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示规律的概念,还有“度”、“序”、“经”、“纪”、“一”、“常”、“势”等等。圣人与这些也是同体的。 “知道”是圣人在认识上的特性,也是理性的最高表现。在实践上,圣人的最大特点是“知为”。知为就是知道实践的条件和机遇。行道、遵道、践道等概念的提出,把认识原则与实践原则一体化,应该说这是极其高明的。行道是总原则,还有一些较为具体的准则,即“贵因”、“执中”、“用当”、“知要”、“原宗应变”。 所谓贵因,就是善于认识和把握客观事物的规律、条件和依据,不可主观行事,任意而为。道家在这方面的论述最为充分,同时也是诸子的共同认识。《管子·心术上》说:“因也者,舍己而以物为法者也。”执中与用当大体相同,执中为儒家所倡导,用当为道家所倡导。中和当就是恰到好处。知要就是善于抓住主要矛盾、主要关键,解决主要问题。要的本质就是道。《管子·君臣上》说:“道也者,万物之要也。”商鞅说:“圣人明君者,非能尽其万物也,知万物之要也。故其治国也,察要而已矣。”(注:《商君书·农战》)以后思想界一再讨论以一驭多,以一驭万,都与抓主要矛盾的思想有密切的关系。原宗应变就是既要坚持原则,又要灵活机动,随机应变。孔子所说的“权”就是这个意思。“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注:《论语·子罕》)在孔子看来,能达到权变自如的,非圣人莫属,荀子说:“宗原应变,曲得其宜,如是然后圣人也。”(注:《荀子·非十二子》)中国古代思想中有一个共同命题,这就是万变不离其宗。 道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理性的最高范畴和最高境界,而其核心所表达的是本体性、必然性、规律性、规范性、决定性、不可超越性等等方面内容。这些东西或者由圣人制定,或者由圣人发现,不管什么途路,都形成了道与圣人一体化的关系。于是,崇道必崇圣,崇圣必崇道,这成为中国传统中的一条铁则。 2.圣人使人成为人。 人作为“一类”的观念起源于何时?无从稽考。不过在殷代的文献中,“人”已经是一个“类”概念。 人之所以为人,这个问题的提出或许很早,不过从有文字记载看,是西周时期的事。《诗经·相鼠》有言:“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这个问题已经明确地告诉人们,礼是人之为人的依据,失去了礼,就失去了生存的资格。《礼记·礼运》篇在论述以礼作为人的本质时即引此诗作为经典依据。问题的提出是理论认识的先导,从现有的资料看,具有理论性的认识是从春秋后期开始的,诸子百家从多角度进行了深入的讨论,并形成了大体一致的共识。人之所以为人,或者说人与禽兽的区别就在于:人有礼义道德、有制度、能“力”(劳动)、有“群”(社会性或群体性)、有“天理”等等。 儒家把礼义道德作为人与动物区分的基本标志。孔子说:“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注:《论语·为政》)孟子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注:《孟子·离娄下》)所谓“几希”,即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点是什么呢?就是“不忍人之心”,亦即仁、义、礼、智。《礼记》中多处把问题说得更明确,“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注:《冠仪》)荀子除讲礼义外,又进一步提出了“群”这个标志,人“力不若牛,走不若马,而牛马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注:《荀子·王制》)“群”就是我们所说的社会性、团体性。人何以能群?还是因为有礼义。理学家所说的“人之所以为人,以有天理也”,“天理”亦是礼义。 儒家所说的礼已经包含着社会制度的内容。这里再强调一下“制度”,因为法家、墨家对礼不那么强调,但他们认为法律制度、行政制度是区分人与动物的标志。墨子还提出人与动物的区分在“力”。禽兽不耕不织,靠自然生存,“人与此异者也,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注:《墨子·非乐土》)。这个思想极其光辉,遗憾的是他没有深论。 礼义是区分人与动物的标志,那么礼是怎样产生的呢?一种看法是,礼从天而降,礼与天地并生。另一种看法是,礼是由圣人创造的,礼从天而降,礼与天地并生。另一种看法是,礼是由圣人创造的、制定的。其实这两种说法并行不悖,天生礼也要通过圣人之手。所以作为创制礼的主体,大抵都归结为圣人。圣人制礼作乐是儒家的一个基本认识,论述多多,无须征引。 法家、墨家所讲刑法、行政制度,同样是圣人创立的。《商君书·君臣》说:“古者未有君臣上下之时,民乱而不治,是以圣人列贵贱,制爵位,立名号,以别君臣上下之义。”《管子·任法》说:“所谓仁义礼乐者皆出于法,此先圣之所以一民者也。”由于圣王创立了行政制度,才归于有序,才与禽兽有别。 汉以后法、墨不彰,他们所说的制度也可以包括在“礼”之中,以礼义作为区分人与动物的标志遂成为公论。 先秦诸子对“器物”在人的文明化中的地位也十分注重。他们在追溯人类的历史时,大都认为有过洪荒的初始阶段。在那遥远的过去,人们茹毛饮血,无器物之用,裸体而行,栖息山野,一派原始状态。后来圣人发明了各式各样的“器物”,使人类步入了文明。 孟子在《滕文公上》中历数了舜、益、禹、后稷等教民耕稼、人伦,而后人才与动物揖别。《易·系辞》历数了器物发明史,包牺氏“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神农氏“斤木为耜,揉木为耒”,“日中为市”;黄帝、尧、舜、“夸木为舟,炎木为矢”;“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 墨子说:古之民“未知为宫室”,“未知为衣服”,“未知为饮食”,“未知为舟车”,生活异常困难。于是有圣王出,发明了宫室、衣服、饮食、舟车,便民之用,在圣人的指导下人类进入了文明时期(注:参见《墨子·节用中》)。 商鞅、韩非等认为人类的历史是一个进化的过程,在“上古”时期,人与禽兽杂处,人、兽难分,后来有圣人出,“构木为巢”,“钻燧取火”,使人与禽兽区分开来。 《世本》一书中有“作篇”,专门记述了器物发明史。齐思和先生曾写过一篇《黄帝制器考》,收集资料甚详。我们的先人把器物发明权都系于圣人的名下。 圣人的第一历史作用是引导人与禽兽相别,使人变成了人。其后,则是使人进一步成为完善的人。如何使人完善,其术多多,要之:一、圣人是“体道”者,把“道”撒向人间,使人提升为知道的人;二、“圣人,尽伦者也”,所以使人变成道德化的人;三、圣人治天下,使人成为安居的顺民。 人类赖圣人而成立,《易·文言》说:“圣人作而万物睹。”又如《中庸》所说:“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韩愈说得更简明,“如古之无圣人,人之类灭久矣!”(注:韩愈:《原道》。) 3.圣、神相通。 圣本是理性的标志和理性的人格化,然而由于圣人垄断了理性,而且在历史上又是使人成为人的“塑造者”,于是圣人逐渐从“人”中分化出来,在圣人身上逐渐增加了超越性。其结果是圣人与神相通,圣、神合一。 老子与孔子在以圣人推进理性,以理性塑造圣人方面具有空前的贡献。但同时,他们也把圣人置于神的同列。在老子的描述中,圣人不仅仅是“知道”者和“体道”者,同时又是超越人的感官认识和实践能力的神秘人物。孔子眼中的圣人是超越尧舜的,而尧舜在那个时代是具有神性的。如果说孔子对抽象的圣人的神化还是含蓄的,那么他们师徒在自我圣化和神化方面却走得相当远。弟子们把他视为圣人而加以崇拜,如日中天,仰之弥高。在中国传统思想中,日一直具有神性,只要同日结缘,也无不具有神性。孔子虽然自谦不是生而知之者,可是他又自称“天生德于予”,传统文化都凝结在他身上,如果他出了意外,中国的文化就会断绝,这无疑是在自我神化。应该说,孔子已有圣、神结合的意味,于是有“天纵之将圣”之说(注:《论语·子罕》)。老子和孔子通过高扬圣人发扬了理性,同时他们也为圣、神的结合铺平了道路。 战国以降,圣、神合一,圣、神相通成为一股强大的思潮。概括而言,有以下几点: 第一,天降圣人,圣人法天,圣人通天,圣人如天。“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注:《易·彖传》)“圣人参于天地,并于鬼神,以治政也。”(注:《礼记·礼运》)“圣人者,怀天心,声然能动化天下者也。”(注:《淮南子·泰族训》)“圣人为天口,贤人为圣译。”(注:《潜夫论·考绩》。)“圣人如天,圣神一体。”(注:《传习录》上,见《阳明全集》卷一。)“圣人之智犹天也”(注:胡翰:《五行志序论》,《胡仲子文集》卷一。)。 第二,圣、神相通。“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注:《孟子·尽心下》)“圣人为天地主,为川山主,为鬼神主,为宗庙主。”(注:《大戴礼记·曾子天圆》)“天地神明之心,与人事成败之真,固莫之能见也,唯圣人能见之。”(注:《春秋繁露·郊语》)汉代谶纬化的经学中,所有的圣人都是神、人的统一体。二程说:“圣不可知,谓圣之至妙,人所不能测。”(注:《河南程氏遗书》卷二,上。)朱熹说:“圣人,神明不测之号。”(注:《论语集注·述而》) 第三,圣人是“气”之精。在传统思想中,“气”为万物之本说有广泛的影响。在“气”说中,圣人同样处于特殊的地位,他不同于一般人和一般物,圣人是由“精气”、“和气”、“清气”等等超常之气凝结而成的。实际上,这种气与神没有什么区别。 第四,圣人过“性”。在传统的思想中,人性问题是一个具有普遍性的理论问题。人们通过人性来说明人的本质和变异。在人性论中,虽有圣人与一般人同“性”之论,但更有超“性”之论。孟子说,圣人是出乎其类,但更有超“性”之论。孟子说,圣人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者。荀子认为圣人最伟大的功能和奇异之处就在于能“化性起伪”。董仲舒说:“圣人之性不可以名性。”(注:《春秋繁露·实性》。)圣人过性,同一般人不能同日而语,属于超人。 第五,圣人是先觉者,穷尽了一切真理,是认识的终结。《中庸》说:“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没有圣人所有的人只能处于昏昏然的状态。朱熹如下一句话把问题说得也很清楚:“道理,圣人都说尽了。”(注:《朱子语录》卷六。)既然圣人把道理都说尽了,那么人还有什么意义呢?结论只能是:代圣人立言,践圣人之教。人不再具有创造性,是一群侏儒而已。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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