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部《大全》的诏修颁行与朱学统治地位的最终确立 明朝立国之初,太祖朱元璋即采纳廷臣建议:循元仁宗延祐旧制,科举试士以朱学传注为宗;修濂、洛、关、闽之书,以上接唐、虞、三代、周、孔之统绪。窥其用意,显然在于确立程朱理学在明朝的思想统治地位。成祖朱棣即位,踵继其绪,于永乐十二年(公元1414年)诏修三部《大全》;翌年,书成,命礼部“刊赐”天下。从此,朱学的统治地位终于确立。 为什么三部《大全》的诏修和颁行标志着朱学统治地位的最终确立呢?这可以从两个方面加以说明: 一是,从诏修三部《大全》的目的来看。 明成祖在三部《大全》御制序里说:自古“圣王继天立极”都是“以道治天下”。这个“道”,就是“人伦日用之理”。“圣人未生,道在天地;圣人既生,道在圣人”;圣人已往,道在六经”。后世之治乱,都是由于“道”之明晦所致:“六经之道明,则天地圣人之心可见,而至治之功可成;六经之道不明,则人之心术不正,而邪说暴行侵夺蠹害,欲求善治,乌可得乎?”他之所以诏修和颁行三部《大全》,是为了“使天下之人,获睹经书之全,探见圣贤之蕴。由是穷理以明道,立诚以达本,修之于身,行之于家,用之于国,而达之天下。使家不异政,国不殊俗,大回淳古之风,以诏先王之统,以成熙雍之治,将必有赖于斯焉”(引自三部《大全》卷首)。 这里,明成祖从总结历代帝王的统治经验中,得出修书以明道,明道以至治的结论。就是说,明成祖之所以诏修三部《大全》是为了昌明“六经之道”,而昌明“六经之道”又是为了成“至治”之功,实现国治、天下平。他所说的“六经之道”,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封建主义的意识形态,它是指导封建社会人们行为规范的最高准则,治理封建国家的根本依据。他所说的“至治”之功,就是实现“家不异政,国不殊俗”的封建“大一统”。总之,明成祖诏修三部《大全》的目的,在于用它来拑制人们的思想,规范人们的言行,强化封建皇权的统治。由于它是经皇帝诏修、颁行的,因此具有封建主义权威原理的性质。 二是,从三部《大全》的取材来看。 明成祖在永乐十二年诏修三部《大全》的上谕里说:“《五经》、《四书》,皆圣贤精义要道”,“其周、程、张、朱诸君子性理之言”,“皆六经之羽翼,然各自为书,未有统会”,故命胡广等“别类聚成编”,“庶几以垂后世”(《明太宗实录》卷一五八)。 所谓“其周、程、张、朱诸君子性理之言”,“皆六经之羽翼”,实际上是把“六经”也看成为讲论“性理”之书。根据这种观点纂修的三部《大全》,自然是以程朱理学,尤其是以朱学为宗了。例如,《性理大全》中所收录的“先儒著作,或为朱熹所注(周惇颐的《太极图·易说》、《易通》,张载的《西铭》),或为朱熹所撰(《易学启蒙》、《家礼》),或为朱熹门人所撰(蔡元定的《律吕新书》、《洪范皇极内篇》),或虽非朱熹所撰、所注,但为其所推崇者(张载的《正蒙》、邵雍的《皇极经世书》)等。至于《性理大全》中有关语录的门目分类,也大体仿照《朱子语类》的门目分类。又如,《四书大全》,它除了全文收录朱熹的《四书集注》外,又引用、附入“先儒”诸说凡106家。其中,大多数是程朱学派中人,而朱熹的门人、后学居多。可见,《四书大全》实为朱熹的《四书集注》的放大,是一部朱学著作。再如,《五经大全》所据经注,均属朱学著作:《周易大全》据程颐的《伊川易传》和朱熹的《易本义》;《书传大全》据朱熹门入蔡沉的《书集传》;《诗经大全》,据朱熹的《诗集传》;《春秋大全》据程门私淑胡安国的《春秋传》:《礼记大全》据朱熹的后学陈澔所撰《云庄礼记集说》;等等。说明《五经大全》实为朱学传注汇编。 胡广等人在三部《大全》的进书表中论及该书编纂的情况时说:“博采先儒之格言,以为前圣之辅翼。合众途于一轨,会万理于一原。……俾人皆由于正路,而学不惑于他岐。家孔、孟而户程、朱,必获真襦之用。”对照三部《大全》的取材,人们不难理解,所谓“合众途于一轨,会万理于一原”,其实就是用朱学传注来整齐百家的经说,一以朱说为宗,故清人有“明《大全》出而经说亡”(顾炎武《日知录》卷十八《书传会选》)之叹。说明三部《大全》的纂修是通过废弃汉、唐经说来独尊朱学传注的。 总之,正因为三部《大全》是经由封建最高统治者诏修,旨在统一封建国家思想的封建法典,而它的取材又是以朱学传注为宗,所以,它的纂修成书和颁行也就标志着朱学统治地位的最终确立。 明代前期的朱学统治直接影响到当时的思想界,出现了一批有名望的朱学学者。最著名的有江西吴与弼所开创的崇仁朱学和山西薛瑄所开创的河东朱学。两家学术均“恪守紫阳家法”,“专尚修不尚悟,专谈下学不及上达”(《明儒学案》莫晋《序》)。其时,陕西王恕的关学,论学统,源于薛瑄;论学旨,“墨守主敬穷理之传”(同上卷九《三原学案·王恕传》),也属明初朱学者流。此外,浙江的方孝孺、赵谦、黄润玉、章懋,河南的曹端等人,也都是明初有名的朱学学者。由此足见明初朱学传播之广,传人之众,影响之大,在当时思想界实居于支配的地位。 在明代前期朱学统治的思想氛围中,学术史的研究不能不打上朱学的印记,具有鲜明的朱学特色,这就是:以朱学传人为主要对象,续朱学之学统,辨朱学之源流。在这方面最具代表性的著作要首推谢铎的《伊洛渊源续录》。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