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者说》 郑嘉励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参观的人,摇头叹气,纷纷散去。有人愤愤不平,说这个清朝的穷光蛋,也不埋点东西,这么热的天,既浪费我们的时间,也辜负了博物馆的工作。”这是《考古者说》一书作者郑嘉励2013年7月在浙江金华挖掘一个清代女性墓葬时遇到的一幕。透过文字,也许可以得出这样的判断:考古不只是一门让古物说话的冷僻学科,更像是一面映照现实的镜子。 郑嘉励1995年起供职于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数十年来游走于浙江大地的田间地头,从事田野考古、文物保护的工作与研究。本书共分四编,分别为:寻墓、语石、读城、格物,共17万字。与别的考古学者不同,工作之余,郑嘉励极擅长在生涩的考古学与现实间搭起一座阅读的桥梁。读郑嘉励的文章,就像在读古代与现代的一部对照记。 郑嘉励有句振聋发聩的名言:“上班等于上坟”。话糙理不糙。不过,作为一个经常需要与古墓打交道的人,郑嘉励的文字没有“阴森”之气,字里行间反倒不时流露出幽默与诙谐。 界碑,想必许多人并不陌生。在浙江省丽水市青田县温溪镇洲头村有个叫“界碑头”的地方,那里一直竖着一座界碑。“一面刻‘处州府青田县界’,另一面刻‘温州府永嘉县界’”。然而,时过境迁,历史区划早已作古,现如今“温溪镇早已整体划归青田县”。郑嘉励称这座界碑“像是守株待兔的愚汉,仍然不合时宜地站在老地方”。历史的纵深感,以及个人情感均跃然纸上。 历史就是这样,不管时代变迁,也不管人们喜恶,任凭风吹雨打,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原原本本地呈现在那里。当然,总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打起了古人古物的算盘,将黑手伸进了古墓穴。郑嘉励在考古中,经常发现遗留在墓穴里的矿泉水、可乐、手电…… 充满物欲的世俗之念其实无所不在。即便现今,许多人对考古的认知仍旧局限于发现了多少宝贝。而严肃的考古工作者对古物环境的兴趣往往远甚于器物本身。所以,尽管干着“发现”古物的工作,但对于物欲化的古董,郑嘉励自感力不从心,缺乏一双明察秋毫的“慧眼”,于是他巧借自己的文章昭告天下,今后不再从事诸如鉴宝之类的活动。 古今对照,自然难免“夹带”一些自己的看法。比如讲吕祖谦墓,他说:古人的文物维修并无“修旧如旧”的理念,每重修一次,必失真一等,终至于面目全非。这是文物保护的“古不如今”处。但是,过去的知府、县官、学官,每逢清明、冬至或其他日子,带领乡绅随从,不时莅临明招山,上坟致意。这般文物保护的宣传力度,又是“今不如昔”处。 郑嘉励热爱自己的事业,这一点从他那滚烫的文字中可见一斑。几十年来,他参与了无数次抢救性发掘,虽然他对现代建设给予了充分理解,但又不免深深感慨“城市中每一座高楼大厦的每一根钢筋水泥的桩子,都曾经穿透南宋临安城遗址的胸膛”。对于丽水市“大猷街”的张冠李戴,他则通过铺陈自己的一段尴尬经历,委婉地批评了时下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徒有其表的怪象。 郑嘉励的许多文章是写给普通读者看的,所以他的文字视角亲民、趣味满满。比如,他点出古代气派房子的最大“软肋”,那就是“满院子也找不到像样的厕所”,而在更早的“汉晋时期,考究一点的住宅,厕所多与猪圈连属”。 本书以通俗读物之名示人,足证郑嘉励“段级”之高。或许可以这样评价:郑嘉励堪称考古界极为出色的段子手,段子界极为出色的考古学家。这年月不缺严肃的考古学术报告,缺少的是能够激发普通读者阅读兴趣的考古科普文章。经常看一些国外科普著作,那些科普作品写得出神入化,既不失科学原则,又充满逻辑和故事趣味,有的甚至能够与流行书籍分庭对抗。当然,做到这些,绝非单纯插诨打科所能及,关键取决于深厚的学术功底,对现实的细腻观察和深刻思考,还有相当水准的文学素养。 期待更多有职业精神和专业素养的段子手横空出世,引领我们这些门外汉兴致盎然地走进原本丰富多彩的文博世界。(禾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