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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天先生介紹西漢海昏侯劉賀墓出土簡牘中有十餘枚記錄禮儀行事的“禮儀簡”，其中昌邑王的“會飲儀”中有簡文云： ……反走復立（位）。王定立陛前，南鄉（向）。皆復就立（位）。禮樂進，曰：“請令相行樂器。”…… 田天先生認為：“所謂‘禮樂’，應指樂官之長，與《儀禮》中的‘樂正’相當。《儀禮》的《鄉飲酒禮》《燕禮》等篇目所載宴飲中也均有歌唱、演奏樂歌的儀式。除‘禮樂’外，主持、輔助儀式進行的官員還有史、相等，由史承擔司儀之職。”[1] 如果此說成立的話，“會飲儀”之“禮樂”相當於《儀禮》之“樂正”，這將是禮經與漢制相合的又一例證。田天先生之所以如此認為，或許是因為“禮樂”說“請令相行樂器”，其中“行”應該是循行、檢視之意。“禮樂”使相檢視樂器，應該是掌管音樂的職官。而《儀禮·鄉飲酒禮》說：“樂正先升，立於西階東。”鄭玄注：“正，長也。”也就是樂官之長。《燕禮》又說：“樂正先升，北面立於其西。”鄭玄注：“樂正，於天子樂師也。”可見《儀禮》之“樂正”與《周禮》之“樂師”，都是掌管音樂的職官，與“會飲儀”中的“禮樂”職能相類。 不過，如果把“禮樂”放在兩漢職官系統中來考慮的話，或許還可別進一解。拙稿《秦漢地方祠官考》指出，東漢王國與禮樂祭祀有關的職官有“禮樂長”、“祠祀長”等。《續漢書·百官志》中“禮樂長”本注曰“主樂人”。[2]是管理樂人的職官。此職官應該始於西漢。西漢長沙國銅器銘文“敕廟牛镫”曰：“（敕）[剌]廟牛镫四，禮樂長監治。”[3]徐正考認為“敕”當為“剌”，西漢第四代長沙王劉建德謚為“剌”。[4]由此可知西漢長沙國有“禮樂長”之職。而海昏侯劉賀墓禮儀簡中說的“禮樂”，很有可能就是禮樂長。從其職掌來說，其請相檢視樂器，也是掌管音樂之官。或許兩漢王國的“禮樂”或“禮樂長”，除了如《續漢書·百官志》所說的“主樂人”之職外，還掌管、監治禮器、樂器。兩漢封泥常見王國有“祝長”、“太祝”、“祠祀”、“祠官”、“后祠祀”等職，這些應該是掌管祭祀等“吉禮”的。[5]而“禮樂”、“禮樂長”之職，或許與之有所區別，猜測應該是掌管飲酒等“嘉禮”的。 另外，田天先生文章所引海昏侯墓“禮儀簡”中，提到的行禮過程中的角色有王、賓者、吏大夫、禮樂、相、史、祝等。其中“賓者”只是儀式中的角色，與職官無關；“相”似乎也是儀式中的角色；“吏大夫”如田天先生所言，是官吏的泛稱；至於“史”、“祝”，西漢王國官屬也有“太祝”、“祝長”、“太史”等官，[6]或許在“禮儀簡”中被簡稱為“史”、“祝”。這樣說來，“禮樂長”被簡稱為“禮樂”，也並非不可能。（漢官本有省略“太”、“長”的簡稱之例。）當然，因文獻不足，姑且懸之以俟後解。 “禮樂”或“禮樂長”之職，不見於《漢書》。結合“敕廟牛镫”銅器銘文及海昏侯劉賀墓禮儀簡，可知東漢王國的“禮樂長”之職源自西漢。據這兩種出土文獻可補傳世文獻之不足，也可讓我們對西漢王國職官制度的了解更進一步。不過因為海昏侯墓禮儀簡尚未完全公佈，具體研究還待來日。  湖南省博物館藏牛镫 作者攝  敕廟牛镫銘文 作者攝 附記：本文寫作過程中得到了田天先生的指導，特此致謝！ [1] 田天：《西漢海昏侯劉賀墓出土“禮儀簡”述略》，《文物》2020年第6期，第73-75頁。 [2] 《續漢書志》第二十八《百官五》，中華書局，1962年，第3629頁。 [3] 高至喜：《牛镫——湖南省博物館藏》，《文物》1959年第7期，第66頁。據該文介紹，同時出土有一附耳矮足銅鼎，上有“長沙元年”年號，“鼎的形製，是西漢常見的器形，又有長沙元年年號，因此牛镫的時代，當屬西漢，並與長沙元年相距不會太遠。” [4] 徐正考：《漢代銅器銘文綜合研究》，作家出版社，2007年，第232頁。按：劉建德於西漢始元四年（-83）嗣位，三十四年（-49）薨。見《漢書》卷十四《諸侯王表》，中華書局，1962年，第413頁。拙稿誤作“東漢”，今正之。參見范雲飛：《秦漢地方祠官考》，《泰山學院學報》2019年第4期，第82-87頁。 [5] 參見范雲飛：《秦漢地方祠官考》。 [6] 吳榮曾：《西漢王國官制考實》，《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0年第3期，第109-122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20年8月19日21：43。）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