李园游赏故事。”[21]由此可知,清初时期,花朝已然不是江南独有之随时节庆,即便是在中原大地与中国北方,花朝当日,人们都会出游宴赏。而所谓的游赏百花一俗,是否为江南独有,清初《帝京岁时纪胜》则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十二日传为花王诞日,曰花朝。幽人韵士,赋诗唱和。春早时赏牡丹,惟天坛南北廊、永定门内张园及房山僧舍者最胜。除姚黄、魏紫之外,有夭红、浅绿、金边各种。江南所无也。[22]
    可见,早在乾隆时期的燕京城内,二月十二日为花王(即花神)之诞辰,此日亦称花朝,那时的北京城里,文人雅士已有赏花之俗。
    综上,花朝作为中国自古以来便有的一项,以祭祀花神为宗旨的传统节俗,伴随时代变迁与地域移转,有着不同的时间定义,但多集中在二月十二或十五日。《红楼梦》中的饯花辰,在不同时期的各地岁时笔记及方志中,均无法找到相关记载。文中所述大观园众钗欢乐过节的各种俗尚,均与中国传统之花朝相类,故前人判断此法为曹雪芹“嫁接”之艺术创作,应无疑议。前文已考,至曹雪芹著书之时,中国南北方其实均有过花朝节的习俗。对于邓云乡所述,饯花辰乃曹雪芹将江南花朝风俗,移植入大观园之芒种日。笔者以为,若言曹公将北方花朝之相关习俗,应用到了饯花辰一文的创作中,亦不无可能。
    此外,《红楼梦》第二十七回的主要内容,在其回目标题“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中已清晰说明。倘若我们将民间的花朝节视为迎花神之俗,则“滴翠亭杨妃戏彩蝶”便更接近迎神之举;倘若我们将曹公笔下之饯花神作为红楼众钗的送花神之俗,则“埋香冢飞燕泣残红”就更近似送神之行了。
    注释:
    [1]清•曹雪芹、高鹗原著,冯其庸等校注:《红楼梦校注》,台北:里仁书局,2003年,第419-420页。
    [2]清•曹雪芹:《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第608页。
    [3]清•曹雪芹:《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第446页。
    [4]冯其庸、李希凡:《红楼梦大辞典》,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3年,第173页。
    [5]清•阮元审定、卢宣旬校:《重刊宋本周礼注疏附校勘记》(春官宗伯下)(卷二十六),台北:艺文印书馆,1965年(清嘉庆二十年南昌府学刊本),第401-2页。
    [6]同前注,(月令第六)(卷十四),第285-1页。
    [7]元•吴澄:《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清曹溶辑陶越增订六安晁氏排印本),第7-1页。
    [8][9]汉•高诱注:《淮南子》(卷三),台北:艺文印书馆,2016年,第82-82页。
    [10][11]明•王象晋:《群芳谱》(明末刻本)第4-1页。
    [12]清•董谷士、董炳文:《古今类传》(卷三)(清康熙三十一年未学斋刊本),第447页。
    [13]清•顾禄:《吴趋风土录》,清光绪丁丑(三)年(1877)至丁酉(二十三)年(1897)上海着易堂排印本,第3-1页。
    [14]宋•吴自牧:《梦粱录》,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1982年,第7页。
    [15]元•陈元靓:《事林广记》(卷二)(明万历间刊本),第47-48页。
    [16]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317页。
    [17]明•韩国藩:《邵武府志》(卷十)(明万历四十七年刻本),第8页。
    [18]清•曹雪芹、高鹗原著,冯其庸等校注:《红楼梦校注》,第420页。
    [19]邓云乡:《红楼风俗谭》,北京:中华书局,2015年,第544-545页。
    [20]清•程大夏:《黎城县志》(卷二)(清康熙二十一年刻本),第3页。
    [21]清•崔应阶:《陈州府志》(卷十一)(清乾隆十二年刻本),第3页。
    [22]清•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14-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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