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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亚丁 李福清]“我钟爱中国民间故事”(7)


    刘亚丁:就是在这些抄本中,您发现了《姑妄言》的抄本吧?
    李福清:正是这样。《姑妄言》是章回小说,作者为三韩曹去晶,有1730年(雍正八年)自序,林钝翁总评,分二十四卷。我当时查孙楷第的《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和其他书,都未见著录。我给孙楷第教授写信时,提到这本书,他回答说从未见过,并怀疑它是韩国人用中文写的作品。1966年,我在《亚非民族》发表一篇长文《中国文学各种目录补遗》,补充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及各种俗文学目录,第一次著录了在列宁图书馆发现的《姑妄言》抄本。其实“三韩”是中国的一个县名,清代属热河省,《姑妄言》作者定是三韩县的汉族人。可惜笔者许多年都查不到关于曹去晶和《姑妄言》的材料。
    过了八年,1974年莫斯科东方文学出版社出版麦勒纳克尼斯编的《斯卡奇科夫所藏中国抄本与地图目录》一书,仔细记录斯卡奇科夫所藏的抄本及手绘的地图、风俗画333种。其中245号著录《姑妄言》,注意到抄本是几个人抄的,有人写楷书,有人写行书。第二卷、第二十一卷有中国收藏家之图章。有的纸是“仁美和记”和“仁利和记”两个纸厂的。每册他都数有多少叶,也注意缺哪一叶,如第八册缺十七至十八叶,哪一叶撕掉一块等等。可惜麦勒纳克尼斯编的目录很少人注意,苏联用的人很少,国外汉学家及中国学者大概完全没有注意。1989年至1991年间,我在北京与刘世德教授、法国陈庆浩教授讨论过《姑妄言》的影印。我1992年到台湾教书,台湾清华大学王秋桂教授也提到出版《姑妄言》的问题。1993年俄罗斯国家图书馆馆长菲利波夫到台湾参加中央图书馆馆庆,王秋桂教授和我与馆长趁此机会终于谈好在《思无邪汇宝》出版《姑妄言》的排印本。2003年来北京发现两个大陆的盗版,一本说是在上海发现的,另一本说是在1730年抄本总评林钝翁家里发现的,实际上都是从台湾版盗印的,印得也不好。这次《姑妄言》小说重新问世,要特别归功于陈庆浩、王秋桂、陈益源三位教授。
    刘亚丁:除了上述的发现而外,您对中国古籍流散海外的情况做了大量的调查,请您略做介绍。
    李福清:我从1961年开始调查各国藏的中国小说、戏曲、俗文学版本,四十多年来调查了俄国、德国、英国、法国、意大利、丹麦、瑞典、挪威、荷兰、奥地利、西班牙、捷克、波兰、越南、蒙古汉籍收藏(在美国只调查了芝加哥大学的收藏,在日本只调查了东京与京都藏的梆子腔版本,参见香港城市大学《九州学林》2003年1卷1、2期,2004年2卷1期发表我的长文《梆子戏稀见版本书录》)。四十多年中发现了不少在中国失传的作品与版本,有的已出版了,如我和中国学者合作的《海外孤本晚明戏剧选集三种》。我与江苏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王长友先生合作,要整理搜集到的材料,编写《海外藏中国小说、戏曲、俗文学书录》。工作很多,我已经发表了四篇记述我发现的广东俗曲(木鱼书等)的文章,总计有十万字。我还在中国买到了日本樽本照雄编的《清末民初小说目录》(齐鲁书社,2002年)一大本,很有用。在复旦大学图书馆复印了《赵景深先生赠书目录》的小说、俗文学部分(赵景深搜集的鼓词较多,我也发现了不少),现在看到他收藏的目录,得知他藏的大部分是石印本,我发现的都是木刻本。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石昌渝先生送我刚出版的《中国古代小说总目》(山西教育出版社)三大本,编得非常好,我编目录时应该参考,以便确定我所看到的小说哪些是孤本,哪些版本是新发现的。拿到总目我马上查了一些新发现的小说,目录中没有,证明是孤本。最近我开始整理记录俄罗斯国家图书馆藏中国抄本,希望也可以发现孤本。结果真发现了一种不平常的抄本,描写北京风俗(大约嘉庆时期的),每页洋人用铅笔画插图,下面中国人用毛笔写释文。中华书局柴剑虹先生来莫斯科,我陪他去图书馆看这个抄本,他说非常有兴趣,大概可以出版。
    四、览古寻幽穷翠微
    刘亚丁:我发现您对中国现当代文学也给予关注,您先后向贵国的读者介绍过老舍、叶圣陶、钱钟书、刘白羽、王蒙、谌容和冯骥才等中国作家的作品,您能谈谈有关的情况吗?
    李福清: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样,我曾对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给予过关注,我曾翻译、介绍、编辑过您所说的这些中国作家的作品。我翻译的叶圣陶《稻草人》、老舍《月牙儿》的乌克兰文本出版时,我做责任编辑,并写了《中国讽刺作家老舍》一文。我也在我国的《外国文学》上发表了《评钱钟书的长篇小说〈围城〉》。但我主要的学术兴趣还是在中国民间上。
    刘亚丁:上世纪80年代中期,苏联的杂志的版面主要被“回归文学”(即在50—60年代拒绝发表的作品)和“俄侨民文学”占据。当时中国出了一批反映改革开放的文学作品,也出现了被称为“寻根文学”的作品,中国的这些作品有一定数量被翻译介绍到苏联,似乎填补了某种空白,您本人就参与了翻译编辑介绍当时中国文学作品的工作。
    李福清:我自己翻译了冯骥才的《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意大利小提琴》和《三十七度正常》等作品,写了《论中国当代中篇小说及其作者》和《冯骥才创作三题》等文章。我也目睹了中国当代作家在苏联受读者欢迎的景况。80年代中苏关系恢复正常以后,当时的苏联文坛也出现过译介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热潮。例如,王蒙的作品就很受欢迎,80年代,他的小说的俄文译本的印数达十万册以上。我还可以举我在80年代编的中国当代中篇小说集《人到中年》和《冯骥才短篇小说集》两本书作为例子。冯骥才的那一本,出版社只给了我一本样书,后来我想多买几本送人,跑了好几家书店,才买到三本。有一次我的同事在阿尔巴特街的书店里看到《人到中年》集子上了架,就马上将这消息告诉我,我赶紧跑去买。到了那里,我说要买十本,书店售货员说每人只能买一本。我说我是这本书的编者,她不相信,要我说说《人到中年》的故事情节,我说了其中一篇的大致内容,她才答应卖给我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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