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都墓地位于玉龙雪山北麓大具坝的一处南北向台地上,当地人称“中梁子”,西北距金沙江约2.5公里。2020年5月,大具中学球场范围内由于重建和村民取土,有若干石棺石板暴露于地表。6月玉龙县文物管理所进行了初步的调查、勘探,确认墓葬年代为青铜时代。7月上旬,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启动为都墓地发掘项目,对球场建设范围内涉及墓葬区域进行了科学细致的考古工作。 墓地鸟瞰(南向北) 发掘区俯视 墓地范围及周围遗址和墓地分布情况 经过两个多月的调查及钻探工作,基本确定了为都墓地的分布范围,新发现一处遗址,确认两处墓地。为都墓地东部到村东,北部最远处距离大具中学校门400余米,此处有一座暴露墓葬,将其清理,出土小件铜器和单耳罐;西至球场中部,南至中学食堂处,总面积约8万平方米,分布密集区域约2万平方米。 新发现确认遗址一处,位于为都墓地西南部的另一个高台南部和两个高台间。遗址面积约30万平方米,核心区面积约10万平方米,堆积最厚处约1.2米。对遗址出土陶片进行观察,发现陶质、陶色、火候同墓葬出土陶器基本相同,村民在此地烧砖取土时发现过石斧、陶片等,和墓葬为同一时期遗存。 新确认的两处墓地,一处在新发现遗址的西北端台地边,面积约5000平方米,另一处墓地在南部半山区的高寨村东,村民在起建房屋时挖到石板、人骨和青铜剑、矛等,现存断面、地面上还有石板和人骨,面积约5000平方米。 清理的遗迹 本次总发掘面积2300平方米。地层堆积相对简单,表土层下即为生土,所有遗迹均开口于表土层下,打破生土。共清理遗迹155个,其中墓葬79座、瓮棺葬5座、房址7座、灰坑14个、沟2条及无规律分布的柱洞48个。根据遗迹间打破关系和出土遗物形态,可将为都墓地的遗存分为早中晚三期:早期遗存数量少,仅有少量陶片,中期遗存以房址和瓮棺葬及其出土遗物为主,另有H4、H6等灰坑;晚期遗存以墓葬为主。 F6俯视 房址有方形和长方形两种。均仅存柱洞,不见活动面,推测为杆栏式建筑。以保存较好的F6为例,F6由大小两个房间组成,较大房间平面近似正方形,四边由20个柱洞围成,长约4.2米、宽约4米;小房间位于前者西北角,平面近似正方形,长约2.2米、宽约2米,四边由9个柱洞围成,柱洞均圆形或近似圆形,凿在基岩上。直径15~35厘米、深11~45厘米。 H4四壁坍塌后清理结束 灰坑多为圆形,大小不一,以H4为例:H4为袋状坑,口部呈椭圆形,长短、径2.4~1.4米。腹部直径4.35~4.67米,底部直径3.44~3.92米,深0.74~1.06米。坑内堆积分两层,①层为黄褐色砂质粘土,厚约52~65厘米,较致密硬。夹杂少量炭屑,出土了大量陶片、石器、木骨泥墙倒塌后形成的烧土块以及陶罐、石锛、石矛、石纺轮等小件;②层为灰褐色粗砂土,厚约25~44厘米,疏松,夹杂少量炭屑,出土了大量陶片、红烧土块及陶罐、石斧、石环等小件,出土陶片情况整体与第一层接近。 瓮棺葬,位于房址内部或周边,上半部均被破坏。葬具为陶罐,罐口朝下,底朝上放置,罐内有小孩遗骨,不见随葬品。陶罐火候不高。 墓葬可分为石棺墓和土坑墓两类,79座墓葬中土坑墓58座,石棺墓21座,出土人骨的最小个体数在440个左右,数量极多。土坑墓根据形制可分为长方形,圆形及不规则形三类,大部分土坑墓内分层埋葬若干层人骨,每一层内有1~2具完整人骨,周围放置二次葬人骨,最多可达6层,仅少部分土坑墓埋藏一次葬人骨1具。墓葬最深的达5米。 M18④层人骨 M18,平面呈椭圆形,口部长261、宽190厘米;底部长155、宽61、深157厘米,墓底西北侧、西侧和南侧有一不甚规整的生土二层台,宽17~38厘米、高15厘米,方向125度。M18共有4层人骨27个个体,7件随葬品。①层人骨上方堆放石板一层,墓中部R1仰身肢葬,R1北侧有较多二次葬肢骨,R1颅骨北侧放陶罐2个,墓东壁下放陶罐1个。②层人骨5具,R2仰身屈肢葬,面向北,上半身平躺,两腿外折呈菱形。R3-R6均二次葬,只有颅骨,R3位于R2左侧,R4-R6位于南壁下,周围有少量散乱人骨。R2颅骨和右臂肘关节处各放一陶罐。③层人骨7具,编号R7-R13,均二次葬,仅存颅骨,和其他部位人骨集中放置于墓葬北部和中部,墓北壁东部放置陶罐1个。④层人骨共14具,编号R14-R27,其中R15位于墓底中部,仰身直肢葬,面向北,其余个体均二次葬,颅骨和大量其他部位人骨置于墓坑东部、南部和北部,尤以北部人骨分布最为密集,墓南壁东部出土陶罐1个。 M23分层剖视图 M23分层视图 M23,平面呈圆角长方形,口部长175、宽44~64厘米;底部长182、宽55~78、深226厘米,方向124度。M23共有6层人骨14个个体,15件随葬品。①层人骨2具,人骨上方覆盖一层摆放不甚规整的石板,R1仰身直肢葬,R2只见颅骨,R1颅骨左侧放置两个陶罐,右侧放置一个陶罐,头端和足部下方各放置石板一块,盆骨左侧为R2。②层人骨一具,仰身直肢葬无颅骨,可能为R2骨架。②、③层人骨间放置石板一层,共15块,③层人骨1具,编号R3,仰身直肢葬,颅骨左右侧各放一个陶罐。④层人骨编号R4,仰身直肢葬,颅骨位于足部。⑤层人骨2具,均仰身直肢葬,成年个体编号R5,未成年个体编号R6,R5颅骨左侧放一个陶罐,右侧放三个陶罐,R6下颌处出土两颗海螺,右肱骨上发现海贝一枚,右手腕部出土铜镯一件。⑤、⑥层人骨间放置石板3块。⑥层共有8个个体,墓底中部未成年个体为R7,仰身直肢葬,头骨部分只余下颌骨,右侧出土海贝和陶罐各1,东壁下方放置颅骨1堆,计7个,编号R8-R14,北壁下方有大量散乱人骨。 M36两侧人骨、M36两侧俯视 石棺墓均先挖墓圹,以砂石板结形成的硬面为底,四壁用石板围砌,放入尸骨和随葬品后再盖上石板,最后回填。部分石棺墓分厢,也有部分在石棺内、石棺与墓圹间的空隙或者在墓壁上挖出的壁龛中放置二次葬人骨。如M36:M36打破M37,平面呈长方形,口部长230、宽100-122厘米,底部长213、宽66-70厘米,深67厘米。内有石棺一具,头宽足窄,呈梯形。棺内长197、宽49-58、高36-38厘米。盖板两层,共计20余块,石板排列整齐,大部分长60-80、宽25-45、厚2-6厘米。南北侧板均有三片,且中间最大:长约85、宽27-42、厚5-6厘米,东侧次之;长60-73、宽35-41、厚6-7厘米;西侧最小,长55-61、宽20-33、厚3-6厘米。北侧中间和西边侧板均向内塌;南侧板中,西边侧板立在中间侧板外侧,错位明显,与边厢西端相接,中间侧板在边厢建好后才放入。头端挡板长58、高38、厚6厘米,于南北两侧板相接处外侧各塞入一石片固定;足端挡板长55、高36、厚6厘米。石棺南侧有一边厢,平面呈梯形,东宽西窄,两端均用青色石板作挡,西端挡板和M36西南侧边板之间填塞石块加固。北壁借用M36南侧东、中两边板,南壁借用M37北侧最西边板,口部长112,宽11-40,高35厘米,边箱底部高出M36墓底约15厘米。石棺内有人骨两具,南侧为仰身直肢葬人骨一具,编号R1,该具人骨颅骨两侧各放置陶单耳罐1件,颈部出土贝饰1枚,北侧为一堆二次葬人骨,编号R2。石棺外北侧墓圹内放置二次葬人骨;南侧边箱内放置二次葬颅骨3个,编号R3-R5,以及大量其他部位骨骼。 出土遗物 出土石、陶、铜、牙、海贝、石饰珠、金等各类编号小件、标本共计1000余件(套)。 石器以打制石器为主,多为河边采集的砾石直接打击加工或在生产过程中直接使用,器身两端多见打击疤痕,长条不规则形。早期遗存出土600余件(套),其中大部分为石器,石器大量出于H4、H6两灰坑中。磨制石器较少,有斧、锛、刀、镯等。 M16出土陶罐和铜牌饰 陶器可分为三个时期。早期陶器,夹砂灰黑、灰褐陶为主,器表有磨光;纹饰以戳印、压印、刻划组成的点线、条带、波折、三角纹等,陶器火候好,均手制。中期陶器以夹砂灰褐、灰黑素面陶为主,多数在颈部饰附加堆纹,在颈、肩、腹部饰刻划斜方格纹、三角纹等,还有少量戳印纹饰及乳钉纹。陶器多罐类,手制,火候好。晚期陶器,主要是随葬器,200余件。以夹砂灰褐陶、黑褐陶、黄褐陶为主,多素面,少部分在肩部和耳部装饰乳钉,个别于腹部饰刻划和戳印圆点纹,器耳上少量饰刻划纹,底部多有叶脉纹、麻布纹或网格纹。多数为单耳陶罐,少量双耳罐,均手制,火候一般。 出土铜、金珠饰、珠饰、玛瑙珠、贝饰 铜器40余件,无大件铜器,多为铜镯、小铜管、牌饰、项饰等装饰品。H6另出土铜片2件。海贝较多,贝饰、螺壳多成组出土于墓主颈部和手部。滑石、孔雀石或绿松石制成的珠饰多出土于墓主颅骨两侧或颈部。金器1件,为小饰珠,含金量约百分之八十。牙饰件3件,动物獐牙加工而成。随葬品中还有鹿或牛、猪、羊的肩胛骨。 发掘收获 为全面、翔实、准确地记录本次发掘,我们使用了无人机、RTK、数字管理平台等各种新技术手段。同时我们在发掘过程中积极开展多学科合作,试图全方位复原古人类的生产生活场景。 通过科学的发掘工作,我们对墓地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遗址地层堆积相对简单,表土层下即为生土,所有遗迹均开口于表土层下,打破生土。共清理遗迹155个,根据遗迹间打破关系和出土遗物形态,可将为都墓地的遗存分为早、中、晚三期:早期遗物从墓葬、柱洞和灰坑填土中出土,主要是陶片;中期遗存以房址和瓮棺葬为主,另有灰坑;晚期遗存以墓葬为主。 早期陶器器表有磨光,纹饰以戳印、压印、刻划组成的点线、条带、波折、三角纹等,这些纹饰陶片特征同周边地区典型的新石器时代晚期纹饰陶风格大致相同,其下限年代约为距今3700年。中期陶器多数在颈部饰附加堆纹,在颈、肩、腹部饰刻划斜方格纹、三角纹等,还有少量戳印纹饰及乳钉纹。这些类陶器主要出在灰坑H4、H6等遗迹中,H6出土有2片小铜片。从陶器纹饰装饰风格看,还保留了新石器时代晚期装饰纹饰的一些风格,初步判断中期遗存的年代为云南早期青铜时代。晚期陶器多为随葬品,多素面,少部分在肩部和耳部装饰乳钉,个别于腹部饰刻划和戳印圆点纹,器耳上少量饰刻划纹,底部多有叶脉纹、麻布纹或网格纹。多数为单耳陶罐,少量双耳罐。随葬的铜器均为小件器物,不见大件青铜器。墓地南部高寨村石棺墓地出土有铜剑、矛等,其年代约为战国至西汉时期,为都墓群的年代可能比高寨村墓地略早。为都墓葬出土的铜项饰同青海化隆县下班主哇村M42、21和北京玉皇庙M250、174中出土的金项饰十分相似,下班主哇两座墓葬的年代相当于商代晚期,玉皇庙墓葬年代在春秋早期至战国早期。推测晚期遗存的年代大致在春秋至战国早期。 依据材料进行分析研究,我们可以把为都墓地发掘的收获和价值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1.本次发掘为玉龙县境第一次科学发掘工作,发现了一批重要遗迹和遗物,这些资料的整理和研究,必将为考古学、人类学、民族学提供更多的信息。 2.此次发掘出土了数量极多且保存状况较好的人骨,在西南地区极为少见。通过多学科合作,对这些人骨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将使我们更准确地认识为都墓地的葬俗,也对我们了解为都墓地的族属、当时人们的身体状况以及生业模式有重要意义。 3.通过对这一区域的调查走访、钻探,我们新发现遗址1处,确认墓地2处,石棺墓葬线索1处。 4.通过对墓葬间叠压打破关系、遗物的初步梳理,并与周边其他墓地、遗址出土物进行对比,基本明确了房址、灰坑和瓮棺葬的年代稍早,年代大致在距今3600年。石棺葬略晚,土坑葬稍早,墓葬年代大致为距今2800至2400年左右。 5.一个墓坑里分层埋葬是这个墓地的特点,且每一层有1至2具或更多具一次葬遗骸,在其周边放置有多个二次葬遗骨,一个墓坑里最多有6层葬,这种特殊葬俗在国内是首次发现。 6.发掘为金沙江流域青铜时代考古、西南地区石棺葬和这一地区古代族群活动和文化传播的研究提供了新资料。 (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闵锐 周毅恒 杨志坚)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