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9月,钱锺书自法国留学归国后,随即来到西南联大教授外语。因为住宿条件有限,学校当时只能安排他住在昆明大西门文化巷十一号一个很小的房间里,钱锺书曾在一篇文章中戏称,那间房子“屋小如舟”。 在当时的西南联大,朱自清、闻一多等在联大的三楼大教室讲授大一国文,而钱锺书、潘家洵等人则在一楼讲授大一英文。那时的钱锺书只有28岁,意气风发,再加上刚刚留洋归来,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与众不同的气质。他经常身穿一套淡咖啡色的西装,有时则会换上一身藏青色的礼服,脚上的皮鞋永远擦得锃亮,加上一副黑边大眼镜,“真是再风流倜傥不过了”。 当时,钱锺书上课时从头到尾只说英语,不讲汉语,同时只讲书,不提问。除此之外,他虽然不表扬某个学生,却也从不批评任何一个人。上课时,钱锺书脸上经常露着诚恳的笑容,看起来既亲切随和又平易近人,一点没有老师的架子。如此一来,学生们听讲时,便不像在其他先生课堂上那样端坐着,不但没有一点儿压力,更不必提心吊胆,唯恐冷不防叫到自己,挨上“程咬金的三斧头”,“端是一件让学生开心的事情”。 不过,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虽然钱锺书的课获得的好评最多,学生们也都非常喜欢他的上课风格,然而,他的英文课在西南联大却不是最受欢迎的,总给人一种“叫好不叫座”的感觉,问题主要出在他那与众不同的“口语”上。 在西南联大上课时,钱锺书用的是一口标准的牛津英语。平日里,他给学生们讲解英国音与美国音的各种不同,在他的心里,英国音才是最标准的英语,同时,他也要求自己的学生最好学习标准的伦敦语音。不过,学生们此时却不站在钱锺书这边,因为他的英国音与外语系主任陈福田的美国音相比,不免给人一种“小儿科”的感觉了。 当时,陈福田主任一口流利的美国音说得比一些美国教授都快,而且纯正流畅,他也因此成为许多学生心中的偶像。之前,大家都听习惯了美国英语,也习惯了用美国英语交流对话,现在,冷不丁有人让自己重新学习另一种“外国语”,大家一时都接受不了。所以,就算钱锺书的英语音再多么正统、地道,大家依旧听不习惯,听起来总感觉别别扭扭。如此一来,在西南联大也就只流行美国英语,钱锺书的牛津英语“不受待见”也就不难理解了。 到了1939年初,钱锺书自西南联大回到上海照顾生病住院的父亲。此一去,他竟然再也没有回到西南联大。算下来,从他第一次给学生上课算起,实际上在那里只当了短短3个月的老师,以他的满腹才华来看,这应当是一件颇令人遗憾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