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网-中国历史之家、历史上的今天、历史朝代顺序表、历史人物故事、看历史、新都网、历史春秋网移动版

首页 > 中国史 > 史学理论与史学史 >

章学诚思想体系中的消极面

章学诚作为一位有影响的思想家、史学理论家,其精深透辟之处,足矫前人、时人之失,其启发后人睿智之处,学者论述多矣,但对学诚思想体系消极面的论述所见尚少。本文拟以对此抒一孔之见,并非苛求前贤,惟遵刘知几"爱而知其丑"之旨,拾遗补阙,庶几谋学诚思想体系之全面把握耳。
    一学诚"六经皆史论"不贬经
    "六经皆史论"是学诚思想体系的出发点。现在学者多据学诚之论,认为这是他贬经为史,带有叛逆封建思想禁锢的性质。这里,问题的关键在于学诚是贬经抑或相反?若学诚确实贬经,现代学者之立论自然不可动摇。但若学诚不贬经,甚或尊经崇经,那就只能对此重作评论了。
    首先涉及到的问题是孔子为何要修《六经》?章学诚认为:"自有天地,而至于唐虞夏商,皆圣人而得天子之位。经纶治化,一出于道体之适然。周公成文、武之德,适当帝全王备,殷因夏监,至于无可复加之际","周公集其成以行其道;孔子尽其道以明其教,符节匢合,如出于一人,不复更有毫末异同之致也。"①
    这是说,三代典制一脉相承,皆为圣人之制,周公行三代之道,孔子则以其所修《六经》而传周公之道,也就是传三代圣人之道。学诚这种自天地初开,而至于唐、虞、夏、商、文、武、周公、孔子一脉相承之论,不过是经董仲舒初创、经韩愈将其扩大、系统、完备化的"道统论",学诚之论,是以道统论为立脚点的。所以他说:"孔子学周公,周公监二代,二代本唐虞,唐虞法前古,故曰:道之大原出于天。"②只要天不变,道亦不变,《六经》与天齐圣的地位也就不容变!因此而谓"道体无所不该,《六艺》足以尽之""六经之道,如日中天","六经大义,昭如日星,三代损益,可推百世。"③
    从学诚的上述言论中,我们看不出他有贬经的意思,相反只有尊经的思想。倘若再来看一看学诚怎样对待《六经》,他的尊经而非贬经的立场就更清楚了。
    对于《易》,章学诚说:"三易各有所本,《归藏》本包牺,《连山》本神农,《周易》本黄帝","《大传》所谓包牺、神农与黄帝、尧、舜是也。""八卦为《三易》所同,文王自就八卦而系之辞,商道之衰,文王与民同其忧患,故反覆处于忧患之道,而要于无咎,非创制也。周武既定天下,遂名《周易》,而立一代之典教,非文王初意所计及也。夫子生不得位,不能创制立法以前民用,因见《周易》之道法美善无可复加,惧其久而失传,故作彖象、文言诸传,以申其义蕴。"④这果然是一幅群圣作《易》图!从伏牺、神农、黄帝、尧、舜,直到文武孔子,仍然是学诚"道之大原出于天,"亦即道统论理论的再现。《三易》是否各有所本?尧、舜是否参与作《易》?彖象、文言诸传是否为孔子所作?撇开这些疑而有待于考的史实毋论,我们于学诚论《易》中看不出他有贬《易》的倾向,而只有尊《易》、崇《易》的思想,这在《文史通义·易教》上、中、下各篇中触眼尽是。他甚而认为《周易》之"悬象"--实亦即天人感应是通贯《六经》的灵魂,即所谓"象之所包广矣,非徒《易》而已,《六艺》莫不兼之,盖道体之将行而未显者也。"学诚的论据是"五行之徵五事,箕毕之验风雨,象之通于《书》也;古官之纪云乌,《周官》之法天地四时,以至龙翟章衣,熊虎之射,象之通于《礼》也;笔削不废灾异,左氏遂广妖祥,象之通于《春秋》也。"据此学诚进而把两汉以土德王,立数为五的阴阳五行之制也视为"改正朔而易服色"的合理制度了。学诚虽然不满于后儒解《易》,认为是"讬之诡异妖祥,谶纬术数,以愚天下",但是:1.学诚此说带有古文家排斥今文家的家派之争倾向。否则,何以对《春秋》与《左传》的"笔削不废灾异,左氏遂广妖祥"不云其"以愚天下"反而加以赞尝?2.学诚既肯定"天与人参,王者治世之大权也",并赞许两汉之"颁正朔,易服色",这就自己抽去了批驳谶纬术数的基石,从而陷入了悖论之中。
    再看学诚论《书》。他在《书教下》中说:"古今之载藉,撰述欲其园而神,记注欲其方以智也。夫'智以藏往,神以知来',记注欲往事不忘,撰述欲来者之兴起,故记注藏往似智,而撰述知来拟神也。藏往欲其赅备无遗,故体有一定而其德为方;知来欲其决择去取,故例不拘常而其德为园。"⑤学诚从人事的千变万化引出史体例不拘常的结论,很有见地。他把史料与史学分开,揭示出记注的特点在于保存史料,故其贵在博取广搜,赅备无遗;记注中蕴涵着的"智"有待于史家发掘运用而演为撰述,故撰述之特点在有史"义"即史学理论与史学思想。史料之"智"须经史学方能体现,故撰述贵在决择去取。学诚这一议论,精辟地阐发了史料与史学的相互联系与区别,至今仍给人以深刻的启示。然而,学诚的立论,是建立在尊《书》、崇《书》的基础之上的,他并没有贬低《尚书》的意思。学诚把《书》奉为"圣人之典",认为其中包涵着圣人取三皇五帝"达微隐,通形名"的典章,经孔子"叙而述之,取其疏通知远,足以垂教"而成立的,所谓"《周官》三百六十,天人官典之故可谓无不备矣。然诸史皆掌记注,而未有撰述之官,则传世行远之业,不可拘于职司,必待其人而后行。非圣哲神明,深知二帝三王精微之极致,不足以与此。"⑥这是说,孔子以前诸史官只懂记注,不配撰述,自孔子修《尚书》,始有撰述,《尚书》之疏通知远,即撰述之知来拟神。作为史撰之祖,章学诚认为:"《尚书》圆而神,其于史也,可谓天之致矣!"这哪里有丝毫贬《书》的意思?
    再看学诚论《诗》,把《诗》奉为保存了古圣先贤教化之道的精品,说《礼》,处处拿了《礼》来作评判是非之圭臬,说见他的《文史通义》、《校雠通义》,俯拾皆是,不难寻绎。要之,学诚的"六经皆史"论,并非贬经,恰恰相反,他是尊经崇经的。学诚是要以史补经,以史证经,以史附经。称"经"为"史",这并不影响学诚"六经皆史"论尊经崇经的本质。
    "六经皆史"说,到学诚生活的时代,已为许多学者所接受并论述。但同样是"六经皆史"论,由于思想家们的区别而可以负荷不同的思想内容,其立意亦不相类。例如,阳明的"五经亦史"与李贽的"六经皆史";李贽的"六经皆史"与学诚的"六经皆史";学诚的"六经皆史"与钱大昕的"经史不分"、与崔东壁的"经史一物",其立意都不一样,甚至有很大的区别,不应对此一概而论。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