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历史合力、历史合力论，是关系到能否完整把握唯物史观精神实质的重大问题。本文就理论界的有关讨论谈几点认识。
一
何谓历史合力？
广泛流行的观点为：历史合力就是无数（或许多）个人意志（或行动）融合而成的总的平均数，总的力量。显然，这是从恩格斯1890年9 月致约·布洛赫的信的以下一段话概括出来的：
“但是第二，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而由此就产生出一个总的结果，即历史事变，这个结果又可以看作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愿望都会受到任何另一个人的妨碍，而最后出现的结果就是谁都没有希望过的事物。所以以往的历史总是象一种自然过程一样地进行，而且实质上也是服从于同一运动规律的。但是，各个人的意志--其中每一个都希望得到他的体质和外部的、终归是经济的情况（或是他个人的、或是一般社会性的）使他向往的东西--虽然都达不到自己的愿望，而是融合为一个总的平均数，一个总的合力，然而从这一事实中决不应作出结论说，这些意志等于零。相反地，每个意志都对合力有所贡献，因而是包括在这个合力里面的。”①
应该说，这是恩格斯论述历史合力的一段不可多得的文字，它深刻而又形象地阐述了人们的历史创造活动与其结果之间的关系。但是，仅仅根据这段文字并做出上述关于历史合力的概括却是片面的，背离了恩格斯的本意。问题不在于无数个人意志融合而成的总的力量是不是历史合力，而在于历史合力能不能归结为无数个人意志融合而成的总的力量。明乎此，正确答案便不难找到了。仅就“但是第二”那段文字而言，在谈到“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而由此就产生出一个总的结果，即历史事变”之前，不仅谈了“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而且谈了“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而上述概括却只注意了支配人们活动的意志，忽略了形成意志的种种生活条件，好象它们是历史合力之外的东西。这样一来，具有丰富内容的历史合力便只包含人们的意志，而历史事变便只看作由人们的意志所创造。无需说明，这是一种与历史实际相悖的观点。
何以会做出这样的概括，原因在哪里呢？从一些讨论文章的思路来看，主要原因之一是没有去搞清楚恩格斯关于“力”的见解和运用，从而也就没能把握历史合力概念。在《自然辩证法》中恩格斯写道：“关于力的观念，如各方面所承认的……，是从人的机体在周围环境中的活动中借来的。我们常说肌肉的力、手臂的举重力、腿的弹跳力、肠胃的消化力……等等。换句话说，为了找出我们的机体的某种机能所引起的变化的真实原因，我们就造出某种虚构的原因，某种和这种变化相当的所谓力。以后我们就把这种简便的方法搬到外在的世界中去，这样，有多少种不同的现象，便造出多少种力。”②“在这个意义下，作为还没有阐明的因果关系的略语，作为语言上的权宜之计，‘力’这个字在日常应用中是过得去的。但是超过了这一点，那就糟了。”③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恩格斯对“力”的使用持保留态度，不轻易用，如果用了，那是作为因果关系的略语用的；所以，凡是可以从因果关系去理解的地方，依他看，也未尝不可用“力”去概括、去表述。持流行观点的同志正由于不了解这些情况，于是：只在讲历史而又出现了“合力”这个词的著作以至段落去概括历史合力；而在概括过程中又只注意人的意志、活动，把其他也应该概括进去的因素（“力”）丢掉了。
历史合力究竟该如何定义，我以为这是一个没有很好解决、有待继续探索的问题，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应在方法论上明确下列几点：
1.人们创造着自己的历史，但却不是凭空而是在一定的前提条件下创造的，其中包括前人创造活动的结果，也包括社会存在和发展的永恒的、必要的物质前提--地理环境。换言之，讲历史合力不能只讲人的创造活动，而讲人的创造活动也不能抛开历史只讲现实的人的创造活动。否则就是胸无全局，所讲的历史合力只能是片面的、不完全的。
2.就人们的创造活动而言，也应进行多角度、多层面的考察与分析，而不应只讲某一角度或层面。恩格斯致布洛赫信的“但是第二”一段，主要从个人角度讲人们的创造活动。当然这是一种根本性的讲法，因为群体的、全社会的活动均可归结为个人的活动，但不是唯一的讲法。不能认为“最终的结果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是讲历史合力，而说最终的结果是从各阶级的相互斗争中，从经济、政治、法律、宗教等的相互作用中产生出来的，便不是讲历史合力。
3.历史合力有其相对性。恩格斯在谈到原因与结果时指出：“原因和结果这两个观念，只有在应用于个别场合时才有其本来的意义；可是只要我们把这种个别场合放在它和世界整体的总联系中来考察，这两个观念就汇合在一起，融化在普遍相互作用的观念中，在这种相互作用中，原因和结果经常交换位置；在此时或此地是结果，在彼时或彼地就成了原因，反之亦然。”④对于历史合力和与之相联系的历史分力也应作如是观，某一过程的历史合力在另一过程却可以是历史分力，反之亦然。如个人意志，它在某一过程是历史分力，但在另一过程却可以是历史合力。
考虑到以上几点，我以为不妨把历史合力规定为：造就历史的多种力量（或因素）相互作用所融合而成的力量。如果可以这样理解，那它就是个外延非常广泛的概念，可用于大小历史事件，也可用于整个历史的发展变化过程，总之，历史上发生的一切，均可归结为历史合力的作用，用历史合力去说明。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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