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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武与白亭海关系的疑案


        内容提要:苏武牧羊之“北海”当是今乌兰巴托附近的荒原,绝非民勤白亭海。文章对《元和郡县图志》、《太平寰宇记》等关于白亭海的相关记载予以梳理,指出这几种记载的来龙去脉。西汉并无凉州白亭海之称。姑臧白亭海当为比附《元和郡县图志》白亭军地望的记载而得名。
        关 键 词:北海 白亭海 苏武
        作者简介:刘振刚,1982年生,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后。广州 510631
        天汉元年(前100),苏武出使匈奴被扣留,19年后,始元六年(前81)归汉。西汉典籍中,苏武牧羊北海之说,自《汉书·李广苏建传》始。然班固所言甚简略,汉以后,言者渐趋繁密,苏武“杖汉节”牧羊的北海主要形成贝加尔湖、白亭海、居延海①等几种截然不同的说法,而贝加尔湖一说占主流。近年有学者力挺苏武牧羊之北海应为民勤县白亭海。②今夷考其实,乃知大谬不然。现在试循传说之源,求其附会之故,以就教于方家。
    一、苏武牧羊之北海非民勤白亭海辨
    太初三年(前102),汉武帝“置居延、休屠以卫酒泉”;③同年,“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泽上”。④远在苏武出使匈奴之前居延已受汉朝管辖。显然,苏武牧羊之北海非居延海。
    白亭海位于今甘肃省武威市民勤县(本西汉武威县)北,为石羊河的尽头,当即西汉休屠泽。⑤以苏武牧羊之北海为民勤县白亭海,至少有下列三点无法解释:
    史载,冒顿单于“北服浑庾、屈射、丁零、鬲昆、薪犁之国”。⑥壶衍鞮单于时,匈奴击乌孙,“欲还。会天大雨雪,一日深丈余,人民畜产冻死,还者不能什一。于是丁令乘弱攻其北”。⑦凡此,足证丁零游牧地在匈奴北边。《汉书·苏建传》:“其冬,丁零盗(苏)武牛羊。”⑧据此,苏武牧羊处与丁零游牧地接近。若苏武在民勤牧羊,丁零游牧地将作何解释?此其一。
    元狩二年(前121)秋,匈奴浑邪王杀休屠王,“并将其众合四万余人来降”,⑨汉朝势力深入河西。之后汉朝在河西设立酒泉等四郡。武威置郡时间《汉书》记载自相矛盾。现在文献中关于武威郡置郡最可靠的记录当为《居延汉简甲乙编》7.7A简文:
    地节二年六月辛卯朔丁巳肩水候房谓候长光官以姑臧所移卒被兵本藉为行边=
    兵丞相史王卿治卒被兵以校阅亭隧卒被兵长为卖钱不相应或
    易处不如本藉今写所治亭别被兵籍并编移书到光以籍阅具卒兵=即不应籍更实定非籍隧兵所在亭各实弩力石射步数
    今可知赍事诣官会月廿八日夕须以集为丞相史王卿治事课后不如会日者□官=□毋忽如律令
    王宗维据此指出:“居延汉简中以后不见武威郡辖县在居延地区服役的名籍,这条简文正反映了武威郡成立时和张掖郡划分防边任务的情况。简文是地节二年六月写的,武威郡的设置当在此前数月。”⑩周振鹤据此断定:“武威置于本始二年至地节三年间是绝不会有错的。”(11)必须指出,武威郡初治武威县。(12)武威县在武威郡最北边,武威置郡前应已有武威县之称。也就是说,武威县之称应远远早于武威郡之称。武威县不在武威郡中心,它最初当是军事防御要塞。(13)如前所述,太初三年(前102),汉武帝“置居延、休屠以卫酒泉”。武威建为军事要塞当在此后不久。在这样的情形下,休屠泽似不宜作为匈奴流放苏武之地。今即退一步谓其时休屠泽在匈奴控制下,那也是汉匈边界,单于就不怕苏武逃走?此其二。
    《汉书·昭帝纪》载:始元六年(前81)“栘中监苏武前使匈奴,留单于庭十九岁乃还,奉使全节,以武为典属国,赐钱百万”。(14)可见,苏武在单于庭牧羊。西汉有两单于庭,南单于庭在阴山一带,北单于庭可能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乌兰巴托附近。(15)民勤既不靠近北单于庭,也不靠近南单于庭。此其三。
    因此可以断言,苏武牧羊之北海不可能在民勤县。
    综观任继周等《苏武牧羊北海故地考》一文定苏武牧羊之北海应为民勤县白亭海的证据,主要有下列七点:民勤县有苏武山、苏武庙、苏武牧羊处等系列古迹及“羊路”地名,此其一;西北半荒漠地区有仓鼠,贝加尔湖非仓鼠分布区,此其二;唐以前应有白亭海,北海或为白亭海简化为“白海”的转音,此其三;成文出版社影印本《民勤县志》有苏武山、苏武庙、苏公祠、苏武山墩的记载,此其四;古诗词亦有题咏,此其五;民间传说证明苏武在民勤一带影响不同寻常,此其六;白亭海距匈奴首府统万城较近可发挥苏武的政治筹码作用,此其七。征诸史实,这些证据均值得商榷。
    第一,苏武牧羊之北海在幕北,似五代时才有凉州白亭海之称(详后)。《史记·大宛列传》载:“其明年,浑邪王率其民降汉,而金城、河西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匈奴时有候者到,而希矣。其后二年,汉击走单于于幕北。”(16)浑邪王降汉在元狩二年(前121)秋,(17)则单于退走幕北在元狩四年(前119),远在苏武出使匈奴之前。《史记·匈奴列传》载:
    (郭)吉曰:“南越王头已悬于汉北阙。今单于(能)即[能]前与汉战,天子自将兵待边;单于即不能,即南面而臣于汉。何徒远走,亡匿于幕北寒苦无水草之地,毋为也?”语卒而单于大怒,立斩主客见者,而留郭吉不归,迁之北海上。(18)
    据此推知,“北海”当在幕北。这样,北海或为白亭海简化为“白海”的转音之说也就不能作为苏武牧羊民勤白亭海的证据了。
    第二,野鼠非西北半荒漠地区独有。任继周等肯定西北是仓鼠分布范围,这是对的。他们是预先肯定了“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19)之“野鼠”必须是仓鼠。然而,常见野鼠有田鼠和黄鼠。田鼠栖息环境从寒冷的冻土带直至亚热带。从文字本身来理解,“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云云,并不能断定野鼠就是仓鼠。
    第三,民勤地方文献记载苏武系列古迹及苏武事迹等乃据后起之地名而加以缘饰之词。《五凉全志》镇番县(今民勤县)苏武庙台:“县东南三十里苏武山上有庙址,古碑大书汉中郎将苏武牧羊处。”(20)《嘉庆重修一统志》:“苏武山在镇番县东南三十里。山右有苏武庙。俗传为苏武牧羊处。”(21)这些记载很迷惑人!顾祖禹谓镇番苏武山“俗传苏武尝牧羝于此,盖传讹也”。(22)斯言甚是。清镇番县在汉武威县南,匈奴岂能让苏武在汉境牧羊?
    第四,文学作品和民间传说中苏武牧羊之北海在民勤的说法系附会之谈,与史实不合。古人文学作品往往“改古事”,(23)以示文雅。如,温庭筠《苏武庙》:“苏武魂销汉使前,古祠高树两茫然。云边雁断胡天月,陇上羊归塞草烟。回日楼台非甲帐,去时冠剑是丁年。茂陵不见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24)苏武在幕北牧羊,岂能“陇上羊归塞草烟”?民间传说虽然是历史的折射,但往往有其夸张、演变的过程。如孟姜女故事由悲歌演变为崩城,由杞都城演变为长城,(25)我们能说孟姜女是杞国人吗?此处不是说不可以引用文学作品和民间传说作为证据,而是说引用文学作品和民间传说必须考虑其可信性。
    第五,陕北靖边发现的匈奴首府统万城非西汉匈奴首府。元狩四年(前119)霍去病北击匈奴,封于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瀚海,“是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26)统万城乃十六国时期匈奴赫连勃勃所建的大夏国都城,(27)与汉武帝、汉昭帝时匈奴首府不相涉。
    由此来看,《苏武牧羊北海故地考》一文,其论证苏武牧羊之北海为民勤县白亭海的证据与史籍抵牾较多,且于理不合,其说难以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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