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夷乐:从“献乐柔远”模式到“多元一体”格局(5)
http://www.newdu.com 2024/11/25 10:11:09 《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 于平 参加讨论
九、阿尔泰语系辽阔播布区中的“美美与共” 在分析阿尔泰语系舞蹈文化生态之前,有两点需要指明:一是与满·通古斯语族各民族相比邻的朝鲜族,其语言尚未定“语系”;但从其舞蹈来看,我以为朝鲜族的舞蹈文化生态与苗瑶语族的舞蹈文化生态有许多共同点,可能与百越文化有内在的关联。二是阿尔泰语系各民族(尤其是满·通古斯语族)的舞蹈文化生态,有一个重要的文化焦点,即其舞蹈多与萨满教相联系。关于萨满教乐舞,我们拟另做“宗教舞蹈”研究,故本文从与满·通古斯语族同属一个语系,且其舞蹈又具有相似特征的蒙古语族切入。我们注意到,在舞蹈时伴有节奏感极强的“呼号”是满·通古斯语族和蒙古族之舞蹈的一个重要特征。与满族“莽式”在舞蹈时呼“空齐”不同,达斡***(语言属蒙古语族)“鲁日该勒”舞蹈的呼号是“罕伯”。凌纯声《松花江下游的赫哲人》一文说,赫哲人称舞蹈为“哈康布力”。“布力”为“做”之意,在此间也即“舞”,“布力”乃“孛只”的同音异写。鄂温克族则称与其相类的民间舞蹈为“鲁日该勒格”或“阿罕拜”。“阿罕拜”作为舞蹈中的呼号,与“哈康”“罕伯”是一回事。这一呼号的缘由在李淑珍《鄂伦春族舞蹈艺术初探》一文中有所揭示,文曰:“(鄂伦春人)《黑熊搏斗舞》,舞者口中连续呼喊着‘哈莫、哈莫’(学熊的叫声),二部轮呼,此起彼伏。俩人斗得难解难分,都想压倒对方取胜,另一人在相斗者中间蹲跳穿插横∞字,以示劝解……”[29]这个鄂伦春族的呼喊着“哈莫”的舞蹈不仅从呼号而且从队形穿插、舞蹈动势都与达斡***的“罕伯舞”相似,只是前者为男子舞蹈而后者为女子舞蹈罢了。可以认为,从达斡尔与鄂伦春之舞蹈的共通点看出了蒙古语族与满·通古斯语族之舞蹈文化生态的某些一致性。 蒙古族的舞蹈,除了萨满教乐舞和喇嘛教寺庙舞蹈,除了前述宫廷化的《白翎雀》舞,比较著名的就是“倒喇”了。明·刘侗、于奕正合撰《帝京景物略》载:“倒喇者,掐拨数唱,谐杂以浑焉,呜哀如诉也。”清·查慎行《观〈倒喇〉》诗曰:“双燕身轻拂地回,歌头舞遍一排排。问渠从小谁传得?似按西凉坐部来。”由“西凉坐部”而来的《倒喇》舞即唐人所称《悖拿儿舞》。唐·张祜《悖拿儿舞》诗云:“春风南内百花时,道唱梁州急遍吹,揭手便拈金碗舞,上皇惊笑悖拿儿。”此间“梁州”即上述“西凉”,乃西域乐舞东来的必由之路;而“揭手拈金碗”的《悖拿儿舞》与“杯盘畅舞”的《倒喇》舞从舞风到音名都是一致的。[28]243-244 蒙古族最有特色的土风舞大概要算“绕树而舞”。《元朝秘史》载:“全蒙古,泰赤兀惕,聚会于斡难之豁纳黑川,立忽图剌为可汗焉。蒙古之庆典,则舞蹈延宴几庆也。既举忽图剌为可汗,于豁儿豁纳黑川,绕蓬松树而舞蹈,直踏出没肋之蹊,没膝之尘矣。”又《多桑·蒙古史》载:“公元1302年8月26日,蒙古大军西征之统帅宗王合赞至班的勒真之地,曾寄宿了乞里茫沙杭附近郊野之一树下,胜负未决,颇不自安……遂于此处作两态之祈祷。跪伏于地,求上帝赏赐相类之振助……在场诸人各以布条系于此树之上,绕树而舞……后果胜敌,以布饰树率其士卒绕树而舞。”这种舞蹈是否蒙语称为“孛只”者,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蒙古族舞蹈曰“孛只”,文献中又称为“背柳”。胡朴安《中华全国风俗志》载:“缠民(指回纥)男则卖浆,张帟幄,挝杜达(状类阮咸,以木为之,铜弦二)、探布(铜弦四)、鼓敦巴克,讴胡曲。佐妇数人,曳绮殼,振袂赴节,犹蒙俗有‘背柳’也。”又载:“回子(回纥)老少男女,鲜衣修饰,帽上各簪纸花一枝,于城外极高之处,妇女登眺,男子驰马校射。鼓乐鼓舞,饮酒酣跳,尽日而散,谓之‘怒鲁斯’。”这种“饮酒酣跳”的“怒鲁斯”大约是“剌剌”演变而来。明·张昱《塞上谣》云:“漭然路失龙沙西,桐酒中人软似泥,马上毳衣歌‘剌剌’,往返都是射雕儿。”射雕儿酒醉似泥而起舞即“回纥舞杯”,如元·杨允孚《滦京咏诵》云:“东凉亭下水濛濛,敕赐游船两两红,回纥舞时杯在手,玉奴归去马嘶风。”这种酣醉似泥而舞杯的舞蹈,大约是“杯盘畅舞”之《倒喇》的来由。[28]244-245 关于该语系中“突厥语族”的乐舞,其实就是自汉、唐以来所深度联通并广泛交流的“西域乐舞”,此前我们所论及的白居易、元稹二人同题的《胡旋女》就是比较重要的一例。其实二人同题的《西凉伎》也属于关联“突厥语族”乐舞的历史文献,故录于此。白居易写道:“西凉伎,假面胡人假狮子:刻木为头丝作尾,金镀眼睛银帖齿;奋迅毛衣摆双耳,如从流沙来万里。紫髯深目两胡儿,鼓舞跳梁前致词:应似凉州未陷日,安西都护进来时。须臾云得新消息,安西路绝归不得。泣向狮子涕双垂,凉州陷没知不知?狮子回头向西望,哀吼一声观者悲。贞元边将爱此曲,醉坐笑看看不足:享宾犒士宴三军,师子胡几长在目。有一征夫年七十,见弄凉州低面泣。泣罢敛手向将军,主忧臣辱昔所闻。自从天宝兵戈起,犬戎日夜吞西鄙。凉州陷来四十年,河陇侵将七千里。平时安西万里疆,今日边防在凤翔。缘边空屯十万卒,饱食温衣闲过日。遗民肠断在凉州,将卒相看无意收;天子每思常痛惜,将军欲说合惭羞。奈何仍看西凉伎,取笑资欢无所愧!纵无智力未能收,忍取西凉弄为戏?”[9]75-76元稹则写道:“吾闻昔日西凉州,人烟扑地桑柘稠。蒲萄酒熟恣行乐,红艳青旗朱粉楼。楼下当垆称卓女,楼头伴客名莫愁。乡人不识离别苦,更卒多为沉滞游。哥舒开府设高宴,八珍九醖当前头。前头百戏竞撩乱,丸剑跳踯霜雪浮。狮子摇光毛彩竖,胡姬醉舞筋骨柔。大宛来献赤汉马,赞普亦奉翠茸裘。一朝燕贼乱中国,河湟忽尽空遗丘。开远门前万里堠,今来蹙到行原州。去京五百而近何其逼,天子县内半没为荒陬,西凉之道尔阻修。连城边将但高会,每说此曲能不羞?”[10]281虽然白居易和元稹对《西凉伎》的描述各有侧重,但显然都是要“借乐议政”,并且两人都以“疑问句”结束全诗——一个是“忍取西凉弄为戏”?一个是“每说此曲能不羞”?前者是说:“怎么好意思观《西凉伎》取乐”?后者则直指,“观看《西凉伎》你们就无羞耻感吗”?看来,既往的“四夷乐”如不能体现“献乐柔远”模式,那真是“大逆不道”;而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格局中,我们才可以树立“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 参考文献: [1](清)许慎,段玉裁注.说文解字(卷四)[M].北京:中华书局,1979. [2]彭松.中国舞蹈史·秦汉魏晋南北朝部分[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37. [3](晋)崔豹.古今注(卷中)[M].上海:商务印书馆,1956:14. [4](宋)范晔.后汉书·五行志[M].北京:中华书局,1965. [5]宋玉.宋玉集[C].湖南:岳麓书社,2001. [6]宋玉.全汉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280-281. [7]王克芬.中国舞蹈史·隋·唐·五代部分[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90-91. [8](宋)王溥撰.唐会要[M].北京:中华书局,1955. [9]白居易.白居易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9:71. [10]元稹.元稹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2:285-286. [11]韩愈.上巳日燕太学听琴诗序[C]//韩昌黎文集校注.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9. [12]董锡玖.中国舞蹈史·宋、辽、金、西夏、元部分[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3. [13]转引自周敦颐.中国哲学资料选辑·宋元明之部[M].北京:中华书局,1982:65. [14](元)杨允孚.滦京杂咏[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6. [15]鲍音.《白翎雀曲》考略[J].昭乌达蒙族师专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2):26. [16]金志节编纂,黄可润增修.口北三厅志·艺文志[M].北京:北京市智慧图书文化社,1868. [17]徐群.论明朝时代舞蹈艺术特点[J].戏剧之家,2016(21):137. [18]王克芬.中国舞蹈史·明清部分[M].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158. [19](明)朱载堉.乐律全书[M].上海:商务印书馆,1912:213-214. [20](明)朱载堉.《乐律大全》律吕精义外篇·卷十[Z]//王云五.万有文库.上海:商务印书馆,1931. [21](清)杨宾.柳边纪略(卷3)[Z]//续修四库全书(第731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439-440. [22]安晓春.满族“东海莽式”分析及教材建构[D].中央民族大学学位论文,2007:9. [23](清)汤右曾.怀清堂集(卷5)[M].四库馆,1868:14-16. [24]库尔特·萨克斯.世界舞蹈史[M].郭明达译,恒思校.上海音乐出版社,1992:2. [25]资华筠.中国舞蹈生态学研究[M].中国文联出版社,2016:2. [26]资华筠.舞蹈生态学[M].文化艺术出版社,2012:9-10. [27]方国瑜.彝族史稿[M].四川:四川民族出版社,1984.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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