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后期,清廷不仅利用纂修《四库全书》之机,大力查禁涉嫌“违碍字句”的书籍,而且还曾专门查办含有“违碍字句”的戏曲剧本。这种查办措置,虽然曾经引起过学人的注意,编有相应的资料集,或述及查办的戏目名称①,然而至今少有专文讨论。实际上,清朝查禁戏曲剧本,无论中央还是地方政府以至官员,是经常之举,多因其涉嫌诲淫诲盗有伤风化有碍教化,而如乾隆后期出于政治因素考虑予以查办的,实不多见。本文主要依据档案和实录等资料,对此问题予以述论,以期深化相关研究,丰富清廷文化政策内容。 一 查缴戏曲剧本的起因 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正月,乾隆帝谕令各地征集遗书,翌年二月设立四库全书馆修书,直至四十六年十二月第一部《四库全书》缮竣。在此过程中,清廷利用修书之机,彻底清查全国书籍,将所谓“悖逆”、“违碍”书籍,或全部销毁,或部分“删改抽掣”,旨在消弥任何残存和潜在的反清意志,以净化思想意识,加强专制统治。 清廷征集遗书,查缴并予销毁者,原只是涉嫌“违碍字句”的书籍,而并不涉及民间所演戏曲。但戏曲形成剧本,传唱流布,其中字句难免涉嫌“悖逆”、“违碍”。乾隆四十年闰十月,乾隆帝检阅各省呈缴的应毁书籍,对其中三部书籍颇为“关注”,一是明末僧人澹归和尚即金堡所著《遍行堂集》诗文内多“悖谬字句”,而韶州府知府高纲居然为之制序,兼为募资刊行;二是于高纲之子高秉家查出的明人陈建所著《皇明实纪》一书,亦“语多悖谬”;三是江宁清笑生所撰《喜逢春》传奇剧本也有“不法字句”,乾隆帝由此认为,“曲本既经刊布,外间必有流传。该督抚等从前未经办及,想由曲本搜辑不到耳”,于是传谕江宁、苏州两处地方官,查明所有刷印纸本及板片,概行呈缴。由于上述三部书作者中,陈建“在明天启间”②,清笑生“似亦明末时人”,因此明示,“其两家即有子孙,均可不必深究。设或民间尚有藏者,但经献出,均可免罪”③。由此,开始查缴违碍戏曲剧本。 十一月初三日,江苏巡抚萨载、两江总督高晋奏报查缴剧本的情况,苏州书局陆续缴到违碍之书10余种,“而《喜逢春》传奇出本,向未见有此书,各属亦无呈缴”。萨载等认为:“窃思此种传奇,系江宁人所撰,又经刊布,诚如圣训,外间必有流传……其清笑生系何姓名,里居何处,有无子孙、存留板片,并饬江宁府确切访查,另委妥员向坊林书贾,到处购觅缴解,不敢稍有疏漏……臣现又宣扬恩旨,凡有应毁之书,不拘诗文杂著,以及传奇小说,但经献出,均可免罪,务使家喻户晓,不致再有隐匿。”④十一月十七日,接到两江总督高晋所转廷寄上谕的江西巡抚海成也奏称,《皇明实纪》即《皇明通纪》,名异书同,江西已前后查获多达百余部,“至清笑生所撰《喜逢春》传奇,未据查获。但此等书内既有应毁之籍,是曲本小说一项,亦不可忽。正恐应毁者不止于此,臣现在饬属一体蒐买呈缴”⑤。可见,查缴活动虽然在两江范围内迅速展开,但均未查缴到《喜逢春》传奇剧本。 仅仅不到1个月,事情便有了转机。苏州布政司理问钱锐和上元县知县曾曰琇禀报,两人各购得《喜逢春》传奇剧本一本。萨载随即对该剧本认真查阅,认为“此种传奇,语多悖妄,清笑生是何姓名,有无子孙、存留板片,必须迅速追起,以绝根株。且既经刊布,其流传刻本必多”,因而再次严饬属员确查。旋据上元县禀报,曾在境内通加查访,清笑生原属隐名,历年久远,不知的系何名,也不知有无子孙。询据老年书贾云,《喜逢春》传奇系与《春灯谜》等10种合刻本,其板现在杭州尊贤堂书坊。萨载于是咨明浙江巡抚,并委派属员前往杭州,会同仁和、钱塘二县,密赴尊贤堂书坊查缴。所查出的该传奇板片,由浙江巡抚奏缴销毁。十二月初九日,萨载会同高晋联衔具奏:“此种传奇,有无另有翻板,及流传刻本,同此外一切应毁书籍,臣仍督属上紧查缴,不敢疏懈。”⑥尽管查缴到《喜逢春》剧本和板片,然其作者究系何人、有无子孙等,仍无从得知。 此即清廷查缴违碍戏曲剧本之第一阶段。很显然,查缴含有“悖逆”或“违碍”字句的传奇剧本掺杂着清廷强调的政治因素,与清廷查缴违碍书籍一样有着相同的社会背景和查缴方式。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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