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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眼中的圆明园

http://www.newdu.com 2021-03-20 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 佚名 参加讨论

摘要:乾隆皇帝爱新觉罗弘历是清入关后的第四位皇帝,是大型皇家宫苑圆明园的第二位主人。在祖、父两代的荫庇下,弘历在意气风发的25岁如愿成为了一国之君。弘历自幼成长于圆明园,终其一生始终对这座御园怀有深厚的感情。少年时的意气风发,青年时的踌躇满志,中年时的励精图治,老年时的天伦之乐,无不深深打上了圆明园烙印。而与之相应,圆明园也处处体现着弘历的品位和印记。按照父亲雍正对“圆明”二字的权威解读,圆明之意乃为“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意味着道德和智慧兼具,这也深刻影响了弘历的人生观。我们有时候会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圆明园形象,作为圆明园主人的弘历显然有着浓郁的圆明园情结,他心中的圆明园自然与众不同。在他眼中,圆明园的身份是复杂而多元的。
    

关键词:弘历;圆明园;人间仙境;万国来朝;息肩娱老
    

人间仙境
    

圆明园因地制宜,借景西山,平地造园,是由人工创造的规模宏大、景色秀丽的大型山水园林。它继承了我国优秀的造园传统,集几千年园林艺术之大成,是中国古典园林的登峰造极之作,不仅在中国园林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而且在世界园林史上也享有很高的声誉,被世人冠以“万园之园”、“ 一切造园艺术的典范”等诸多美名。圆明园气势恢弘、典雅华贵,其园林景观布局、山水空间安排和设计技巧诸方面都具有极高的艺术水平,赢得了古今中外人们的交口称赞。弘历更是陶醉其中,他认为圆明园“规模之宏敞,邱壑之幽深,风土草木之清佳,高楼邃室之具备,亦可称观止。实天宝地灵之区,帝王豫游之地,无以逾此。”人们的一致认可自然有其道理在,这从世人相对熟知的“圆明园四十景”中试举几例略加说明即可见一斑。
    

圆明园四十景之首的正大光明为御园正殿,功能类似于紫禁城太和殿,但这里“不雕不绘,得松轩茅殿意。屋后峭石壁立,玉笋嶙峋,前庭虚敞,回望墙外,林木阴湛,花时霏红叠紫,层映无际”。勤政亲贤为清帝日常处理政务之处,功能类似于大内乾清宫和养心殿,“秀石名葩,庭轩明敞,观阁相交,林径四达”。在处暑时节,清帝乃命于庭院中搭盖凉棚,以便于在凉爽宜人的环境中舒心理政。镂月开云的牡丹台“以香楠为材,覆二色瓦,焕若金碧。前植牡丹数百本,后列古松青青,环以杂花名葩”。此为观赏牡丹胜地,康雍乾祖孙三代皇帝曾在此同赏牡丹,被传为佳话。天然图画位于后湖东岸,庭前“修篁万竿,与双桐相映。风枝露梢,绿满襟袖……远近胜概,历历奔赴,殆非荆关笔墨能到”。碧桐书院在后湖东北山坳中,“前接平桥,环以带水。庭左右修梧数本,绿阴张盖,如置身清凉国土”。这里环境幽静,正适合作为皇帝的私人书房,可谓适得其所。杏花春馆位于后湖西北,此地“矮屋疏篱。东西参错。环植文杏,春深花发,烂然如霞。前辟小圃,杂莳蔬蓏”,一派田野风光景象。坦坦荡荡在后湖西岸,是处“凿池为鱼乐国,池周舍下,锦鳞数千头”。清帝常在此观赏金鱼,故又俗称金鱼池。长春仙馆“屋宇深邃,重廊曲槛,逶迤相接。庭径有梧有石,堪供小憩”。为弘历即位前的赐居之地,乾隆时期每遇佳辰令节,乃“迎奉皇太后为膳寝之所”。武陵春色一景“复谷环抱,山桃万株,参错林麓间。落英缤纷,浮出水面,或朝曦夕阳,光炫绮树,酣雪烘霞,莫可名状”。这是对陶渊明笔下桃花源的写仿,弘历少年时亦曾读书于此。山高水长在御园西南隅,这里“地势平衍,构重楼数楹。每一临瞰,远岫堆鬟,近郊错绣”。平时则为八旗将士练习骑射之地,每年正月在此举行隆重而盛大的烟火晚会,被君臣誉为盛事。澹泊宁静“仿田字为房,密室周遮,尘氛不到。其外槐阴花蔓,延青缀紫,风水沦涟,蒹葭苍瑟,澹泊相遭”。是处“西山远带,碧沼前流,每当盛夏开窗,则四面风至,不复知暑”。映水兰香一景“屋傍松竹交阴,翛然远俗。前有水田数棱,纵横绿荫之外,适凉风乍来,稻香徐引,八百鼻功德兹为第一”。濂溪乐处景区的荷花特盛,此景有“小殿数楹,流水周环于其下。每月凉暑夕,风爽秋初,净绿纷红,动香不已。想西湖十里,野水苍茫,无此端严清丽也”。北远山村沿北园墙东西次第展开,“村落鳞次,竹篱茅舍,巷陌交通,平畴远风,有牧笛渔歌与春杵应答。读王储田家诗,时遇此境”。西峰秀色“轩楹洞达,面临翠巘。西山爽气在我襟袖。后宇为含韵斋,周植玉兰十馀本。方春花气袭人,宛入众香国里”。方壶胜境一景为圆明园内最能代表清代建筑技艺水平的土木兴筑工程,弘历明确解释了其景命名的主旨:海上三神山,舟到风辄引去,徒妄语耳。要知金银为宫阙,亦何异人寰。即境即仙,自在我室,何事远求?此方壶所为寓名也。平湖秋月仿杭州西湖同名景观,“倚山面湖,竹树蒙密,左右支板桥,以通步屐。湖可数十顷。当秋深月皎,潋滟波光,接天无际。苏公堤畔,差足方兹胜概。”蓬岛瑶台一景乃于福海中作大小三岛,仿李思训画意,为仙山楼阁之状,几成“天上画图悬日月,水中楼阁浸琉璃”之境。接秀山房在福海东岸,“隔岸数峰逞秀,朝岚霏青,返照添紫,气象万千,真目不给赏情不周玩也。”远山近水,历历在目,令人心旷神怡。别有洞天一景环境清幽,仿保定古莲池意境修建而成,这里“几席绝尘嚣,草木清且淑”,故此又名秀清村。涵虚朗鉴亦位于福海东岸,此景“日月出入,云霞卷舒。远山烟岚,近水楼阁。来不迎而去不距,莫不落其度内”。曲院风荷在福海西南不远处,模拟杭州西湖曲院风荷意境,“红衣印波,长虹摇影”,同样也是御园盛夏赏荷胜地,与西湖十景之同名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宜居之所
    

与典雅优美的西郊三山五园皇家宫苑相比,紫禁城并不宜居,诚如弘历所云“紫禁围红墙……未若园居良”。对皇帝来说,反倒是京西园林有类似于今天生态办公区的感觉存在,这里山水秀美,环境清幽,地域广阔,视野开朗,与紫禁城的主要不同之处,在于宫苑结合、以苑为主,是封建帝王“避喧听政”、“宁神受福”的理想场所。此外,在紫禁城中,行动颇多限制。若园居,则除政务外,其余行动相对自由得多,加之园林景色优美,可使皇家成员更随心地耽于园林之乐。圆明园不同于轴线对称、主从分明、处处体现着封建礼制与伦理秩序的宫殿,它的景观建筑无不渗透着灵活自由的气氛和诗情画意的气质,置身其中常见虚实对比、曲折变幻、楼台掩映、花木扶疏、移情换景、曲径通幽等景象,仿佛可使人忘却世间的烦恼与困顿,进入超凡脱俗的境界。弘历曾有文写道:“若夫崇山峻岭,水态林姿,鹤鹿之游,鸢鱼之乐。加之岩斋溪阁,芳草古木。物有天然之趣,人忘尘世之怀。较之汉唐离宫别苑,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句话移用于圆明园也是十分贴切的。圆明园“四时之景不同,而赏心乐事者亦与之无穷”,完全适应并满足了弘历“帝王临朝视政之暇,必有游观旷览之地,然得宜适以养性而陶情”的居住理念。因此,历代清帝每年都有大半时间居住圆明园中,并得以把所谓的“日理万机”与优游之乐合于一处,把园林的憩静幽雅和繁冗复杂的政务结合在一起,享有心旷神怡的安逸。这样,皇家生活在紫禁城中的时间反而较少了。
    

圆明园山水和谐,是一座“平地造园,借景西山”的大型水景园,有充分的亲水空间,可使环境充满灵气,这不仅与单调的紫禁城形成鲜明对比,而且也符合满族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民族习惯。圆明园植被茂盛,花团锦簇,可谓“御园无日不开花”,利于调节丰富宫禁生活情趣,自然对身心健康也大有裨益。圆明园的建筑尽管“不尚其华尚其朴,不称其富称其幽”,但其内部空间格局则十分合理,能够满足各种不同的功能需求。每一个建筑规模较大的殿堂室内空间都比较开敞,并进行内部空间处理,使之几乎成为了现代意义上的多功能厅,但同时也不能否认建筑的内部装饰也是低调奢华的。除了宫殿、庙宇的布局比较讲究对称、递进之外,一般建筑并不追求宏大和华丽、威慑的气势,个体形象相对小巧玲珑,尺度比外间同类建筑要小一些。屋顶形式大部分采用灰瓦覆顶,只有少数采用黄色琉璃瓦覆顶,建筑的外观朴素雅致,少施彩绘,与园林氛围十分协调。可以说,圆明园整体居住环境巧妙融洽地结合了艺术美和实用性,达到了“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境界效果。如廉溪乐处景区湖面上有正方形的回廊,一边倚岸,其余三边架临水上,回廊环抱着荷池,既可看湖景,又能赏荷花,规划设计匠心独运。如汇芳书院一景,其东部为平面呈新月形的“眉月轩”伸入水中,是观赏水景佳处,在此临湖读书,如入画境。如洞天深处作为皇子读书的上书房所在地,其院落是中轴对称式布局,适用于长幼有序、主从分明的封建宗族制度的居住需要,对于皇子们学习儒家的纲常伦理也大有裨益。如四宜书屋位于福海北岸,这里“春宜花,夏宜风,秋宜月,冬宜雪,居处之适也”,松风水月入襟怀而妙道自生,可以“怡悦于斯,歌咏于斯,或惕息于斯”,无怪乎弘历要欣喜地写道:“风花雪月各殊宜,四时潇洒松竹我。”如正大光明殿作为御园正殿,其南侧为各部院衙门办公场所,东侧为日常处理政务的勤政亲贤和皇子读书处,北侧隔前湖与寝兴起居的九州清晏相望,西侧为太后经常居住的长春仙馆,这种“十”字形的布局方式,十分便利清帝的园居生活。如九州清晏是帝后寝宫区,主要殿堂布置于中轴线及两端的重要位置上,兼顾生活起居、休息、观景等功能要求,中轴线最北端的九州清晏殿紧邻后湖,特意设计了后抱厦,使之具有良好的景观朝向,以便于清帝闲暇时观赏后湖周边优美的湖光山色,这里的园林建筑彰显着比较质朴的风尚,既标榜“茅茨之俭”,又以素雅的风格与自然环境相协调。九州清晏殿北有游船码头,殿内设有东西暖阁(火炕取暖的卧室)及仙楼(室内二层楼,一般作为供奉神佛的处所),这样的安排不仅便利了乘船游赏,同时也兼顾了居住的舒适和宗教活动的需求。如万方安和是园中独具特色的景点,也是清帝重要的寝宫之一,建筑在通风、保暖和采光等方面都有独到之处,具有冬暖夏凉之妙。主体建筑万字房矗立在碧波如镜的水池中,是一座33间(每间皆为4.48米见方),成“卐”字形的大型殿堂,东西南北室室曲折相连,各间的面阔、进深均等。随朝向、阴阳与季节之不同,各区域室内的温差也随之变化。冬季,西北两路遮挡住寒冷的西北风,东南则向阳温暖;夏季,水面温度较陆地凉爽,轩窗四启,内外空气流通,暑热顿消。可以根据季节的交替随意选择适宜的房间居住,真算是“空调房”了。同时,万字房外形美观,造型独特,其条石基础深埋湖底,整个建筑犹如漂在水上,仅设桥与岸相连,船只即可直达殿宇的临水台阶。
    

温馨之家
    

对于清帝而言,圆明园家的色彩或更浓郁。这座大型皇家宫苑功能完善,能够满足皇家生活一应所需,是皇帝温馨的家园。太后、后妃、阿哥、格格们均居住于此,皇室成员们优游其中,皇家家庭生活,其乐融融。对于弘历来说,少年时读书、青年时夫妻琴瑟和鸣、即位后奉养太后、老年时息肩娱老,都是他圆明园家庭生活的重要内容。
    

历代清帝意识到驾驭以汉族知识分子为主体的官僚队伍,除了有奖惩制度,还需要以自身品学修养和人格魅力来形成示范和警醒效应。因此均非常重视对皇子们的教育,制定了严格、系统的培养制度,即便皇帝本人也多是手不释卷、勤奋学习的典范。弘历少年时主要居住于圆明园的莲花馆和桃花坞,于此修身养性,砥砺品德和毅力,所谓“研经史以淑情也”。弘历在桃花坞有一处书房名乐善堂,在《乐善堂记》中,他描述道:“予有书屋数间,清爽幽静,山水之趣,琴鹤之玩,时呈于前。菜圃数畦,桃花满林,堪以寓目。颜之曰乐善堂者,盖取大舜乐取于人以为善之意也。”作为天潢贵胄,弘历深知自己责任重大,读书学习十分刻苦,且注重学以致用,自觉地践行“愿为君子儒,不作逍遥游”的学习理念。他学习欲望强烈,自我要求严格,有意识地加强对文韬武略和治国安邦经验智慧的学习与消化吸收。其父雍正也十分重视对他的培养和锻炼,延揽了福敏、朱轼、蔡世远等一批名师为在圆明园上书房学习的弘历进行授读和辅导。他每天顶着纱灯进书房,“既入书房,作诗文,每日皆有课程,未刻毕,则又有满洲师傅教国书、习国语及骑射等事,薄暮始休”。十余年的学文习武,为弘历登基后为政治国奠定了极为坚实的基础,也为圆明园的绝世辉煌和清帝国的康乾盛世培养了雄才大略的领航者。
    

弘历在皇子时期,已有数个妻妾,但与嫡福晋富察氏情投意合,感情最为融洽。富察氏人品、性情、相貌均属无可挑剔,16岁与弘历成婚时,弘历已被雍正密定为皇太子,雍正选她作为弘历的嫡福晋,可见是把她作为未来的皇后来考虑的。婚后,乾隆和富察氏相敬如宾、恩爱异常。弘历即位后,富察氏随之成为皇后,她贤良淑德,深孚众望,是乾隆的贤内助。弘历是个孝子,皇后也生性纯孝,皇帝日理万机,问安视膳难免有不周之处,皇后却总能代皇帝尽到孝养之心,使弘历可以安心国政。每逢佳时令节,弘历夫妻便把皇太后接到圆明园长春仙馆,这本是雍正赐给弘历夫妇园居时的住处,可谓是皇子弘历在圆明园大家庭中的小“家”,弘历曾有号曰“长春居士”,后来他开辟建设三园中的长春园,也是由钟情于长春仙馆而来。乾隆朝,这里仍为皇后在圆明园的宴息之所,直至她去世。每当太后来时,婆媳俩和和美美,胜似一对亲母女。太后好动,喜欢热闹,皇后总是想方设法让她高兴。有这样一个既孝且贤的好妻子,弘历深深感到家庭生活的美满。乾隆十三年(1748),富察氏去世,谥号为孝贤皇后。弘历对爱妻的离世深感悲痛,此后的数十年间,他写给富察氏的悼念诗有上百首,是他所写数以万计的诗篇中最见真情的佳作。自从结发贤妻病逝后,就再没有一个后妃能像孝贤皇后那样去平抚皇帝孤寂、焦躁不安的灵魂了。后妃们对弘历有的是敬、怕和奉承,但缺少的是深深的理解和体贴。此后的那拉氏虽继为皇后,但弘历对她的感情是很复杂的,那拉氏后来也遭到冷遇。后期的容妃甚得弘历关爱,容妃即传说中的香妃,为维吾尔族,弘历十分尊重容妃的民族习惯,专门在西洋楼设立了方外观,作为其礼拜之处,还布置了音乐喷泉,可为容妃演奏新疆阿克苏地区的民族音乐,并在线法墙设置反映容妃故乡风情的虚拟街景。但是语言的隔膜、阅历的区别,以及政治婚姻的敏感都注定了弘历与她的感情,绝不能同弘历与孝贤皇后那样伉俪情深,两份感情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古语讲“百行孝为先”,弘历标榜“以孝治天下”,刚即位即尊其母为崇庆皇太后,此后凡遇大庆典,必加上徽号。彼时,太后主要居住在与圆明园近在咫尺的畅春园,凡弘历驻跸圆明园时,每日给太后请安是其必修课。他还不时将太后接至圆明园长春仙馆小住几日。弘历经常陪太后一起泛舟赏景,湖边赏荷。如多稼如云,是圆明园四十景之一,这里有大片荷池,并有一座莲花四方亭,是盛夏赏荷的最佳处所,弘历多次侍奉皇太后在此进膳、观荷。乾隆十七年(1752)六月四日,弘历奉太后来此赏荷时,即兴赋诗一首,并挥笔写于一柄纸扇上献给皇太后。凡圆明园菜圃中有时鲜菜蔬,他会安排及时送给太后享用;出猎时猎获野味,也送给太后品尝。太后笃信佛教,圆明园内宗教建筑为数不少,儒释道信仰体现于其中,佛教主题更是满足了太后信仰的需求。除了游赏圆明美景,弘历还经常陪同母亲流连于香山、玉泉山,并以为太后祝寿的名义新建了万寿山清漪园,里面的大报恩延寿寺主题鲜明突出,深得太后欢心。太后六十、七十、八十圣寿,弘历进九九寿礼,凡亲制诗文书画、如意佛像、金玉古玩,以至西洋奇珍,无不具备。不仅寿礼丰盛,庆典隆重,弘历自己还身着彩衣,手捧酒觞,跳“喜隆庆”舞称贺。每有巡幸也多奉太后同行,太后一生随弘历南巡三次、冬巡三次、幸五台山三次。此外,谒东、西陵和秋狝木兰更是每年必至。乾隆四十二年(1777),太后以80多的高龄病逝于长春仙馆,弘历十分悲痛,后每至此处,无不感怀于心,经常作诗怀念。为表达哀思,弘历修建颇具规模的泰东陵安葬太后,他还命将所收集的太后头发专贮于特制的金佛塔内,以示纪念,真可谓母子情深。
    

理想之国
    

圆明园是弘历的受宠之地、成长之地和即位之地,可谓福地。从父亲雍正手中接下治国重任,肩负父祖两代重托。弘历踌躇满志,开始励精图治。他明确意识到:“帝王家天下,薄海之内均予户庭也。”(《安澜园记》)因此数十年“遵训勤民亲贤励已之义,惟日孜孜,毋敢少懈”。经过不懈努力,乾隆朝的文治武功终于达到了新的顶峰,以至于弘历晚年十分志得意满,以十全老人自居,并屡以持盈保泰自我标榜。
    

圆明园的前朝区主要位于大宫门前后,是清帝在园内“以恒莅位”之所在,为帝王将相专属活动区。主要包括大宫门内外朝房、正大光明景群、勤政亲贤景群三部分。正大光明殿相当于大内太和殿,是举行朝会和重大典礼的场所,勤政亲贤殿是皇帝的日常办公地方,相当于大内养心殿。部院衙门的值班和办公地点主要是大宫门和出入贤良门附近的东西朝房。大宫门前设东西朝房各5间,外侧为东西转角朝房各34间。东为宗人府、内阁、吏部、礼部、兵部、都察院、理藩院、翰林院、詹事府、国子监、銮仪卫,及东四旗(镶黄、正白、镶白、正蓝旗)各衙门值房;东如意门外为南书房院和堂档房院。西为户部、刑部、工部、钦天监、内务府、光禄寺、通政司、大理寺、鸿胪寺、太常寺、太仆寺、御书处、上驷院、武备院,及西四旗(正黄、正红、镶红、镶蓝旗)各衙门值房。大宫门内亦有东西朝房及转角朝房,东南为清茶房,为军机处,其旁设南书房值房4间。出入贤良门左右有顺山值房各5间,为部院臣工入值候旨之所。东西设两罩门,东罩门为各衙门凌晨呈递奏折之处,俗称奏事门。始设于雍正朝的军机处是协助皇帝处理军国大事的重要机构,也是清代影响最广的政治中枢机构,为便于上通下达,圆明园设有军机堂、军机处值房。清帝在园时,军机大臣每日都要照常入值,听候随时召见。为就近入值,清帝在园外为满汉军机章京特设了两处外直庐(居住处),一在挂甲屯(七峰别墅),一在冰窖,均系乾隆年间赏给居住。七峰别墅隔石板御道与圆明园大宫门相望,距御园的军机处值房仅一箭之遥。
    

雍正三年(1725)八月二十七日,雍正正式以皇帝身份驻跸圆明园,并谕内阁、部院各官:应办之事照常办理,尔等应奏者,不可迟误。他告诫群臣,来此并非玩乐,只是想给繁重的政务提供一个好的工作场所。并发布上谕曰:“朕因郊外水土气味较城内稍清,故驻跸于此,而每日办理政事与宫中无异,未尝一刻肯自暇逸。”“倘廷臣不知仰体朕心,将陈奏事件有意减省,是不欲朕驻跸圆明园矣!”雍正还规定了圆明园的轮奏制度,每天都保证有一旗、一部奏事,其他不当值奏事的衙门即便无事可奏,也要安排堂官到大宫门内外各自朝房值班,以备皇帝临时召见和交待事情。如果各部院和其他机构遇有紧要事件,可以随时向皇帝报告,不必遵守已经排定的班次。朝臣们逐渐习惯了在圆明园处理政务,雍正待在圆明园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返回紫禁城的次数日渐稀少。雍正又将圆明园附近的宅第赐给重臣,以便他们就近办公。乾隆朝,京西三山五园已全面建成,皇帝的游赏空间更为开阔,各种功能设施尤其是政务设施也更为完备。弘历说:“畅春以奉东湖,圆明以恒莅政,清漪、静明,一水可通,以为敕几清暇散志澄怀之所,园虽成,过辰而往,逮午而返,未尝度宵。”在弘历看来,三山五园互为依托,功能互补,可谓是皇家专属生态办公特区。此域内不仅圆明园有正大光明,且畅春园的九经三事殿、万寿山清漪园的勤政殿、玉泉山静明园的廓然大公殿、香山静宜园的勤政殿、长春园的澹怀堂、绮春园的勤政殿等均是皇帝在各园临朝理政的正殿。因此在谈到静宜园时,弘历道:“殿曰勤政,朝夕是临,与群臣咨政要而筹民瘼,如圆明园也。有憩息之乐,省往来之劳,以恤下人也。”综合来看,三山五园当之无愧是与紫禁城等量齐观的政治中心,圆明园更是重中之重。在以圆明园为核心的三山五园区域内,弘历得以避喧听政、安心理政,全身心致力于国富民强之梦,并得偿盛世君主、太平天子之愿。
    

圆明园是弘历的“理想国”,他也注重将治国理念,融合进圆明园丰富的景观内涵中。园内有不少景点题名运用象征和寓意的方式来宣扬有利于封建统治的意识形态,宣传儒家的哲言、伦理和道德观念。如正大光明、勤政亲贤、坦坦荡荡、茹古涵今、汇芳书院、廓然大公、涵虚朗鉴、澡身浴德、澹泊宁静、奉三无私等。廓然大公出自程颢《论定性书》之“君子之学,莫若廓然大公,物来而顺应”;奉三无私出自《礼记》之“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奉斯三者以劳天下,此之谓三无私”。坦坦荡荡景名取《易经》“履道坦坦”与《尚书》“王道荡荡”之意;茹古涵今出自唐代皇甫湜《皇甫持正文集》“茹古涵今,无有端涯”;山高水长出自范仲淹《严先生祠堂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澹泊宁静出自司马相如《长杨赋》:“人君以澹泊为德。”及诸葛亮《戒子书》:“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抱朴草堂出自《老子》中“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句;圆明园同乐园、长春园众乐亭出自孟子“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与少乐乐,不如与众乐乐”;乐善堂出自《孟子注疏》中“乐取于人以为善”句;涵虚朗鉴出自唐代无名氏《水镜赋》:“利济者水,涵虚者镜,怀朗鉴,遇物无心,处下流,通而不竞。”及《庄子》:“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止水静朗,故利于鉴。”这些题名多引经据典,鲜明地凸显了清帝特别是弘历的道德标榜和政治理想。
    

万国来朝之地
    

经康、雍、乾三代的苦心经营,到乾隆中期,清帝国已疆域广阔,四海升平。志得意满的弘历以天朝上国自居,日渐沉湎于万国来朝的盛世表象中,彼时的圆明园成为清帝国宗藩联谊和对外交往的重要舞台,可谓是“万国来朝”的中心。一方面,周边藩属国朝鲜、越南、琉球等,再加上内外蒙古各部王公,因此所谓的“万国来朝”也颇为壮观,对于传统的中华宗藩体制而言,清帝国确实巩固了这种万国来朝的幻觉;另一方面,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已开始跃跃欲试,意在开辟对华商贸和平等交往之路,英国并先后派出了规模庞大的马嘎尔尼使团和阿美士德使团,这与历来的藩属国使节是有本质区别的,尽管清帝仍傲慢地以朝拜者视之。从现代国际关系的角度来说,西方使团的使命毋宁是前来打破清帝国矢志维持的宗藩体制的,在这种背景下,弘历一味自我陶醉的万国来朝景象就显得虚无缥缈了。与紫禁城相比,圆明园对于藩属国和外国使节更具开放性。每年正月都要举行正大光明殿朝正外藩宴和山高水长武帐宴;正大光明亦为接见外国使节之处,英国马嘎尔尼使团就曾在此觐见过弘历;同乐园经常举行赐宴藩属国使臣和外国使节的联谊宴饮活动;山高水长的元宵烟火晚会,各国使节可以莅临观赏;西洋楼则可以安排外国来使欣赏水法景观,如乾隆十八年四月,葡萄牙使臣巴哲格来京,弘历赐观谐奇趣水法;每年端午前后的龙舟竞渡活动外藩使臣和外国使节亦可莅临观赏;而与圆明园附属的、近在咫尺的宏雅园,曾专门用来接待安置远人,马嘎尔尼使团和阿美士德使团均下榻于此。
    

清入关后,统治者吸取历代处理民族问题的经验教训,注重团结当时北方最强大的蒙古族。蒙古族人口众多,部系繁杂,力量强大,住地辽阔。满蒙关系是清朝维持统治的一个基础,正确处理好与蒙古部族的关系是清朝政治的重要课题。为此,历代清帝都厉行满蒙一体的怀柔政策。从乾隆六年起,弘历例于六七月之交自圆明园启程,先去避暑山庄稍事休息,八九月在木兰围场行围,并与蒙古王公贵族宴戏联欢,然后再回避暑山庄小憩,九十月还陛圆明园。而圆明园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北京的避暑山庄和外八庙”的作用。这里的藏传佛教设施以及蒙古民族风格的蒙古包景观对于前来朝拜的蒙古各部落具有重要意义。每年新正,山高水长必设武帐宴宴赏外藩王公和外国使臣,俗称大蒙古包宴,始自雍正朝,乾隆中期达至全盛。蒙古各部落不仅参加此宴的人数最多,而且从不间断。山高水长和含经堂都设置有不同规格和体量的蒙古包,以供宴赏。如乾隆三十四年正月,在山高水长搭盖7座蒙古包,居中最大者直径即达23.04米。乾隆五十二年御制《新正设武帐宴新旧外藩》诗注亦云:此处“所设武帐,中央穹窿径七丈余,中设御座,旁列宴席”。山高水长武帐宴和正大光明朝正外藩宴,都在每年正月举行,较有规律,蒙古各部落例必参加,而园内不定期的各种筵宴,他们也经常参加。在每年山高水长元宵烟火盛会中,蒙古族都要献演摔跤、骑马等项目。烟火盛会内容包括摔跤、马术、杂技、民乐、舞灯、烟火等多项表演,来京贺正的外藩王公和各国使臣被特许观礼,皇帝则频频赐食、赐茶果,所谓“庆节最宜三五夜,欢腾中外集西园”即指此。每年正月十五、十九日,即上元日和燕九日,凡在圆明园参加皇家宴赏的外藩王公和各国来使,都被特允在山高水长看完火戏之后,随皇帝一起到同乐园观戏并参加宴会。清帝也经常特允一些外藩王公和外国使臣同观福海斗龙舟,这被视为殊荣。观赏西洋水法,亦是清帝礼遇外藩王公和外国使臣的惯常之举。在清帝的努力下,“满蒙一体”政策得到有效的贯彻执行,巩固扩大了统治基础。所以,当英法联军发动侵华战争时,前敌主帅为蒙古亲王僧格林沁,在具有战略意义的八里桥战役中,蒙古骑兵英勇拒敌,尽管以溃败告终,但也展现了抵御外来侵略的决心和勇气。
    

朝鲜是与清朝保持最亲密关系的藩属国,在清帝们眼里,朝鲜虽然“列在外藩”,但“于藩封中臣服最久”,“竟与世臣无异”。乾隆时,每年正月上元节朝鲜使臣进入圆明园参加节庆活动,已形成一种定例。遇有特殊的庆典,以及在圆明园举办的其他重大活动也少不了朝鲜使者。圆明园被毁前,进入圆明园人数和次数最多的外国人就是朝鲜使臣。朝鲜使臣儒学文化水平较高,有的具有使用汉字赋诗成章的能力。弘历喜好赋诗,每有朝鲜使臣入园,他都颁发命朝鲜使进诗的谕旨,而朝鲜使写的诗,很受他的夸赞。乾隆四十七年正月初十,朝鲜正使和副使奉旨进入圆明园,参加了正大光明殿的筵宴和山高水长的火戏,弘历命使臣以上元设戏放灯为题赋诗,正副使臣各进一首,令他大为高兴,当场予以赏赐。弘历对于朝鲜使臣特别重视,常给予最高规格的礼遇。乾隆五十二年的《上元灯词》注中,弘历说:“御园正大光明殿赐宴观灯,每令朝鲜使臣与宴,并敕赋诗进览,亦颇可观。”朝鲜使臣也能够在圆明园山高水长欣赏到维吾尔族的“达瓦孜”表演,在同乐园观看戏曲演出,在福海乘船游览。乾隆五十五年为弘历八十大庆之年,朝鲜、琉球、安南、暹罗、廓尔喀遣使朝正庆祝,被赐宴于御园。“诸国正使,高宗皆手把以赐。午刻宣示御制诗章,俾使臣能诗者恭和。于是朝鲜、安南、琉球三国使臣皆得拜效颂祝,并得诗九章。”弘历诗记其事云:“武帐穹隆容百人,异数特宣首介近。分班各赐手卮亲,一家中外真和浃。”这一年朝鲜贺寿使节在圆明园活动22天,正副使入园11次,是进园最多的外国使臣,仅在同乐园观戏即有8次之多。“赐游福海”是朝鲜使臣在圆明园受到的极大优待,陪同者有军机大臣阿桂、福康安、福长安等乾隆朝重臣。此外,朝鲜使臣还游览了黄花阵欧式迷宫,瞻仰了西洋楼水法。这次朝鲜使臣算是幸运地系统参观了圆明园。
    

追溯中英关系史,马嘎尔尼使团来华,无疑是最具影响的外交事件之一。英国国王以给皇帝祝寿为名向中国派出了马嘎尔尼率领的庞大使团,于1793年7月底到达天津。使团人员多达近百人,对礼品的挑选也十分精心,包括天体运行仪、地球仪、先进的枪炮、利剑、望远镜、军舰模型等,这些几乎都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产品。马嘎尔尼使团抵京时,弘历已先期去承德避暑。使团礼物原拟尽送避暑山庄,后因英使提出礼物高大精密,需要一个月之久才能安装完毕。弘历下令择其轻巧易于安装者送到承德,高大不易安装者则“就近送京,以省劳费”,并决定将留京之“八件贡品,于正大光明殿及长春园澹怀堂各分设四件”,以便让匠人在那里安装,待祝寿毕再回銮观览。最初有八件礼品安在正大光明殿东半部,后又在正大光明殿内陈设了另外几件礼品。马嘎尔尼于8月21日下午到达圆明园,并被安排居住于附近的宏雅园。弘历因英使是为自己祝寿,下旨予以优待,但仍将之视为“贡使”,要求英使行三跪九叩大礼。经过一系列交涉,弘历于9月14日在避暑山庄接见了马嘎尔尼,但至于是否行过三跪九叩之礼则因双方记载严重背离,不得确切而知。弘历于9月30日回到北京,不久,在圆明园观看了英国礼物。在他眼中,这些仪器仅为“效法天地转运,测量日月星辰度数,在西洋为上等器物,要亦不过张大其词而已。现今内府所制作仪器,精巧高大者,尽有此类,其所称奇异之物,只觉视等平常耳”。10月3日,马嘎尔尼提出了几项弘历无法接受的要求,导致他极为不快,遂下令使团从速撤离,并任命钦差大臣专门护送使团起程离京。在给英国国王的“敕谕”中,他声称“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天朝不宝远物,不贵奇巧”,其夜郎自大的态度显而易见。由于一方是咄咄逼人的欲求,一方是天朝上国的傲慢,马嘎尔尼使华注定是不会取得成效的。马嘎尔尼使团虽未达到预期目的,但双方接触的氛围还比较温和,并为以后的进一步沟通奠定了一定的基础。马嘎尔尼为圆明园的辉煌所震惊,但他也意味深长地指出:“大清国好比是一艘破烂不堪的头等战舰,它之所以在过去150年中没有沉没,仅仅是由于它的体积和外表。但是,一旦一个没有才干的人在甲板上指挥,那就不会再有纪律和安全了。”马嘎尔尼访华失败,并未使英国打消对华通商的顽念。之后,英国又派遣了以阿美士德为首的共600余人的使团,带着曾由马嘎尔尼提出的那些外交、商务要求,于1816年又再次到达中国。弘历之子嘉庆皇帝和其父一样,把使团看成是向中国“进贡”的,觐见皇帝的礼节又成了争执的焦点,并最终导致这次使团访华成为完全失败的事件,徒增了双方的恶感,两国关系也逐渐走向了对抗取代沟通的道路,为后来的战争埋下了伏笔。
    

息肩娱老之处
    

弘历是中国历史上最高寿的皇帝,五代同堂,儿孙满堂。乾隆朝,每年都举行宗室宴,也就是皇室家宴,由皇帝钦点皇子以及近支王公入宴。按照大清家法,凡皇子、皇孙、皇曾孙辈只有在结婚后才获准参加节宴。清王朝的家族史上,只有弘历破例在乾隆五十四年正月十四日,特允六岁的皇元孙载锡在奉三无私殿入宴,从而实现了“五代同堂之庆”,弘历是中国历史上唯一得以“五代同堂的皇帝”。弘历曾多次信誓旦旦地说:“予有夙愿,若至乾隆六十年寿登八十五,彼时亦应归政。故邻圆明园之东,预修此园,为他日优游之地。”言下之意,长春园是为自己归政后颐养天年所建,或许弘历也愿意如白居易所云“优哉游哉,吾将终老乎其间”吧。
    

含经堂位于长春园中心大岛之上,岛上四面围以错落交互的土山,景观优美,功能完善,设施齐备。举凡办公大殿、佛楼、戏楼、藏书楼、书房、买卖街、蒙古包等一应俱全,可谓是微缩版的紫禁城,弘历还以含经堂为母本,新建了大内宁寿宫建筑群。事实上,这组长春园最大的建筑景观正是弘历退休后为“息肩娱老”而建的。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日,弘历在圆明园勤政殿宣谕建储,命于次年改元嘉庆,皇十五子颙琰为嗣皇帝,他自己退位为太上皇。但嘉庆并不能独断朝纲,当了太上皇的弘历仍握有最高决策权。嘉庆反被赐居于长春仙馆,嘉庆有《含碧堂观玉兰》《古香斋读书听泉》《鸣玉溪泛舟》《凭流亭放船》《随安室对雨》等诗,记录了他作为儿皇帝在长春仙馆生活的一些场景。嘉庆元年正月十四日,太上皇于圆明园赐皇子亲藩等宴,一连三日皆如此,嘉庆均在旁用心侍奉。正月十四日这天,弘历第一次以“太上皇”身份在奉三无私殿举行家宴,近支宗亲及皇子、皇孙、皇曾孙、皇元孙数百人轮流上前为太上皇捧觞祝福。嘉庆还多次随太上皇一同出巡,如嘉庆元年三月初六日,嘉庆侍奉太上皇往谒东陵、西陵,二十一日返回圆明园;嘉庆元年五月十八日,嘉庆侍太上皇至避暑山庄举行木兰秋狝,于九月初三日返回圆明园。嘉庆二年,嘉庆皇后病逝,因太上皇居住在圆明园,嘉庆特命七日内圆明园内王大臣等俱着常服,不必穿孝服,以示“崇奉皇父孝恩”。可见,退位后的弘历仍然经常安居于圆明园,掌握着最高权力,他并未践行“息肩”的誓言,“娱老”方面倒是有声有色。
    

结语
    

历经康雍乾三代的倾心经营,以圆明园为核心的三山五园区域,乃至整个国家都日益发展壮大。圆明园作为大型皇家宫苑,在园林结构上保持着皇家尊严的本色,分区较为明确,由处理政务的宫殿区、生活区和游览区组成。宫殿区和生活区平面布局相对严整,构图近乎宫殿式。园林中有轴线对称,保持皇家规制,主体景观正大光明及九州清晏突出鲜明,并被作为构图中心统帅全园。其整体规划布局反映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王天下思想,和“移天缩地在君怀”的“君临天下”思想。圆明园在思想意识上渲染皇帝至高无上的地位,不仅象征皇权,而且功能齐全,集政务、外交、居住、娱乐、游赏、宗教等多重功能于一体。京西上风上水,圆明园附属及周边的其他皇家园林如香山及静宜园、玉泉山及静明园、万寿山及清漪园等,也与圆明园有机互补,共同满足了皇家更广泛的理政、居住和游赏需要。圆明园处处留下了弘历的生活印记,每一个景点都留下了他的题咏和足迹,仅圆明园相关的御制诗文就将近八千首,由此可见一斑。同时,海淀周边相对广阔的地域范围,也使弘历有了更大的挥洒空间,王公大臣们的宅院府邸如众星拱月般地围绕御园圆明园布局展开,乾隆君臣们得以尽情徜徉流连其间,他们的关系也相对更为和谐,更具人情色彩。圆明园是人间仙境,是宜居之所,是弘历温馨的“家”和理想的“国”,也是万国来朝之地和颐养天年宝地。所以,弘历说圆明园乃是“天宝地灵之区,帝王豫游之地,无以逾此”,这真是自豪的肺腑之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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