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网-中国历史之家、历史上的今天、历史朝代顺序表、历史人物故事、看历史、新都网、历史春秋网移动版

首页 > 民族学 > 田野研究 >

[宋兆麟]田野调查的回顾(2)


    第二,在调查中会遇到各种文化现象,有的当场就能解决,有的则需要大量反复的调查。如过去知道汉武帝时赵过在关中推广过“二牛三人犁”,具体难知其详。在川滇之间还有一种“二牛三人犁”,我们跟犁把式干了几天活,聊聊天,问题就弄明白了。它实际是一种二牛抬杠犁,一人牵牛、一人扶辕、一人扶犁。其中的扶辕者能调节耕地深浅。我事后还写了一篇论文发表在《考古》上。但对当地走婚的源流就不那么容易解决了,必须进行大量的反复调查。
    第三,对调查地点的左邻右舍、族群关系也应该有所掌握,这也不是一次调查就能完成的。如有的学者认为摩梭人的走婚是倒退的产物,而且是孤立的现象。对此,我们除做了大量的家庭谱系梳理外,还对泸沽湖周围几个县若干民族进行了专题调查,结果发现,走婚在当地各民族中普遍存在,它并不是一种倒退的婚姻,而是很古老的婚姻形式。
    此外,每次调查都会较前一次深入,可以印证、补充前次调查的不足,有时还会有新的发现。记得1981年3月有一天,我们正在四川木里纳西族村内吃晚饭,翻译突然来找我们,说有一户新房落成,正由巫师在举行赶鬼仪式。我们火速赶到现场,只见一位老年妇女,念念有词,带领四五个青年人,或持砍刀,或拿斧子,从室内而室外,作赶鬼状。可惜当时没有闪光灯,没有留下照片。那位老妇是什么身份呢?当时不知其意,后来老乡才告诉我们,她是“拍米”,汉译为女巫。这种女巫在丽江纳西族地区早已消失,但在四川木里俄亚村还存在着,说明当地保留不少纳西族早期的风俗。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到,对一个民族地区或社区的调查,仅仅进行一次是不够的,必须反复调查,即跟踪调查,才能取得较全面的资料,走近科学认识的彼岸。
    三、贵在理论升华
    田野调查必然能搜集大量的资料,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却有两种结果:一是调查之后,草草编写一本调查报告,交给领导或束之高阁了事,这种情况是较多的,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大多数调查就是如此。当时参加调查者有一千多人,其中至少有一千人是这样。另一种是调查之后,趁热打铁,继续搜集资料,进行深入研究,写出杰出的田野报告或学术专著。如上世纪早期从事田野工作的凌纯声、林惠祥、费孝通、林耀华等先生,后来的马耀、刘光汉、宋恩常、李绍明、赵复兴、黄惠昆等都有重要的专著问世,其中有些著作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传世之作。
    学术实践证明,充分占有资料是研究的基础,田野调查为此提供了可能,这是很重要的一环。然而到此为止是不够的,如果仅仅停留在调查资料堆中转来转去,只能是一个搜集资料的匠人,如同考古界有一种“考古匠”一样。搜集资料不是最终目的。第二步是要在大量掌握资料的基础上,通过深入研究,将上述资料上升到一定理论高度来认识,也就是说,要把所得的资料一一破译,做出科学的解释。此时不仅需要历史学、考古学知识,有时还需要美术学、宗教学的帮助,因此要读许多书,进行大量比较研究,才能有一个科学的结论。当然,其成果应该体现在学术著作上,像凌纯声的《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蔡元培先生认为是田野调查的典型范本,随着当今赫哲族传统文化的消失,更感到凌先生巨著的可贵,它无疑是一部能传之后世的伟大著作。
    上述事实说明,田野调查不能一次了结,而是要多次进行调查,不断充实调查工作,获得比较完整、系统的资料,我称之为“跟踪调查”。即使如此,到此并没有完结,实际上它有三个步骤:第一步是田野跟踪调查;第二步是进行综合性研究;第三步是完成有关学术著作。这是一个课题研究的全过程,分三步完成,彼此有联系又有差别。如果搞第二个课题,还要分三步走,又是一个回合。如果一个学者经过几个回合的锻炼,必然为学术研究打下坚实的基础,自然会有重要的学术成就。
    自己学疏识浅,在中年时代又贻误了许多时光,自然比不上大师,其中涉及一代人的问题,有人说现在不是出大师的时代,这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只要辛勤努力,我们也可以为学术做一点贡献。大师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自己在调查中不顾艰辛,跟踪调查;调查后不断消化,进行比较研究;在著述上也没有懈怠,除完成了《永宁纳西族母系制》、《共妻制与共夫制》、《中国原始社会史》、《中国生育信仰》、《中国民族文物通论》、《巫觋》等理论性专著外,我本来想模仿凌纯声先生编写一批民族田野调查报告,但是阻力较大。原因是博物馆有一个规矩,凡是在田野调查中搜集来的考古、民族文物都要移交给保管部收藏,这是必要的,有利于文物保管。但是搜集者再进行研究、编著就“难于上青天”。有关保管者也设法不让你进行研究,好像文物是他自己的财产。其实他们也不研究,自己不为也不让人家有为,岁月如流,保管员一个接一个地退休了,还是不能对调查者开方便之门,我们只能放弃编写田野调查报告的计划,留给后人慢慢考证吧。不过,调查笔记还在,当时拍的文物照片和民众生活照片还在,且能为我所用,所以我从本世纪开始完成了一批田野调查随笔,已经出版的有《最后的捕猎者》、《走婚与伙婚》、《寻根之路》、《会说话的巫图》、《鹅亚大村》、《女儿国亲历记》等六种。还有五种正在联系出版,包括《三亚土著》、《盘瓠图说》、《百苗寻踪》、《凉山访古》、《普米春秋》等。此外还有几种正在撰写中。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