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雷]巫祝“立言”论(2)
http://www.newdu.com 2024/11/30 10:11:07 中国民俗学网 胡大雷 参加讨论
二、从“事鬼神”到“通上下亲疏” 祝之“立言”有二,即祝辞与嘏辞。《礼记·礼运》有“修其祝嘏,以降上神”,郑玄注:“祝,祝为主人飨神辞也;嘏,祝为尸致福于主人之辞也。”孔颖达疏:“祝谓以主人之辞飨神,嘏谓祝以尸之辞致福而嘏主人也。” “立言”飨神为祝,是主人向神或先祖请求庇佑之文。代神“立言”为嘏,即古代祭祀时执事人(祝)为受祭者(尸)致福于主人之辞,为神的致福辞。祝官之辞多“口出以为言”,如《周礼·冬官考工记》载: 祭侯之礼,以酒脯醢,其辞曰:“惟若宁侯,毋或若女不宁侯,不属于王所。故抗而射女,强饮强食,诒女曾孙诸侯百福。” 侯即箭靶,《礼记·射义》:“故天子之大射,谓之射侯。射侯者,射为诸侯也。射中则得为诸侯,射不中则不得为诸侯。”此辞为“祭侯之礼”上的祝文,意思是要做安顺的诸侯,到王这里来朝会,张弓射靶,努力饮酒用食,将留给子孙百福。祝官之辞也有“笔书以为文”者,如《尚书》载录的有执册而读祝文者,《尚书·金縢》有“史乃册祝曰”,伪孔传:“史为册书祝官之辞也。”以下又有“王执书以泣”之“书”。《史记·鲁周公世家》作“史策祝曰”,《集解》引郑玄曰:“策,周公所作,谓简书也。祝者读此简书,以告三王。”从下文“乃纳册于金縢之匮中”看,“册祝”之“册”是文字书于简而编连诸简之谓,即《尚书·金縢》。而称“祝者读此简书”,可知祝官之辞通常“以读出之”。 《文心雕龙·祝盟》称“天地定位,祀遍群神”,祝官之辞自然应该有多方面内容: 及周之大祝,掌六祝之辞。是以“庶物咸生”,陈于天地之郊;“旁作穆穆”,唱于迎日之拜;“夙兴夜处”,言于祔庙之祝;“多福无疆”,布于少牢之馈;宜社类祃,莫不有文:所以寅虔于神祇,严恭于宗庙也。 到春秋时期,祭祀更是过多过滥,所谓“春秋以下,黩祀谄祭,祝币史辞,靡神不至”。祭祀的场合也不讲究了,所谓“至于张老成室,致善于歌哭之祷;蒯瞆临战,获佑于筋骨之请:虽造次颠沛,必于祝矣”。但是到了战国时代,一下子不讲此事了,顾炎武称:“春秋时犹严祭祀,重聘享,而战国无其事矣。”[12]304到汉代,祭祀之事则变了味,《祝盟》称“汉之群祀,肃其旨礼,既总硕儒之义,亦参方士之术。所以秘祝移过,异于成汤之心,侲子驱疫,同乎越巫之祝:礼失之渐也”,既参入儒术,又参入巫术。 最值得我们注意的是,祝官之辞本有“事鬼神示”“同鬼神示”与“通上下亲疏远近”之别,《周礼·春官宗伯》载大祝所掌之辞: 大祝掌六祸之辞,以事鬼神示,祈福祥,求永贞。一曰顺祝,二曰年祝,三曰吉祝,四曰化祝,五曰瑞祝,六曰策祝。掌六祈以同鬼神示,一曰类,二曰造,三曰禬,四曰禜,五曰攻,六曰说。作六辞以通上下亲疏远近,一曰祠,二曰命,三曰诰,四曰会,五曰祷,六曰诔。(郑玄注:“此皆有文雅辞令,难为者也。”) 祭司主持祭祀时作的祝文,要求文字庄重典雅,不容易写好。既“事鬼神示”“同鬼神示”,这是鬼神之事;又“通上下亲疏远近”,这是人间之事,孙诒让《周礼正义》曰:“此以生人通辞为文,与上‘六祝’、‘六祈’主鬼神示言者异。”既掌通鬼神之辞,又掌通人间之辞,其间就有转化或融合。“六辞”,邓国光《<周礼>六辞初探》论之甚详②,此处但引“六辞”中“会、诔”两辞都有“主神示”与“生人通辞”两者示例。 “会”,通“禬”,指“主神示”祈福除殃的祭祀。《管子·幼官》曰:“则人君从会请命于天,地知气和,则生物从。”郭沫若等集校引尹桐阳曰:“会同禬,除疾殃祭也。”[14]139但“会”也有“生人通辞之意”,郑众云:“会,谓王官之伯命事于会,胥命于蒲,主为其命也。”郑玄曰:“会谓会同,盟誓之辞。”[10]809 “诔”,祈祷文。《论语·述而》:“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 。’子曰:‘丘之祷久矣。’”杨伯峻注:“诔,本应作讄,祈祷文,和哀悼死者的“诔”不同。”但也有人间列述死者德行,表示哀悼并以之定谥的“诔”,《礼记·曾子问》载:“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郑玄注:“诔,累也。累列生时行迹,读之以作谥,谥当由尊者成。” 大祝作“六祸之辞”和“六祈”以“主神示”,是自然而然的,但大祝作“生人通辞”之“六辞”,会不会具有代神“立言”的性质?或受神的致福辞的影响而为“生人通辞”?因此,祝的“资乎文辞”以沟通人神的意味,又有“文辞”自身的沟通——“主神示”的文辞与“生人通辞”的文辞之间的沟通与兼容。大祝能够兼具“主神示”与“生人通辞”两种模式,恰恰说明大祝作辞,具有从“主神示”与“生人通辞”进化或融合的性质。 祝辞在内容上也有兼通鬼神之事与人间之事的。如《文心雕龙·祝盟》载: 昔伊耆始蜡,以祭八神。其辞云:“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则上皇祝文,爰在兹矣!舜之祠田云:“荷此长耜,耕彼南亩,四海俱有。”利民之志,颇形于言矣。 伊耆氏其辞为对神祈愿,舜之祠田则对人,两者都是“利民之语”,巫祝“立言”的共性也就是“利民之语”。巫祝沟通人神,以人为主。“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据《礼记·郊特牲》载,“天子大蜡八”其中有“祭坊与水庸”,坊,水坝;水庸,水沟;“土反其宅”云云为祭祀此两者时的祝文,这是祈求神灵庇佑,各自安守本分,土不崩坍安居山岭,水不泛滥回归河流沟壑,草木生长山林水泽,农田不生虫害不长野草。但是称“祭坊与水庸,事也”,指人们做了水坝、水沟这些事,才能去祭祀祈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